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正厅,只见桓修之已经换了一身正装,端坐在主位上。见她进来,他微微一笑:"大嫂来得正好。族中有一件大事要商议。"
"二公子请说。"她端坐在一旁。
"族老们的意思是,"他看向众人,"要让我接任族长之位。只是这事关重大,还要征询大嫂的意见。"
她低头道:"族中大事,自有族老们定夺。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多言。"
"大嫂太谦了。"他笑道,"你是大哥的遗孀,桓家的主母。这件事,自然要问过你的意思。"
她听出他话中有话,却不动声色:"既然族老们都同意,我自然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桓崇德拍手道,"今晚的家宴,就正式宣布这件事。"
众人纷纷起身道贺。她坐在那里,看着桓修之意气风发的样子,忽然想起初见的那个清晨。那时的他,还只是个意气用事的少年郎。如今再见,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桓家的族长了。
这变化来得太快,快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春雨在一旁轻声道,"该准备晚上的家宴了。"
她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走出正厅,雨越下越大。她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雨幕,心中五味杂陈。
"大嫂。"桓修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今晚的家宴,你坐我旁边。"
她转身看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又站在身后。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袖,却掩不住他眼中的炽热。
"这不合规矩。"她后退一步。
"规矩?"他轻笑一声,"大嫂,从今以后,规矩就是我来定。"
说完,转身离去。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中一片茫然。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丈夫临行前的样子。那时的桓修之,还在恭敬地称呼兄长为"大哥"。如今再见,连声"大哥"都不提了。
秋雨绵绵,打湿了她的衣裳。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望着雨中的天空。
"夫人。"玄机在身后轻声道,"家宴的时辰到了。"
穆书仪整理了一下衣裳,迈步向正厅走去。厅中已是觥筹交错,一片喜气洋洋。
桓修之端坐在主位上,风姿卓然,意气风发。见她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大嫂。"他上前一步,声音温和,"让你久等了。"
穆书仪低头行礼:"小叔客气。"
"大嫂坐这里。"他指着自己右手边的位置。见她迟疑,又道:"如今我是一家之主,这些规矩自然由我来定。"
她不便推辞,只得依言落座。席间,桓修之与宾客频频对饮,谈笑风生。谈到边关战事时,他更是神采飞扬,声音洪亮。
"此番出征,正好为大哥报仇。"他举杯道,"诸位看着,不出三月,我定要打出一番新局面来!"
众人纷纷叫好,举杯相贺。穆书仪坐在一旁,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一寒。
桓修之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似有深意。
酒过三巡,宾客渐渐散去。桓修之却仿佛没有醉意,反而精神更加振奋。
"大嫂。"他忽然转向她,"你说,我能不能做得比大哥更好?"
她端起茶盏:"小叔说笑了。夜深了,我该去歇息了。"
他看着她起身离去,目光灼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家宴过后,便是重阳。将军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
按例这一日要去祭拜已故的族人,今年更是要祭拜新逝的将军。穆书仪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祭品,亲自监督每一样物件。
"夫人。"春雨端着单子来请示,"这是准备的祭品清单,您过目。"
她接过来看了看,神色凝重:"再准备一些菊花。将军生前最爱赏菊,今年重阳......"
话没说完,眼圈就红了。春雨连忙安慰道:"夫人节哀。"
擦干眼泪,继续查看清单。正看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大嫂。"桓修之踱步而来,"在准备祭品?"
穆书仪起身行礼:"正是。"
"大嫂何必亲力亲为。"他笑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办就是。"
"这是我分内的事。"她低声道。
"大嫂还是这般认真。"他走近一步,"不过今年不同往年,我如今是族长,该由我来主持祭祀。"
闻言,她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一身正装,举止得体,哪还有昨日那般咄咄逼人的样子。
"那是自然。"她答道,"小叔如今是族长,这些大事自然由你来主持。"
"大嫂说笑了。"他温和地笑道,"我虽是族长,但大嫂才是桓家的主母。这些事还要请大嫂多费心才是。"
"小叔言重了。"她垂下眼帘。
"对了。"他忽然道,"我命人在山上选了块好地方,准备给大哥修建陵园。大嫂要不要去看看?"
她一怔:"这......"
"大哥的事,我一直记在心上。"他神色诚恳,"虽说如今继承了他的位置,但我始终记得,自己是他的弟弟。"
沉默片刻,她道:"多谢小叔费心。"
"大嫂不必这么生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变化让大嫂有些不适应。但我始终是桓家的人,始终是......大嫂的小叔。"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小叔说得是。"她强自镇定,"我去看看厨房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我陪大嫂去。"
不待她推辞,他已经迈步向前。无奈之下,她只得跟上。
厨房里热气腾腾,一应祭品都在准备。桓修之认真检查每一样物件,不时询问她的意见。举止之间,倒真像个体贴的小叔。
"大哥生前最爱这道菜。"他指着一盘糟烧鱼,"今日定要好好准备。"
她点点头:"我已经吩咐过了。"
"大嫂真是用心。"他笑道,"连这些小事都记得。"
正说着,外头传来禀报:"族老们到了。"
两人往外走去。路过一处窄廊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大嫂且慢。"
她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蹲下身,从廊下捡起一片落叶:"大嫂的发间沾了叶子。"
说着,伸手想要替她取下。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自己来。"
"大嫂......"他的手停在半空,目光灼灼,"我只是想帮你。"
"不必了。"她快步离开,"族老们还在等着。"
来到正厅,族老们已经到齐。见他们一同进来,桓崇德笑道:"正好,我们商议一下今日祭祀的事宜。"
桓修之点头:"还请诸位长老指教。"
众人商议了一番祭祀的流程。一切按例进行,只是较往年更加隆重。毕竟今年是为新逝的大将军祭拜,不能有半点马虎。
"时辰差不多了。"桓崇德起身道,"我们该去山上了。"
一行人往山上去。桓家的族墓在城外的山上,环境清幽,风水极好。走到半山腰,就看见新修的陵园。
穆书仪看着陵园的规制,不由得一怔。这般规模,哪里是仓促修建的?分明是早有准备。
"大嫂。"桓修之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早就命人准备了。大哥的事,我一直记在心上。"
她浑身一颤,快步向前。他说这话时离得太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让她心中发慌。
祭祀开始了。桓修之作为族长,自然走在最前面。她作为大将军的遗孀,紧随其后。其他族人按辈分排列,场面甚是庄重。
跪在丈夫的陵前,穆书仪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泪水夺眶而出。三个月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坚强了许多,可到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
"大嫂。"桓修之在一旁低声道,"节哀。"
她擦干眼泪,继续跪着。这一跪就是许久,膝下的石板冰凉刺骨,她却浑然不觉。
祭祀结束,族人们陆续离去。她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嫂。"桓修之走到她身边,"该回去了。"
摇摇头,她道:"我再陪夫君一会儿。"
"大嫂......"他叹了口气,"你这样,大哥在天之灵也会心疼的。"
她没有说话。他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见她执意不走,只得道:"那我在这里陪着大嫂。"
秋风萧瑟,吹得她衣袂飘飘。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膝已经跪得发麻。忽然觉得腿一软,整个人向一旁倒去。
"大嫂!"桓修之一把扶住她,"你这是何苦?"
穆书仪想要挣脱,却发现他的手握得极紧。那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烫得她心惊。
"放开。"她低声道。
他这才松开手,退后一步:"是我唐突了。"
扶着石阶站起来,她仍然双腿发软。他见状又要上前,被抬手制止:"不必了。"
"大嫂......"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你怎么这样防备着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往山下走去。他跟在后面,看着她蹒跚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山路崎岖,她走得很慢。他也不催促,就这样默默跟着。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见山下传来喧哗声。
"怎么了?"她停下脚步。
他走到前面看了看:"是军营来人了。"
"军营?"
"我如今是大将军了。"他回头看她,"有些军务要处理。大嫂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说完,快步下山去了。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今日的表现太过刻意。
那温和有礼的样子,那谦恭得体的态度,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可他到底要做什么?
"夫人。"春雨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您没事吧?"
她摇摇头:"扶我回去吧。"
重新回到将军府,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膝已经跪得红肿。春雨心疼地要去请大夫,被她拦住了。
"不必了。"她望着窗外的天色,"你去看看二公子那边......"
话没说完,外头就又传来脚步声。
"大嫂。"桓修之的声音响起,"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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