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咳嗽着,轻轻推开窗往外看去,他们还在宁县,这是他们待在宁县的第四日,珂宁抓药去了,其他两个人在隔壁房间,因为他之前说过他想要回上京的话,其他人都提着警惕的心情生怕他跑了,可他病着,莫说是跑走,如今虚弱到连榻都下不了。
再往前走,距离上京更远,他要想去上京,怕是更难了。
外头起了风,扬起了不少灰尘,他咳嗽着关好了窗户,打开了装着听雨的包裹,里头不止放着听雨,还有几本书和当时修琴留下的一枚玉骨。他翻开其中一本书,是大盛的舆图集。
公主要他走,但没有拦着他收拾行李,瓶儿罐儿给他收拾了一堆装箱,他自己收拾的东西并不多,这段时间,他看了很多事,杂七杂八的书都看,公主也没过问,所以才能让他带走这几本书,还有一些必备之物,他都收拾在了一起,免得
珂宁提着药包,边走边琢磨,“无言公子这病奇怪的很,许大夫给他开的药方我也看过,他染上风寒后,风寒之药与此方药性并无相冲,他怎么就能越病越重呢?”
尉迟恭反问,“会不会是你学医不精,给人看错了病?”
“万一人被你治没了,咱们这一路岂不是白来一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能不能不要乌鸦嘴?”珂宁不信,一个风寒之症,她怎么可能治不好?
回了客栈,珂宁去后厨熬药,尉迟恭上楼敲了敲门,“无言公子?无言公子?”他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心里头起了不好的预想,他推开门一看。
坏了,人真没了。
他这乌鸦嘴怎么就能这般灵验,怎么说人没了就真没了。
三个人迅速地开始分头寻人。
*
“也不知,公子是否能平安到达。”九歌偶尔会提起。
“人都走了,你就别念叨了。”灵素与她正趁着不当差在一起坐着打五彩络子,是给裴彦虎做安神香包用的。
裴雁回日日睡得不好,回了上京,看遍了名医,都没看明白裴雁回不能安睡的症结所在。
灵素还是不懂,“我真是不明白,你难道还盼着他留在主子身边添乱吗?”
“唉。”九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发愁的很,“你这颗木头心何时才能开窍。”
二人说着话,手上不停,已经打出了十来条好看又别致的五彩络子,真挑着布料准备裁剪,忽闻长廊另一边有急促的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就看了过去,见琢玉脚步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定睛一看,本该是护送那位方才他们还在争论的祸端的珂宁吗?
九歌心道不好,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为何珂宁会赶来上京?
她站起身,珂宁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满是焦急和愧疚之色。
“你怎么来了?”九歌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无言公子他,人没了……”珂宁一开口,吓的九歌手上的五彩络子落了地。
裴雁回原本撑着脸的左手一滑,头一歪,刚好气的一点儿睡意此刻全无,昨夜没睡好,这大中午的想要睡上片刻,外头却吵闹的很。
她起了身,不耐烦的朝外走去,看见珂宁的一瞬间,她有些恍神,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若珂宁出现在她面前,那个里离去前还在惹她生气的人,此刻又在哪儿?
“自打上了船之后,他便病倒,所以我们到了宁县上岸住了好几日,他的病总不见好,躺在榻上都起不了身,有一日,我出去配药,他留在客栈休息,等我们回去一看,他人就不见了,屋子空空荡荡的……”
珂宁述说着那日发生的事情。
“你们当真找过了屋子里的所有角落?”裴雁回面无表情的问。
“找过了,连床底下都搜过了,他和他的琴盒就是找不到。”珂宁又说,那日翻来覆去将无言住的房间简直快要掘地三尺,但就是没能找着人。
在客栈守着的飞羽卫此刻正跪在门外。
“张大哥也一直都在客栈门口守着,没有可疑之人进入房中。”
“我们又在宁县找了好几日,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物绑走他的可能。”
“你是要告诉我,他凭空人间蒸发了是吗?”裴雁回越听越匪夷所思。
那么大一个病秧子,病倒在床连起身都难,怎么做到在人眼皮子底下失踪的?
她不信,她甚至觉着有些荒唐的可笑,她走了出去,“你当真一直守在客栈?”
“是,主子,属下一直在客栈守着,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
“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一个暗卫,连一个病秧子都跟丢了,说出去只会给飞羽卫丢人。
裴雁回冷静下来,背过身去,那一瞬间的杀意被她按捺住,问了一句,“你们只搜了他的房间,那你们的房间呢,你们有仔细搜过吗?”
这一问,还真是把人给问住了。
裴雁回静默了一息,又问,“这一路上,他有说过什么吗?”
珂宁记得,“他说一开始他想走,公主不肯答应,如今他并不想离开,公主却让他走。”
“他不想事事都听公主的。”
“是那日我们登船之前,他说他想要来上京,不想去别的地方。”
裴雁回听后良久,嗤笑了一声,“当真是疯了。”原来人无言以对时当真只有一笑了之。
他还回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吗?什么叫不想事事都听她的,他有听过她的话,哪怕只有一次呢?
“派人沿路找,找到人后绑也把他绑去江南,不准他踏进上京半步。”她来了精神,安排着人手。
过了半个时辰,她疲倦的挥手让人退下,只留了灵素在旁,她望着远方轻叹着,“你说的对,从一开始就不该将他留下。”
“留下他,只给我添了数不尽的麻烦,他要是敢回来上京,我保证要将他……”她说着说着话音却是渐无。
要将他如何呢?
灵素猜测起来,那人真回了上京,公主会如何做呢?
不经意瞥见裴雁回并不算过于生气的侧脸,灵素忽而就悟出了一点儿什么。
倘若那人真就一个人回到了上京,公主又会如何呢?
她隐约有了答案。
珂宁风尘仆仆赶到了上京,风景是一点儿没看,整个人垂头丧气,像只失落的小狗,她靠在栏杆上,连马尾上绑着的红索都显得灰暗,谢长流拍了她的头,“你想什么呢?”
“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谢长流安慰她,“这不怪你,我从前就听父亲说过,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你武功虽好,可你脑子没他的好用。”
珂宁琢磨着,不对劲,“你是不是趁机骂我了?”
谢长流笑了一下,“我可没骂你,我在想,父亲派我们出来这一趟,我们短时间里是回不了北都了。”
“我知道,我把人丢了,我就得负责把人找回来,等公主吩咐,我就出去找人去,找不回来,我把自己的命赔给他。”珂宁自责了好些日子了,今日见到公主,那就剩下了一个念头,她得把人找回来。
谢长流只犹豫了一瞬,还是与他师妹交了底,“不止是得找到他,公主她让我写了一封信送回北都……”
“什么信?”珂宁不解。
自是一封事关两国之交的信,风云更迭,他们离开家,何时才能回去,日后这天下太平不太平,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
飞羽卫近来频繁调度离京,这件事是瞒不过人眼的。就有兵部左侍郎弹劾长乐公主府目无律法,不善掌兵。
早朝刚罢,不过一时二刻,就传进了裴雁回的耳朵里,彼时她正收到各处回信,都是一无所获,半点儿都找不到踪迹。
他既要回上京,无论水路或者是陆路,不可能完全绕过官道,要过关,路引和身籍得查吧,他怎么可能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还是说他是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世上某一个她并不知晓的角落里。
她心不在焉听着公主府行书刘录事的回话,刘录事是替她听那朝会的耳目。
“朝臣中,以吴阁老为首一派,称公主执掌飞羽卫是先帝遗诏亲笔,不可非议,而戚国公也认同吴阁老所言,示意谭大人弹劾主子的奏折,被陛下压着未发。”
鲁公公沉思了片刻,提起,“戚党一派,只怕是在等太后寿辰之后,再会发难。”
“奴才前两日已经将这三年来的账目均已清点完毕,朝中支持公主的文武官员,奴才自是会去打点,公主不必担心。”
裴雁回心里有成算,“此事我本不担心,他们既要以兵权发难于我,不如跪在我父皇灵前,问问我父皇我错在何处?”
“给太后的寿礼,预备的如何了?”
太后三十九的千秋寿诞不过还有五日,如今戚党当朝,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太后只当自己是那垂帘听政的真正掌权者,这次千秋寿诞办的格外隆重。
而裴雁回,也准备了一份厚礼。
这礼厚重到,便连太后自己,都会在看到礼物时,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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