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抿唇一笑:“是你自己争气。”她又看向相微满二人“我们还订了酒楼,便不打扰你们了。”
相微满点点头,声音也轻快许多:“好,老伯阿婆,有缘再会。”
她望着那夫妻二人挽手相伴,在河边相携离去的背影,华灯初上,那老翁的背影略显佝偻,二人走的很慢,一路上却都在说说笑笑,仿佛漫漫人生路,二人却不觉枯燥,而是谈笑携手一生,倒也无憾。
方少骞转头,见相微满看的出神,出声问道:“羡慕?”
他虽看不见相微满的神色,但他至少,能有些懂她的心思,也配得上认识两月有余之久了。
相微满回过神,她的视线重新落在方少骞身上,面具之下,她轻轻一笑,半带着些调侃:“是啊,羡慕,谁不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她也羡慕与心上人一生相伴,也曾设想,但自从听过锦王与锦王妃的故事后,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没落,惋惜,遗憾……很多种情绪冗杂在一起,最后也只能同旁人一样,化作一句叹息。
“你也会的。”
听方少骞这般回答,相微满只是缓缓俯身坐到河边的石阶上,她理了理衣襟,目光眺望向不远处的拱桥上。
那里,有几对男女正亲昵相依,举止甜蜜。
第一次,她未曾应和方少骞的话,第一次,她竟开始有些迷茫。
从前在现代,年幼时父母离异,相微满只以为是自己的过错,因为自己不懂事,父母不要她了。
后来她便不再哭泣吵闹,但她的母亲还是另嫁了,又有了孩子。
那时,相微满以为母亲之所以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成绩不好,于是她又开始拼命学习,拿到全校前几名的成绩,只是期望母亲多看看她,可不过,也仅仅换得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便不了了之。
再后来,她想:找个好工作吧,有钱了,母亲总会注意她的,总会为她骄傲的,总会去自豪的同别人吹嘘:“看啊,这是我女儿,我女儿现在有多优秀……”
可她才有了自己的小家,就穿来了这种鬼地方。
此刻,她才如梦初醒,自己一直为之追寻的,不过是她自小避之不谈的,缺失的亲情,而非她自己。
可抛开“亲情”这个所谓的目标,什么又是她所热爱的?对于未来的路,一片茫然。
她不知该怎么走。
在她出神之际,方少骞已悄然坐在她身旁,安静的陪着她。
相微满眼睫颤了颤,视线下落到河面冰层上,声音有些低:“方少骞,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在这里,她的目标是方少骞,她只要向着那个目标靠近就好了,可在这里这些时日,时间充裕起来,她才愈发能考虑自身。
她从未,为自己而活。
对于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方少骞显然一愣,他有些困惑,却还是问道:“你说今后吗?”
相微满点点头,同他形容:“我站在分岔口,面前是诸多道路,我明知目标所在,亦知自己应当选择哪条路,但是抛去这种‘应该’,我不知,我该如何走。”
她不知道方少骞能否听懂自己这番解释,甚至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伤感什么。
抛去她所执着的目标,她便迷失了方向。
万千道路,没有一条能让她坚定的选择。
这种感觉很不好,特别不好。
方少骞听的认真,微微侧头注视着她,认真反问道:“那,你应当选择的那条路,是你喜欢的吗?”
相微满默了片刻,摇摇头。
从前许多抉择,她都不喜欢,鲜少出于真心。
见状,方少骞笑着在她面前打了清脆的个响指:“既如此,那便去找一条你所钟爱的路吧。”
“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她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做的。
闻言,方少骞略作沉吟:“那……过几日闲下来,我便带你出宫逛逛,或许能找到你的兴趣所在。”
其实两个多月来,方少骞倒是注意到了相微满时常下厨,且对不同菜品都颇为喜欢,但他想,总该多见见,或许她对别的事物更感兴趣。
听他这话,相微满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惊喜道:“真的?”
这些日一直困于宫中,她都要憋死了,今日好不容易能出宫透透气,听方少骞说过些时日还要带她出宫,相微满也十分乐得自在。
方少骞微微颔首,笑应道:“嗯。”
相微满眼睛转了转,便微微探了探头,话题一转:“我昨晚去找你……是做什么?”
其实以自己的酒品,她自知做不出什么过分之举,但方才方少骞的神情,着实不得不让她想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轻薄了他。
闻言,方少骞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但瞧了相微满两秒,面前却只是一张傩神面具,终究也只是道:“没什么,不过是去给我送新年礼物罢了。”
其他的他该如何说?怎么都说不出口。
听他这般讲,相微满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她心中的紧张稍减,语气都轻松了许多:“我还以为是碧玉送去的。”
她就说嘛,她的酒品很好的,早上见给方少骞准备的食盒不见了,她还以为昨晚碧玉已经送了过去,原来是自己送的。
她笑了声,还有些期待的问道:“如何?好吃吗?”
见相微满如此模样,方少骞又静默的看她两秒,最后似是妥协般,有些无奈笑笑:“嗯,好吃。”
相微满心情大好,抬头间,余光便注意到了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她微微眯了眯眼,看清那两道身影后一愣。
见相微满愣神,方少骞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见戴着半脸傩神面具的女子和一男子共同坐在树下,似是在闲聊。
他问:“你认识?”
相微满一噎,本想否认,但她又怕万一日后方少骞见到简封,到时若是认出来,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她斟酌片刻,答道:“认识……”
本想与方少骞说清她和随禾的关系,但一想到当时就因自己装瞎没告诉他,这人就十分记仇的给了她一碗汤药。
那句“关系还挺好的”让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现在告诉方少骞她一直在骗他,那不是找死?说不准方少骞一个变脸就将她剥皮抽筋了。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在方少骞身上可不奏效,他好像根本没耐心等到第三次。
这般想着,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毅然决然的偏开头:“不熟。”
此刻她只庆幸,幸好自己戴着面具,撒谎不那么容易被拆穿,不然若是被方少骞知道了自己满嘴谎话,那别提攻略,她现在就可以直接跳河了。
相微满的视线不自觉落到面前结了冰的冰面上,沉默了一瞬。
哦,结冰了。
但回忆着方才随禾和简封的身影,相微满满一脑袋的问号。
她不知简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二人怎会在一起,明明说好的离简封远些,结果就那么光天化日的坐在了一起。
方少骞默了默,最后轻轻笑了,转了话锋:“今日光景好,要放孔明灯吗?”
闻言,相微满下意识抬头看向天上那点点光亮,与漫天繁星相呼应,又与冬日寒夜相对比。
灯火通明,在黑夜中摇曳生姿,时而聚拢,时而散开,直至成为遥远天际中的一抹亮色,带着人们的祈愿,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半晌,相微满摇摇头:“不了,我的愿望,这天地,这漫天星辰,或是这沧海,都实现不了。”
她的愿望,就是想早日回家,早日回到她所处的那个时代。
在这片天地间,除了方少骞,这里的万事万物都帮不了她。
闻言,方少骞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相微满会去放灯祈愿,但听她说这愿望就连天地万物都实现不了时,他略微挑眉,有些好奇:“那这愿望,还有实现的可能吗?”
相微满转头看向他,眼眸亮了一瞬,说的毫不犹豫:“嗯,有可能。”
她的愿望,天地实现不了,但他能,她的愿,就在身边。
不等方少骞深究下去,相微满便看着他问道:“那你呢?你有愿望吗?”
她想,只要是人,就都应有所求,方少骞自然也不例外。
闻言,方少骞轻轻抬头,思索片刻后轻轻笑了,语气略显轻快:“嗯……我的愿望……”他顿了顿,“愿,百姓安居,无战乱之苦,绝纷争之扰。”
他很向往太平,没有战争的太平。
闻言,相微满微微一愣,二人对视之间,似是有无数星光映入眼帘,又映入彼此的眸子。
相微满微微笑道:“方大人,你这愿望比我的还要更大些。”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人心,方少骞求的,那可是苍生。
原本还想着,听方少骞讲讲愿望,看自己能不能帮他实现,如今看,就算是她耗尽一生,都实现不了方少骞这心愿。
方少骞也笑了:“说不定有一日,你我的愿望就都实现了呢?”
他想,泱泱大国,总有世之枭雄出头,开创一个新的盛世,达成众国同盟,百姓无忧。
相微满笑笑,应和着方少骞的话:“好,那便祝你祝我,早日实现愿望。”
她生于现代,生于太平世国,所以她明白,方少骞的心愿总会实现,即使不在如今这个时空,但百年后,千年后,总会有人揣着一颗赤子之心,或好言相劝或动用蛮力,将各国说服,天地太平。
许是天地间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相微满脸上的傩神面具陡然松动,有掉落之势,转眼间,面具尚未来得及掉下,便被方少骞迅速出手稳稳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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