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夫人!夫人!"
春雨匆匆跑进内室,脸上带着几分亢奋:”边关传来捷报了!"
穆书仪正在整理丈夫的遗物,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说什么?"
"二公子率军大破敌军,斩首三千!"春雨兴奋地说道,"满城都在传这个消息呢!"
"具体是怎么回事?"她放下手中的物件,看向春雨。
"说是二公子到了边关后,立即整顿军务。前日敌军来犯,被二公子设伏击退。如今边关已经安定下来了。"
"军报呢?"
"还在路上。"春雨答道,"不过已经有快马先把消息传回来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雨应声退下。她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景色。虽然已经入秋,院子里的树木却还郁郁葱葱。
“书仪。”穆夫人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可听说边关的消息了?"
"听说了。"她转身,"娘怎么过来了?"
"你父亲刚从朝中回来。"穆夫人拉着她坐下,"说是朝中都在议论这件事。"
她抬头看向母亲:"都在议论什么?"
"说是要让二公子接替将军的位置。"穆夫人叹了口气,"你父亲说,军中大将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她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你......"穆夫人欲言又止。
"娘不必担心。"她抬起头,"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修之本就是副将,如今又立了战功,接替他大哥的位置,无可厚非。"
穆夫人看着女儿平静的面容,心中更是心疼:"可是......"
"夫人。"玄机在外头轻声道,"定远将军来访。"
穆书仪站起身来:"娘,您先回去歇着。我去见见定远将军。"
定远将军严青山是丈夫的挚友,为人最是正直。此时前来,必有要事。
正厅里,严青山正襟危坐。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夫人。"
"将军不必多礼。"她还礼落座,"不知将军今日所来何事?"
严青山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是为了二公子的事。"
她心中一动:"将军请说。"
"军中都在传,要让二公子接替将军的位置。"严青山叹了口气,"属下觉得,还是该来告知夫人一声。"
"多谢将军。"她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严青山有些犹豫,"二公子年轻,虽有才干,但是否能服众......"
"将军的意思是?"
"边关乃是军事重地。"严青山正色道,"二公子虽然立了功,但毕竟资历尚浅。若是贸然接替将军的位置,恐怕......"
她明白了严青山的担忧:"将军的顾虑,我明白。但这事还是要看朝廷的意思。"
严青山点点头:"夫人说得是。只是属下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来告知一声。"
"多谢将军。"她起身相送。
送走严青山,她回到内室,却见父亲正在等她。
"父亲。"她有些意外,"您不是在朝中吗?"
"刚回来。"穆季看着女儿,"方才严青山来过?"
"是为了修之的事。"她点点头,知道父亲想问什么。
穆季沉默片刻:"你怎么看?"
"女儿能怎么看?"她苦笑,"朝廷自有安排。"
"你这孩子......"穆季叹了口气,"从小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她没有说话。
"今日早朝,陛下已经提到此事。"穆季忽然道,"说是要重用二公子。"
"父亲的意思是......"
"陛下说,二公子年纪虽轻,却颇有将才。这次击退敌军,更是显示了他的能力。"穆季顿了顿,"朝中大臣,也多赞同此议。"
她沉默一阵,道:"如此也好。边关不能没有主帅。"
穆季看着女儿平静的面容,心中暗叹。他的女儿从小就是这样,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总是一派泰然。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今日早朝,兵部尚书提到一件事。"
"什么事?"
"说是边关军中,有将领称赞二公子智勇双全,比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
"你也别太在意。"穆季连忙道,"这些话,不过是些恭维罢了。"
穆书仪放下茶盏:"女儿明白。"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夫人。"玄机在外头禀报,"二公子派人送信来了。"
她看了父亲一眼:"让他进来吧。"
送信的亲兵走进来,恭敬地递上一封信:"二公子命卑职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夫人。"
接过信,拆开看了看,她脸色微变。
"怎么了?"穆季问道。
"没什么。"她将信收好,"修之说他被封为副将军,让我不必担心。"
穆季点点头:"这是好事。看来陛下是真的要重用他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天色。暮色渐深,院子里的树影重重叠叠,看不真切。
"夫人。"春雨走进来,"该用晚膳了。"
"不必了。"她站起身,"我去灵前守着。"
送走父亲,她独自坐在灵前,将那封信又拿出来看了看。修之在信中说,军中将领都推举他接替大哥的位置。他虽然推辞,却也架不住众人的好意。
信中措辞恳切,字字推崇兄长,看不出半点不妥。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夫人。"玄机在外头轻声道,"又有军报传来。"
她抬起头:"什么军报?"
"是边关大捷的详细战报。"玄机答道,"朝廷已经下旨嘉奖二公子了。"
她点点头:"知道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走到窗前,只见一队骑兵正从大门外疾驰而过。马蹄声隆隆,惊起一片飞鸟。
这是边关的骑兵,正往皇宫方向去。想必是要向陛下复命。
看着那些骑兵的背影,忽然想起丈夫曾经也是这样策马疾驰。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不知道会有今日。
泪水无声地流下来。她连忙擦干,重新跪回蒲团上。
烛光摇曳,映得丈夫的牌位忽明忽暗。外头的喧哗声渐渐远去,将军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夫人。"春雨轻声道,"该添香了。"
她这才发现,香已经快要燃尽。起身换了新香,重新跪下。膝下的蒲团已经跪得发硬,她却浑然不觉。
春雨在一旁看得心疼,却不敢劝。自从丧事开始,小姐就是这样,每日都要在灵前跪到深夜。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树影在风中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隐约传来更漏的声音,显得夜更深了。
三月后。
秋意渐浓,将军府的庭院里落满了金黄的落叶。
穆书仪独自坐在灵前,看着烛光中丈夫的牌位。转眼间,他已经离开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她每日都要在这里坐到深夜。
"夫人。"春雨端着一盏茶走进来,"夜深了,您喝些茶暖暖身子。"
她没有动:"放着吧。"
春雨叹了口气,将茶放在案上。这些日子,小姐瘦了许多,却从不肯好好休息。
"你去歇着吧。"她轻声道。
春雨应声退下。她望着烛光中丈夫的名字,回想着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一切。
修之离京时,正值盛夏。他说要即刻赶往边关,要为兄长分忧。谁能想到,不过三个月,他就在边关站稳了脚跟。
前日的军报上说,他连战连捷,已经将敌军压制在边境之外。朝中大臣都在称赞他有将才,说他比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取出今早收到的信,又看了一遍。修之在信中说边关已定,他要开始筹划收复失地。字里行间都是豪情壮志,与从前判若两人。
"这才三个月啊......"她轻声道。
三个月前,修之还只是个副将,在兄长麾下听令。如今他已经成了一方主帅,握有重兵,说一不二。
这变化来得太快,快得让她有些不安。
"夫人。"玄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穆大人派人来问,您要不要回府小住几日?"
她摇摇头:"不必了。就说我在这里很好。"
自从守孝以来,父母一直劝她回家住几日。她都推辞了。将军府是她的家,她要守在这里。
"是。"玄机应声退下。
她重新看向丈夫的牌位。烛光摇曳,映得那个熟悉的名字忽明忽暗。
"你可知道......"她轻声道,"修之这些日子变化很大。"
牌位自然不会回答。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他现在在军中很有威望。连日来捷报频传,朝中都在说他有大将之风。"
"可我总觉得不对。"她皱眉道,"他成长的太快了。从前在你手下时,他从不显山露水。如今怎么突然就......"
话说到一半,她停住了。这些想法太过大逆不道,她不该在丈夫的灵前说这些。
"夫人。"春雨又端来一盏新茶,"刚收到二公子的信。"
她接过信,拆开看了看。还是那些话,说边关军务,说朝中近况,最后不忘问她身体可好,要她保重。
这三个月来,修之几乎每日都要送信。起初是说军务繁忙,后来是报告战况,再后来就是说些家常。信中的语气越来越亲昵,仿佛他们之间从来就是这般亲密。
将信叠好,放在一旁。这些信她都留着,却从未回过。每次只是让送信的人带个口信回去,说她一切都好。
"夫人。"玄机在外头轻声道,"军中有人求见。"
她微微蹙眉:"这么晚了?"
"说是将军的旧部,有要事禀报。"
她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来人是个老兵,看起来有些面熟。见了她,恭敬地行礼:"卑职参见夫人。"
"你是......"她仔细看了看,"可是当年跟着将军南征的赵老胡子?我听将军提起过你。 “
"夫人好记性。"老兵感动道,"卑职正是赵虎。"
"有什么事吗?"
赵虎看了看四周:"夫人,卑职有话要说,只是......"
穆书仪会意,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等人都退下了,赵虎压低声音道:"夫人,边关的事,有些不对。"
她心中一动:"怎么说?"
"二公子这些日子确实打了几个胜仗。"赵虎道,"可是这些胜仗来得太容易了。"
"此话怎讲?"
"夫人,卑职跟着将军打了一辈子仗。"赵虎苦笑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的仗。那些敌军,就像是故意输给我们一样。"
手中的茶盏一顿。
"而且......"赵虎犹豫片刻,"二公子这些日子在军中很是得意。将军的那些老部下,都被他调离了要职。如今边关的大小将领,都是他的亲信。"
放下茶盏,她接道:"你是说......"
"卑职不敢妄测。"赵虎低声道,"只是觉得这事太蹊跷,不得不来告知夫人。"
沉默片刻。"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送走赵虎,她又坐回灵前。这一晚上的事,让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窗外传来阵阵秋风,吹得院子里的落叶沙沙作响。她看着烛光中丈夫的牌位,心中五味杂陈。
"夫人。"玄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二公子又派人送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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