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行山开宗百余年，外宗子弟来来去去已经换了好几茬，现在站在堂中的几十人，戚霜沂一个个看过去，竟然连眼熟的几个都没有。
山中年岁在她看来似乎过的极慢，甚至自己都忘记年月。
对旁人来说不是，百年寿数已是难得，修行之到了一定年纪难得寸进已是常事，山中来去之人不知凡几。
既如此，戚霜沂也不该耽误各位的宝贵的修行时间。
“如今山内人丁不丰，大家也都看到了，外宗内宗师门教导许是难以照顾到每个人，大家忧心修炼之途我都理解，既然如今耽误了大家，那我想着不如放开手，今日想要离宗的，去支取银两盘缠，往后昭行山祝愿大家修行之途顺遂。”
“大师姐这是什么话！”外宗师叔连忙上前一步，神情激动，想说什么又被她一个眼神压住，“大师姐……”
“自师尊飞升，师父闭关，昭行山是否我说了算？”
“您是要把我们赶出去吗？！”站在堂下的一人双手握拳，隐隐颤动，面露惶惶：“还是说昭行山容不下我们了？”
“我话想来已经说的很清楚明白，”戚霜沂道，“大家尽可以好好想想。”
“若是各位有想去的门派尽管与我说，我会给你们写推荐信。”戚霜沂知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当下也不吝啬给予承诺。
外宗弟子与内宗不同，外宗弟子因为天赋本领一般，也入师尊师父的眼，所以未曾拜师，可以修炼的术法和心法都是师尊给予的寻常术法，不涉及泄密。
他们若是想要落脚其他宗门继续修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会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
戚霜沂没有给师父打过招呼就做这样的决定，也是知道他不会反对。
不过按照虞意州的性子，说不定解散昭行山才更和他心意。
当初要建山立派的人是师尊，飞升之后倒是把这山留到了她手里，师父成了甩手掌柜。
给钱给信，名利都占了，大家也不是偏要寻衅闹事的人，尤其是山头还镇着虞意州和戚霜沂这俩人，面面相觑安静半晌后，总有些个站出来表示自己会走。
思虑不过半盏茶，看来心中去意已存良久。
既然要走，说的话还算全了面子情，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离去是双方协商过的，双方都体面平和。
倒是合了她的意。
堂下五十七人，一炷香时间不过，往来对视低声商量，紧接着立时准备要走的有近二十人。
原本还在苦思劝解的外宗管事看到这等模样也哑了声，倒是戚霜沂面色不改，“我给你们一日时间考虑，明天太阳落山前，我在履冰堂等你们，过时不候。”
她给了另外站着的二人一个眼神，转身进门。
白风斗和穆流光二人对视一眼，跟随进去。
外宗管事招呼所有人离去，知晓他们有话说，守在门外等候传召。
毕竟还有一个灵兽的事还没解决。
屋内，戚霜沂上座，看着垂头的二人叹了口气，“你们怕什么？”
“怕我也让你们走？”
听这话里的意思就知道不是，白风斗一下精神了，抱拳下跪先认错：“师姐对不起，都是我冲动行事，以后再不会了。”
穆流光看他一眼，本想再刺他几句，可大师姐今日刚回就匆忙处理诸多杂事，当下也不好意思再给她添烦恼，“师姐，是我们的错。”
戚霜沂叹了口气，叫他们起来，“内宗人员稀少，师父闭关未出，我亦诸事繁杂难以管到方方面面，所以精简人员也是应当，不是你们的错。”
“山内不许私自比武是山规，风斗前去阻拦才是应该，只不过如今都要放他们走，也就不因此事与他们为难，我会交代他们推荐信据实写。”
戚霜沂说这些是想着让他们少些压力，转而提起，“今日我会在山内筹办祭山典礼，你们有任何修炼问题尽可以来问我。”
“师姐，山内灵兽丢失，要不要我们—”
“不用，你们顾好自己修炼，灵兽的事我来想办法。”他们自己的剑术灵力初初起步，要去抓灵兽才是天方夜谭，当初她在他们这个阶段时，连出山寻吃食师尊都没有让她做过。
堂内没有闭门多久，白风斗他们推门出去，外宗管事这才进来。
戚霜沂心中已经有主意：“典礼还有五日，我会在后日之前把灵□□给你，山中杂事，这些天要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这是我应当做的。”外宗管事的修为不高，但长寿，是少有的在外宗曾经跟随师尊修炼过的人，也算是见证了昭行山的成长。
戚霜沂按了按他的肩头，“需要什么都跟我说，我都找来。”
“是。”外宗师叔是论外宗弟子的辈分叫的，而他叫戚霜沂还是得叫一声戚霜沂。
这边打发走了一**的人，戚霜沂才开始头疼灵兽的事情，昭行山上的零售是年前准备好的，抓来灵兽好吃好喝待着，就等着典礼结束再放生。
但山中出事，有人刻意放行，这在意料之外。
戚霜沂懒得医治山中诸事，直接釜底抽薪去腐肉。她从履冰堂去了师父居住的攸行轩，翻阅关于山川灵兽的消息。
所以沈明霁在做完缥缈宗交给他的任务后，来到昭行山就见戚霜沂在挑灯看舆图。
“你来了？”她抽空看他一眼。
沈明霁一路畅通无阻，只有一个在外领路的修士，进山之后安安静静，没有夜修也没有在外行走的修士，整座昭行山安静的不得了。
“山里发生何事了？”
戚霜沂头也不抬，“山中人员冗杂，我散去了些许。”
“些许是多少？”
戚霜沂咳嗽一声，“五之二三。”
今日，外宗弟子除去未曾想过离开的管理者，五十七人走了三十人。
更别提她还给了明天一日的期限给他们考虑，说不定到时候山中只剩下十来人。
照她来看，也不是不妥，人少了，她甚至更方便亲身传授。
只不过这消息放出去，怕是修仙界中对昭行山的风言风语不会少，原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际。现下这消息还压着，等人一个个走了，消息也就迎风而走了。
沈明霁点点头，并没有去问原因，只是在她身边落座，问：“有什么能帮你？”
她叹了口气，又翻过一页，“祭拜山神的神兽丢了，我正计划抓一只回来。”
现在祭拜山神已经不用神兽献祭，主要是需要在仪式时出来溜一圈，表示宗门居于山中是被被认可的。
所以神兽在仪式中十分重要。
戚霜沂点了一座山，问：“此山中有角蛇，去这里怎么样？”
沈明霁随着去看，她指的地方确实有，“但这些年再没听说有行际出现，要么飞升要么逝世。”
确实，这书立箸是当年师尊留下，到现在已经过去几百年。
戚霜沂又翻过一页，上书阳山有化蛇，只不过化蛇出没之地多有水灾，灵兽图个吉利，总不能引水入昭行，于是又翻过一页。
沈明霁见她眉眼微蹙，低头思虑片刻道：“不若去央才山，那里有漓渚，身为鸟雀所行之处鸟语花香，花草遍地。”这自然是世人传言，漓渚只不过喜欢春意盎然的景致，周身之地灵力泉涌，都用来扶花促草了。
戚霜沂对这个名字也有印象，将手旁的书翻的飞起，终于在一页中瞧到关于漓渚的介绍。
沈明霁报的这个地方合适极了，央才山离昭行山没有多远，正适合现在迫切需要的戚霜沂。
“就去那！”戚霜沂将书一压，站起身，准备夤夜过去。
沈明霁紧随其后。
二人刚出室门，就听远处脚步声急促响起，戚霜沂停下动作，门外弟子气喘吁吁求见。
“大师姐，山下有一陌生人求见。”他面露疑惑，对那人半点不熟悉，可是这人周身灵力环绕，眼瞧着不是寻常来投奔的小修士，听他开口就是大师姐的名字，这才急急进来寻找，“他说他是堂蕤山那位。”
堂蕤山？几天之前送人归家的地方。
戚霜沂今天翻阅名山大川，对这座山还有点印象，千年之前算是灵气充裕灵兽横行的山，只不过灵气日益枯竭，山中灵兽纷纷离开。这座山也就逐渐从世人眼中消失了。
“是他？”戚霜沂看了沈明霁一眼，对方点点头。
“把人带过来。”戚霜沂见人要去传信，，又把人叫回来，“算了，我自己去。”
她正好是要出山的。
戚霜沂和沈明霁下到山脚，就见盘坐在一颗树上正闭目养神的纪衔予，如今的他与几天前在虚城被追杀的灰头土脸可不一样，他身着绸缎丝袍，腰配珠玉香囊，袖口扎的紧紧。
像一个凡间的公侯子弟。
余光瞧见戚霜沂和沈明霁他一怔愣，跳下树来先刺了一句沈明霁，“你怎么一直与她待在一起？”
沈明霁没理他。
戚霜沂问他：“你来做什么？”
说起这个，他眉眼一亮，“我来找你玩呀。”
戚霜沂感觉他找上门来不算正事，但没想到是这么不正经的事，挥挥手连回他的力气都没有，转头与沈明霁离开。
纪衔予却锲而不舍，“你们要去哪里？带我一个呀！”
他靠近戚霜沂，身上的花香味隐隐透过来，让她又看了他好几眼，纪衔予知晓自己身上香，发现她察觉后笑眯了眼睛，“怎么样，好闻吧。”
沈明霁看他一眼。
戚霜沂受不了他在耳边唠叨，“我要去寻灵兽，你别跟着我。”
他先是反驳，“为什么他能跟，我不能？”再是又问，“你要去寻什么灵兽？作什么用？”
她只想尽快把人打发了：“昭行山开山典礼祭拜山神。”
“祭拜？要不要开膛剖腹什么的？”
戚霜沂哎了一声，“你想什么的，又不是残暴虐杀之人，只用灵兽出来走一走昭告天下，显示昭行山居山是受山神许可的就行了。”
“那帮你找灵兽是不是能帮到你？”
“当然。”她与沈明霁走的快，没有注意身后人眸光闪闪。
戚霜沂的袖子突然被拉住，转头去看，身后人面露羞涩扭捏，“你看我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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