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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啊哈哈,我当然记得,不过——”兰恩和安迪普面面相觑,两虫对如何与一只雌虫幼崽沟通都存在着一定的困难,兰恩深吸口气,微笑:“你是有什么问题吗?一个虫出来是迷路了?”他说完都觉得扯。

查理突然出现在他们用餐的大厅,还精准的找到虫群中的兰恩,不说客区间有着层层安保,这么小的虫崽又是怎么找到兰恩的?他放了监视器在他们身上?安迪普不解虫情悄悄通知了星船工作人员,在查理还在叽叽喳喳的说话间找到了安波的联系方式,不巧的是,他当时正在和彭格的长子通话,也就是查理的兄长布里特。

显而易见 的,查理像只可怜巴巴的狗狗一样被自家的黑色大雌虫拎了回去,并被兄长得知自己胡闹打扰阁下的事迹后,罚掉他一年的花销。

……

“我已经跟那个雌虫说了,”安迪普在兰恩回舱前说道。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但兰恩被幼崽靠近时那一瞬间的不自在和窘迫他还是注意到了。“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包括陪幼崽谈些自己感到困扰的话题。

兰恩有一下子哭笑不得,他说了句谢谢,想其实他并不是讨厌幼崽靠近,只是他从未被柔软的事物青睐过,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过去的人生,他从头到脚都找不出任何值得他们喜爱的地方,而查理的热情,就如猫猫突然对一片汪洋寂静的海洋撒娇还试图跃进去,但是,海又怎么回应,他有的只是海水,又咸又涩。

“晚安,安迪普。”他静静的目送少年离开的身影,内心中如这广袤无垠的宇宙般感到一阵无声的安宁与静谧。

阿尔法342行星与中央星系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在四四方方的舱房窗,兰恩只能瞧见星船在飞过一颗颗璀璨耀眼的星球,绚烂宛若紫霞的星云座目视着他,似初见亦如期待下次的重逢。

在今晚,他缓缓打开那个有着不凡意义的银色手箱,在他的眼睛里,蓝色的自己一直跟在身后直视着他,正如现在他也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不是他空无幻诞的臆想,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勇气。

他的勇气在看着他,阿努比斯在看着他,他那模糊的已经记不清脸的却爱他的父母注视着他,每一秒下去,他都从过去种种找到每个对他施与善意的面孔,逐渐的他们退却了,眼前唯有那一管宛如微缩星河的药水是清晰可见的。

从舱窗淡淡的光影轮转里,他坚定了决心,在饮下药水后,像躺进水晶馆的塔莉娅*一般闭上了双眼,在透明舱盖外,意识模糊间他似乎才是一直在背后跟着他的蓝发兰恩他能在透过舱盖看见自己,又一瞬间他怀疑那个躺在卧舱的自己才是假的,他是在做一场十分巨大的幻梦,人类社会,原始社会,虫族社会都是自己罗织出的故事。

可,如果是故事,那为何我会感到害怕?

兰恩,你怎么不害怕失败,不害怕死亡,即使已经死了两次,却害怕自己辜负他人的期望?

—— 我当然害怕辜负,即使我感到疲惫不堪,即使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好久好久,坎坷崎岖,双脚顿沉 ,我也不想停下……

……

那是阿努比斯不同日期留下合成的音频,嘈杂里他低声说:

“以前我的雌父相信,爱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但是我想不是每个虫都能有,偏执的追去却到头来得一场空无,只是事与愿违。但是兰恩,如果你有爱就不会太绝望的觉得自己活在世上 是孤独的 ,我相信虫生爱不是必需品,但我不愿意你没有。”

……

“今年我远远的去看你,你一年一个模样,之前还很瘦小,但今年就长高了 ,我猜你会去哪里捡贝壳,结果你哪也没有去,老黎明午睡时,你就在窗户边发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留下的书,那里有我的批注,你还没有学会说话是吗?基因残缺下理解虫族语言是有点困难。”

“上次见你的视频,你只能说几句话,没想到半年了你已经可以看虫族语言的历史,看来你很聪明,但是老黎明说你总是一个虫自言自语。

有的时候我也会怀疑自己扶养你却不履行责任,让你缺失正常雄虫幼崽应有的关爱和成长环境到底和我的亲长有何不同,但我在深夜里看我那双沾满血的双手,想来当初把你看成我的私虫财产,而我这个财产持有人却要提前死去而不能完成交易闭环,就更加深感复杂。亏了还是赚了?哈哈,难于评判。

我天性阴冷,狼蛛喂养幼子的习性我弃之如履,但无可否认我饲养你我甘之若饴。现下,我不得不做一件事,它事关我的亲长悲剧的源头,也是虫族中13%的虫口死亡原因,畸形阶级的原罪,我将迈进那扇门,进入宇宙中的遗忘失落之地,我带上了我最重要的队伍,他们和你我一样宛如蜉蝣,不受虫神的宠爱,我们或将一去不复返。”

……

“时间在这里变得面目全非,我们失散了,兰恩,我还能看到你在海边捡贝壳的视频,你笑着被一只海蟹追着,但实际上这是半年前发过来的。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黎明,裴金,原本我脑海里他们的脸已经模糊成一张张空白的图形,但在光脑上发现忘记删掉你的视频,我似乎还能清醒一点。”

……

“我发现了历史谬误——这里不是遗落的地方,这里是我们出发的地方。兰恩,我终于找到出口,但是这次出发的队员却已经永远的沉睡在这里了,他们最后的留言我会完好带回给他们的亲长,这是……的宿命……”

……

“看完这个芯片后,马上销毁,不必怀疑,不要追寻真相,你只要活下去,好好去芙明雅,它会一步步告诉你答案——阿努比斯留。 ”

前路漫漫,离开阿努比斯长达十七年的庇佑后,又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波澜,他不惧未来如何多舛 ,但这是阿努比斯的期盼,他怎会不怕在饮下药剂后仍死在上面,即使他不畏惧死亡。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舱窗外的光影轮转,星船已经走了数个日夜,无数的舱房中,有的虫安静的看向窗外浩淼的银河,有的虫沉睡在床舱里。兰恩的意识在药液影响下陷入沉睡,身体慢慢吸收着原本缺失的物质序列。

但如果发明药液的虫在旁边一刻不停的记录兰恩的身体变化,他会大吃一惊的发现,原本属于玻璃蝶种的主序被打乱,组合成了一种虫族生命历史上从未发现过的物种。他将变成一个未知数,或许下一步进化成更加强大的物种,又或许组合失败变成一个失败品。

兰恩的身体在雄虫中原本可以说有点高得出头,只是他高挑又单薄,看起来像亚雌般秀美,现在,他的触角变得更加透明纤细,尖尖的顶端有桃红色晕染,他的体态变得缩水了,变得更加灵巧轻盈,原本酒红色的短发疯狂暴长,一直到他的腰臀,宛如鲜艳的红绸,翅膀的翅根处生出保护的粉绒,绵绵无力却有剧毒,翅脉化出亮红的鬼眼和灰蓝的繁纹,粗尾钩变得绳镰般锐长细黑,却可以分裂出数条。

怪物。

异种。

不可直视之物。

第一眼看到兰恩的完全形态想必就会立马想到这几个词。

他的脸还是那张脸,苍白秀美的面孔间不知不觉里却透着诡谲的非人感。

兰恩在这个期间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像是灵魂漂浮在一片虚无里,过往如黑白的电影默片,散着雪花碎片的播放在空中,他像个孩尸般闭上双眼蜷缩着,任如雪花飘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静谧。

直到,叮的一声,他光脑不断发出身体高热的警示,他开始挣扎着向上游,脚下是看不到光的深渊,他像一尾海沟里却要窒息的鱼一样冲撞到海上的冰面,惊讶的是没有疼痛,而他也呼吸到了空气。

嚇 ——

——

兰恩 猛地睁开双眼,他大口呼吸着起身,冷汗如雨浸透了他的胸膛和后背,舱盖自动打开着,而舱窗外还是那仿佛永恒不变的宇宙星光。

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抬起右手光脑,上面还亮着高热警示,他立马关闭,好险,差点就引来了巡查员。

高热使他头脑晕眩,四肢无力,他呼出的气都是热的,现在的他还没有度过重组期却提前醒来,这种例子还没有在官方资料里出现过。兰恩难受得发出闷#哼和低低的呻吟,亮红瞳孔涣散瞬间又聚齐 ,眼角流出了大颗大颗的生理性泪水。又有一刻,他听到另一个自己喃喃细语着,那个人似是心疼的躺在他的身边,身体变得矮小的他被还高大瘦削的自己拢抱着,然后,他就像抚慰孩子一样轻轻地拍他的后背。

可怜巴巴的。

他想。

但好受了一点,所以他闭上了双眼,在无人知晓的时刻,他似乎感到唇中渡入的一口冰凉的液体,然后苦涩的滑入咽喉。

睡吧。他说。

那个人擦干眼泪,就再未发出空灵的呓语。

兰恩于是又渐渐地昏睡,高热退却后徒留苍白秀美的脸颊两边潮红。

……

国庆快乐(?°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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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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