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六十六万。”
面对因此而呆若木鸡的筱海亮夫妇,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向晴继续施展她的大忽悠之术。
“首先是五万六千七百二十元,听起来熟悉吗?”她说,“这是你们这几年靠那套房子得来的收入,加上百分之二的利率,抹掉零头,就按六万元整吧。”
毕竟这可是小红凭借印象里断断续续听说的不同阶段房租把计算器都要按冒烟了算出来的。
“剩下的十万是真实费用,我一分钱也不多要,你们用那六万房租钱把房子过户的税费出了就行——所以,我这边的价格就按六十万算。”
“你们本身的命格普普通通,虽然遭人所害,但这几年也有缓和。”向晴扬眉,“可惜偏偏占了侄女留下的房子,她的怨恨就是你们家走下坡路的原因,而且……不是我危言耸听,之后只会愈演愈烈。”
筱虹:“哇。”
原来是她自己这么热心肠啊。
“那个房子的真实情况,你们应该清楚。”向晴说,“知道什么样的鬼最凶吗?一住进去就闹得厉害的凶宅无所谓,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有无害的鬼魂在色厉内荏。”
“恐怖的是那种刚搬家没有异样,后来越闹越可怕的,说明她的恨意在加深,这才是真正的厉鬼。”
筱虹:“没错没错。”
是她是她就是她!
“一开始可能只有租客遭殃,往后就会波及到房主。每一分钱都会牵扯到因果,花掉那些不属于你们的房租是最好的选择。”向晴继续道,“你们应该对每任房客的下场很了解,听我一句劝,在她找上你们之前——”
“够了!”
筱海亮吼了一声,直接站了起来。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整张脸涨成猪肝色,喘着的粗气让胸口都跟着呼哧作响。
“什么他妈的闹鬼,我看你这丫头片子是想空手套房!有本事就来,来啊,弄死我!拿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跑我家诈骗?不想挨揍就赶紧滚出去!”
筱海亮骂骂咧咧地要撸袖子,杨秋芳见状赶紧拦在他前头,“哎,老筱,老筱——”
“滚吧,”但转过头,她又毫不犹豫地跟丈夫站在同一条战线,语气嫌恶道,“我们这不欢迎你。”
“我来只是想提个醒。”
向晴不紧不慢地起身,“既然你们不需要,那就算啦。”
“哦,对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有事可以掰根筷子。”
回答她的是一声响亮的:“我呸!”
防盗门重重地在身后摔上,向晴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红衣女鬼没有跟着她一起出来,但这无妨,另一道身影已经倚在下面那层的栏杆旁等她了。
“事办得怎么样?”
待得走出单元门,向晴压低声音问。
“放心吧,这还不简单。”北洛说,“一道符而已,应该在他们卧室衣柜后头,反正就那片范围。”
然后他语气变得小心起来,“这算将功补过了吗?”
向晴冷酷无情,“没有。”
北洛:“……”
好记仇!
他回头看了一眼筱家对应的那扇窗户。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他们从最开始就决定分头行动——由于那间租房对筱虹的特殊意义,她只能依附在它的住户身边。所以组别就这样形成了,女鬼缠身的房客进去对峙,而留在外头的鲲鹏末裔隔空画下一道能暂时固魂的符咒,一进一出之间,不属于这居民房的厉鬼就悄然藏在了她叔叔家。
最省时省力的解决方案当然是筱海亮答应让出房子,但筱虹赌咒发誓,这概率小于等于彗星撞地球。所以果不其然,到了还是这个办法脱颖而出。
“接下来就看小红的表现了。”向晴东奔西走一整天,世界观又受到那么大冲击,早就有点乏了,“我先回去睡会儿。”
有人睡得着,就有人睡不着。
筱海亮被气得够呛,大半个晚上都在变着法地咒骂怎么会有王八蛋惦记别人的家产,最后还是杨秋芳听得耳朵生茧,端了杯水过来让他赶紧睡觉。
那丫头走了不久,他儿子也臊眉耷眼地出了门,说有事去朋友家住一段,这正好,也省得他看到个窝囊玩意儿闹心。火气上来瞧什么都不顺眼,连故作热闹的综艺也嫌吵吵,抬手就关了电视。荧光随着画面的熄灭一闪而过,筱海亮却坐在原处,后背冷不丁窜上一股寒意。
屏幕陷入漆黑,只映出模糊的人形轮廓,他看不清自己的五官,觉得上面就是块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一边唾弃怎么会信个丫头片子的鬼话,一边思绪又老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飘,最后还是灰溜溜起身回了房。
杨秋芳早就睡了,这种时候有个活人在身旁时最能让人放心。床是早在他们结婚前请人打的,他逢人也爱夸家具质量好又皮实,但也只有自己知道睡久了如何腰酸背痛还咯吱咯吱直响。
这不,他后背刚靠上去就听到木板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好在他老婆睡得死,不然被吵醒了又得叨叨半天。
说也奇怪,筱海亮平日沾枕头就睡,今晚不知怎么的,半天了不见一丁点困意。
他翻来覆去几番,自己也不记得躺了多久,终于觉得有点渴,准备起床去倒点水喝。
他趿拉着拖鞋,看卧室门缝里漏进一点点光——他明明记得自己进屋前关灯了。无端地,筱海亮从后脖颈麻到了脚跟,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重、跳得狠,沉甸甸得压出肺中最后几丝空气,连内里那根神经也跟着不自觉抽抽,手却不受控制地向前推了过去。
“吱——”
房门缓缓转开,桌案围绕着一小片昏沉黄光,有道黑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黑影分不出是正面抑或背影,“她”渗进了沙发靠背,乃至与其合而为一。风一吹的时候,连那边缘也在来回摇曳。
筱海亮的头皮当场就炸了。
——关门。
关门、关门。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他脑海里拼命重复着这两个字,却连手指头也抬不起半根。他眼看沙发上的黑影要向自己转过头,终于挣扎着动起来,抓住了寄予无限希望的门把。
一只手从身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属于女性的手指纤细冰凉,偏偏攥得骨头生疼,筱海亮还来不及痛得大叫出声,莫大的恐惧先压倒了全部神智。
他清楚地感觉到,背后的“什么”正在一点一点地越过自己的头顶。
他听到骨骼被强行拉扯时发出的崩裂声,他知道人类不可能完成这种动作,正常人也不可能把身体折成这种超出极限的角度。
……可是如果,那就是人头呢?
如果那是一张倒过来的脸,会是谁的脸?
筱海亮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
他还仰面躺在床上,正缺氧似的大口呼吸,心脏果然在砰砰直跳。愣是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这还多亏了旁边推他的力道。
“老筱,老筱。”
杨秋芳一边推他胳膊一边低声说,筱海亮第一次看老婆的脸看得如此顺眼,但紧接着就听她惊恐地问:“外边那是啥东西?”
筱海亮下意识地跟着望向窗户。
小区临街,底下有路灯,平日有车灯经过,在窗帘上映出一片飞速掠过的影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此时此刻,却是有另一块阴影固定在帘子上。
剪影轮廓就像是个穿着裙子的女人,长发披在身后,头顶有根细细长长的东西拴在上方。由于重量全系在这根绳子上,阴影正微微地晃动着。
……那道身影摇晃的频率,和他梦中一模一样。
“妈啊!!”
筱海亮惨叫着滚下了床,杨秋芳没想到自己为了壮胆叫起来的丈夫比她反应还大,正要去拉他,只见男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外逃去。
推开门的刹那,筱海亮才想起梦里那个鬼影——好在什么都没有,沙发、茶几,客厅里的东西全跟他睡前一模一样,所有家具都像沉在黑暗中凝望着他。他努力说服自己这是错觉,扶墙支撑住了发软的腿脚。
“你怎么直接就跑了……”同样赶紧跑出来的杨秋芳数落着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卧室窗帘上的倒影已然消失,“那玩意不见了……”
她再转过头来时,面如土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半个字。
“我——”筱海亮正想提自己的噩梦,见她反应不对,“咋了?”
杨秋芳抖似筛糠地指向对面。
就在客厅,他们正对着的这副窗帘上,再次映出了女人的影子。
长发女人还吊在框顶上,一下下地轻晃,但又有细微的不同。
角度变了。
她“看着”他们的角度,从侧面变成了正面。
“……啊!!!”
筱海亮一屁股坐在地上,瓷砖再冰冷也没有唤回他的理智,他完全被吓傻了,以至于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那不同寻常的晃动。
“砰。”
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室内。
筱海亮迟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有东西撞上了玻璃。
“砰。”
窗外的影子又是一晃。
它的形状在帘子上轻微偏移,再突然放大,同时传来那恐怖的闷响。夫妇俩呆呆望着窗帘,又发现那个影子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
筱海亮终于意识到,吊在外头的东西正持续不断地用身体撞击着窗户。
“她”想进来。
玻璃还被撞得砰砰直响,每一下都比前一下更用力,六神无主之时,筱海亮冷不丁地闪过一个念头。
“筷子!”他吼道,“快去拿筷子!”
这回连滚带爬的成了杨秋芳,她慌慌张张地冲进厨房从筷子筒里拔出两根,也顾不得差点绊了自己一跤,掰了两下没掰断,赶紧就往丈夫手里塞。结果反而是接的这一方没接住,竹筷“啪嗒”掉在地上,筱海亮的指甲在瓷砖表面划拉半天,这才好悬把筷子抠起来。
“砰!砰!砰砰砰!”
耳边传来的声音吓得夫妇俩一身冷汗,投在窗帘上的影子前所未有地放大,杨秋芳着急忙慌地去推筱海亮,后者这才转头回神。
筷子早被冷汗给浸得汗津津的,几番险些从他手中再度滑脱,他咬着牙——用力一掰!
竹材折断的那点响动在整个客厅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夫妇两个胆战心惊地望向窗外,却见“它”硬生生停在了原处。
还在沉迷荡秋千的筱虹:“……噫!”
太险了!差点忘了暗号没刹住!
落在屋内二人的眼中,就是刚刚还要发狠撞来的黑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悬于半空。紧接着,它从轮廓开始慢慢淡去,逐渐融化在颜色暗淡的帘布里。那团影子完完全全消失了,就好似它不曾存在过。
夫妇俩面面相觑,要不是彼此脸上的惶恐还未褪去,几乎要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场幻觉。
筱海亮第一反应就是打开全屋的灯,整个房子被照得亮堂堂的,但这还不够,他紧忙去拨儿子的手机,结果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有忙音。
这完蛋玩意儿!
他还是不死心,又试了几次,发现还是打不通才作罢。
“要不,问问那个丫头,”杨秋芳心下惴惴,本能地想起刚才的筷子,“她指定解决得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
筱海亮磨磨后槽牙,嘀咕道:“知道得这么清楚,搞不好就是她动的手脚……”
说是这么说,他前思后想半天,还是忍不住翻出早先的通话记录,原样拨了回去。
夫妇俩屏息静气地盯着手机,巴望能得到点回音。
“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筱海亮气急,“你瞧!”
“再试试。”杨秋芳催促道。
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两口子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别说往外挪一步,就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去打那个不知何时才能接通的电话。
然而他们迎来的也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筱海亮魔怔似的反复按着挂断和拨号,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救命稻草。杨秋芳的焦虑完全没比她老公强多少,她几次三番地站起来又立马坐回去,眼巴巴地探头去瞥手机屏幕。
终于!
电话那头传来了有些困倦的女声:“喂?”
免提等来人声的刹那,夫妇俩在对方脸上看到的都是松了一口气的狂喜。再开口时,筱海亮脸上已经不知不觉赔起了笑。
“那个……”他问,“……向小姐,能请你早上过来一趟吗?”
向晴: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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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热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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