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色如墨，将整个县衙浸染得死寂。
凌不言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回廊，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刑房那扇沉重的木门。
生铁与陈年血腥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阴冷刺骨。
他绕过那些冰冷的刑具，径直走向内室的墙壁。
借着从窗格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墙上，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不多不少，整整九十九道。
每一道的力道、深浅、长度都惊人地一致，仿佛出自同一人之手，在同一个心境下，重复了九十九次。
这绝不是在磨刀，这是一种仪式，一种绝望的铭记。
他凑近了，在最深的那道刻痕底部，发现了一行用刀尖划出的、几乎与石纹融为一体的小字：第七轮回，他不信我。
心脏骤然一缩。
他正想用指腹去触摸那冰冷的字迹，眼前却凭空浮现出一枚古旧的竹简，幽幽放着微光。
【选项一：用血在墙上续刻第一百道。】【选项二：毁去所有刻痕，抹除痕迹。】【选项三：守在此处，等他回来。】
没有丝毫犹豫，凌不言的意念锁定了第三个选项。
他闪身躲入一排兵器架后的阴影里，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压至最低。
子时三刻，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萧澈走了进来。
他今日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那把不离身的刀，而是径直走向墙角的铁箱。
箱子打开，他从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上面用鲜血写就的字迹触目惊心。
萧澈没有看，只是将那卷血书凑到烛火上，默默看着它被火焰吞噬。
火光映在他脸上，跳动着晦暗不明的光影。
凌不言听见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若你记得我，便不会一次次推开我……若你忘了我，我又为何舍不得杀你？”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头，目光如出鞘的利刃，精准地刺向凌不言藏身之处：“出来。”
“！”凌不言从阴影中走出，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即将燃尽的灰烬。
“血书上写了什么？”萧澈没有回答，只是任由那最后的火星熄灭，将一把滚烫的灰烬狠狠攥进掌心，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你很快就会亲手写下它。”
————
翌日，城中人心惶惶。
一个自称慕尘的游方道士当街设坛，声称能驱散近来出现的“笑尸之祟”。
他手摇铜铃，口中念念有词，诡异的是，围观的百姓竟不受控制地咧开嘴，脸上浮现出与死者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凌不言带人冲破人群，厉声喝止。
慕尘却不为所动，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直直望向他，轻笑道：“你不是凌不言，你是‘容器’。”
话音刚落，铃声大作。
凌不言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无数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看见自己在不同的时代，穿着不同的服饰，一次又一次地倒在血泊里，而每一次，亲手斩下他头颅的，都是萧澈。
鲜血与罪孽浸染了萧澈的每一寸灵魂，只为让他这个“容器”能以清白之身，一次次重新开始。
幻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你们……本是一体……他是你被剥离的执念与罪……你是光，他是影……”
“不！”
凌不言怒吼着挣脱幻象，拔刀便要斩向慕尘。
可刀锋未至，手腕便被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死死钳住。
是萧澈。
慕尘飘然后退至屋檐之上，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第一百零八次，他不会再等你醒来了。”说罢，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萧澈松开了手，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深不见底的痛楚：“别再查了，让我杀了你。这一次……我会记得你。”
凌不言怔怔地望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眸里，翻涌着他从未读懂过的悲恸与爱恨。
他脑中一片空白，那枚冰冷的竹简却再次浮现眼前，上面的选项简单得令人窒息：
【是否唤醒他？】
【是/否】
刑房夜冷如霜，烛火摇曳中，凌不言指尖悬在【是】与【否】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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