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恒察觉到他愣在原地不动，头也不回道：“出去坐。”
芮天明没好意思去外面餐厅等着，在厨房吧台坐下了。
等的时候，内心依旧不安，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手里正好有个橘子，顺便剥了。
尝了两块，一点也不酸。
傅宇恒做的是番茄火腿奶油意面，还洒了罗勒碎，卖相好看到不像是高中生做出来的。
……好吃。
芮天明用叉子圈了一点放进嘴里，鲜香的味道绽开，不可置信地想。
快赶上他在正经西餐厅里品尝过的味道了，离奇得像是傅宇恒背着所有人去新东方考了个厨师证。
傅宇恒只单独给他做了一盘，坐在一旁看他吃。
芮天明更不好意思了，放下餐叉，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
“傅……哥，这个橘子挺甜的，你尝尝。”
芮天明差点咬到舌头，心说还好没把人大名直接喊出来。
傅宇恒接过橘子，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掰了一瓣塞嘴里。
芮天明心想，虽然不知道傅宇恒为什么突然给他煮面，有什么目的，但趁着气氛还算融洽，自己或许可以为昨天的事情道歉。
“宇恒哥，昨天在走廊里不小心撞到你了，当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打招呼……抱歉，没撞疼你吧？”
芮天明歉疚道，别管真不真心，至少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
傅宇恒无所事事地吃橘子，“没事。”
芮天明察言观色，觉得他确实懒得追究，继续道：“沈敬平时说话有点直，人其实挺好的，如果有什么误会，我也替他向你道歉……”
“沈敬是谁？”
“教室里坐你前面那个。”
傅宇恒好像回忆了一下。
“不记得了。”
芮天明：“……”
你周围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沈敬是最高的那个，还是你舍友。
但他没让傅宇恒的话落在地上，“那应该是我多想了，哈哈。”
吃完饭，芮天明把餐具放洗碗机里洗了，收拾干净桌面。
傅宇恒回到客厅，把沙发上的康复固定带装上，衣服套上。
“宇恒哥，你的伤没事吧？”
回房间时，芮天明主动关心道，像个兄弟该有的样子。
“没事，快好了。”
傅宇恒语气平淡，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门已经打开了，却没进去。
“以后直接喊我名字。”
芮天明愣了一下，“好。”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默默思考傅宇恒的这句话。
到底是介意他们的关系，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刻意？
毕竟他之前从没这样称呼过他，这几声“宇恒哥”喊得也不算真心实意，有点像警匪片里的二五仔小弟喊冤种大哥。
可他如果介意这份虚伪的兄弟情，为什么又要关心他饿不饿？他到底以什么立场在和他相处？
芮天明想不明白，但决定姑且配合着他演下去。
-
九岁后，虽然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他其实很少有和傅宇恒讲话的机会，对方也不怎么理他。
他对傅宇恒的称呼有着渐进式的变化，从一开始怯懦而讨好的“哥哥”，到后来有所收敛的“哥”，然后是带着虚假亲昵感的“宇恒”，最后是客气疏离的“傅宇恒”。
芮天明已经忘了自己最后一次喊他是什么时候，关于他的记忆停留在中考完的那年暑假。
如今，对他的称呼又要从最普通的“傅宇恒”开始。
比起称兄道弟，名字倒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念起来毫无负担。
周天晚上返校，周叔又把他们送回学校住宿。傅宇恒动作稍快，单肩挎着书包，滑着行李箱准备进校门，黑色的有线耳机在他身上有种复古怀旧感。
落在后面的芮天明忽然喊了一声，“傅宇恒。”
他身形一顿，回过头。
“进门的时候最好别带，抓到就没收了。”
芮天明快步跟上他，面带微笑，语气谨慎地提醒道，点了点自己的耳廓。
学校管得严，原则上不许带电子产品，抓到就没收一学期，外加通报批评。
他不知道傅宇恒交不交手机，身为班长，每周天晚上他都得以身作则，把手机放进班主任的盒子里。
傅宇恒听劝，把耳机摘了，塞裤兜里。
晚修还没开始，班主任就来收手机了。
众人默默把手机从书包、抽屉或者口袋里拿出来，放进透明亚克力盒。
班主任在教室里巡回了一圈，最后来到四组末。
“你的呢？”
沈蓉问傅宇恒。
“没带。”
仿佛知道没人会告发他，又或者不怕被告发，傅宇恒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芮天明：“……”
他低头看书，假装不知道。
周一的英语课，老师点人起来回答问题，抽到傅宇恒。
傅宇恒看了一会儿，没出声，可能不会。
一旁的芮天明怕他尴尬，假装低头看课本，小声说答案。
傅宇恒没听清。
讲台上的老师和周围的同学都在看他，他视线不自觉地下垂，缓缓左移。
芮天明轻咳一声，又说了一遍，写在草稿本上给他看。
老年人傅宇恒终于看懂了，复述了一遍。
“班长，我知道你关心新同学，这种时候就不用太热心了哈，考试又不能给他打小抄。”
英语老师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举着小蜜蜂道，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下课后，尚夏从前排转过来，表情略带揶揄，“你俩挺团结啊。”
“这不是优良传统吗，之前沈敬答不上来，你不也提醒了。”
傅宇恒没搭腔，芮天明用余光看了一眼，他好像在做自己的事。
“那是因为他踢我凳子。”
尚夏嫌弃地朝旁边睡觉的沈敬竖了个中指。
“对了，下午社团招新，我们社也摆了摊位，你们要不要来玩？”
这才是他过来聊天的真实目的，拉两个帅哥去撑场。
本来尚夏不太敢问傅宇恒，看芮天明跟他关系好像还行，就顺带问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看向了傅宇恒。
傅宇恒依旧没理他。
尚夏：“……”
这么高冷？
芮天明不动声色地打圆场：“来，反正没事，下午几点？”
“五点开始，就在楼下架空层。”
放学后，芮天明见沈敬又有从座位下掏出篮球夺门而出的趋势，眼疾手快地捞住他。
“你忘了？尚夏还在摊位等我们。”
沈敬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走，看那家伙搞什么名堂。”
出门前，芮天明回头看了一眼教室，放学这段时间老师一般不在，傅宇恒把手机放在抽屉里，好像在打字。
……要喊他一起去吗？
“走啊，芮天明？”
“来了。”
芮天明回过头，跟上门口的沈敬。
算了，不知道他等会有没有事，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感兴趣。
-
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是学校少有的热闹时候，原本空荡的一楼挤满了各种摊位，人声鼎沸，好比集市。
其中一个叫“冻鳗社”的社团横幅下站着一男一女，正在和摊位外围的新生聊天。
“这边礼貌通知您一下，玩原的不可以入社。”
“别理他，我号有满命绫华和狐狸，入社借你们玩。”
尚夏穿着男仆装，头上还戴着猫耳，一脸被迫营业相。
芮天明来到摊位边上，薅了一下毛茸茸的耳朵尖，忍不住调侃道：“兄弟，你好香。”
穿都穿了，尚夏很放飞自我地道：“喵喵喵，是兄弟就来撅我。”
沈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尚夏，我告诉你，男人再穷也不能卖身！”
尚夏手贴在他脸上，把他的脑袋扇过去九十度，“让你来捧场，不是让你来砸场。”
“是我让他穿的啦，毕竟也算有几分姿色。”
一旁扎着双马尾、身穿校园文化衫的少女笑着对他们道，“小天明，好久不见，吃糖吗？”
“钟灵学姐，好久不见。”
她拿了几把抽奖用的糖塞他手里，“拿着拿着，别客气，跟朋友分了，谁让你这么可爱，嘿嘿嘿……”
芮天明受宠若惊，礼貌地连声道谢。
尚夏贱贱地吐槽道：“你是什么变态老阿姨吗，见到我儿芮天明就口水直流。”
钟灵给了他几下手刀，“再叫我阿姨试试。”
尚夏疼得吱哇乱叫：“社长大人我错了，别打了——”
去年这个时候，尚夏是被钟灵拉进社团的，芮天明已经加了别的社团，没法加第二个，不过去他们的社团活动室玩过几次。
沈敬就完全是野人一个了，而且现充化程度近乎100%，对ACG文化兴趣缺缺。
“哇，芮天明，那边有街舞社的美女在跳舞！”
他嘴里叼着芮天明塞的麦芽棒棒糖，拉着后者往人群的方向跑。
“这就走啦，不多聊会嘛？”
“一会再回来——”
芮天明踉跄着回头对他们道。
两人逐渐远离摊位，这时，钟灵好像突然注意到了楼梯口下来的某人，眼前一亮，跳起来奋力招手道：“大哥！”
她旁边的尚夏也循着视线望去，整个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惊悚。
直到视线完全被人群挡住，芮天明也没看清那人到底是谁。
……
傅宇恒放下手机，来到二人的摊位前。
“大哥，好久不见，以后又可以一起玩了，嘿嘿。”
尚夏头顶猫耳，略有尴尬道：“……哈喽。”
傅宇恒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看向滔滔不绝的钟灵。
尚夏：“……”
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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