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问人世间最险恶的地方,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要说是魔域,都说那里的魔族喜好生啖人血、吸食白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满手血腥、杀人如麻,寻常人只是远远听见风声,都会吓得肝胆俱丧。
而若要说魔域里最险恶的地方,就算你问一千个一万个人,也只会得到唯一一个答案,那就是是无妄间。
今日的无妄间,却是个难得的大好晴日,春风送暖,花草生香。
然而此时,一个黑衣劲装的魔族却骑着马,从树林里发足狂奔,马鞭抽得霹雳作响,马蹄踏过之处,惊起了无数飞鸟。
不知奔袭了多久,直到赶到了一棵大树之下,便立即勒住马缰,还不待马儿站稳,便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尊上,前方的探子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云星淮正倚在一根树枝上,闭目假寐,树叶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有树叶的空隙之间露出了一点苍白的下颌,过了半晌,他才懒懒道:“什么消息?”
那魔族自然也知道自己惊扰了魔尊的休息,但是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快马加鞭前来禀报。
他连忙躬下身,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欣喜:“尊上,据前方探子来报,那云华派的应玄已经死了!”
也怪不得他会这么兴奋,魔尊同那云华派仙首应玄不合,天下皆知。
毕竟仙魔两立,双方都想对对方除之而后快。那魔族心想,就凭那群仙门老道那点势力,若不是有应玄坐镇,怎么可能是他们强悍魔族大军的对手?
而现在应玄已经死了,那他们魔族的机会自然便来了。
“是吗?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分明是一桩特大的好事,然而云星淮的声音却听不出喜怒。
那魔族带着喜讯来报,说起话来自然是滔滔不绝:“启禀尊上。虽然云华派那群老道将这件事捂得很紧,只不过这可瞒不住我们的探子。应玄在百年前修为已达顶峰,修为冠绝天下,风头无两……”一说到这里,他忽然自知失言,心中一惊,连忙找补道,“当然这肯定是及不上尊上您的。”
云星淮却懒洋洋的,没什么表示:“继续说。”
“可是在这百年间他都极少露面,当时我们便猜测其中可能大有文章,或许是他的修行出了问题。而前些日子,前去探查的人发现云华山中出现剧烈灵力波动,随即应玄的灵力便消失了。”
修行之人只要是结了金丹,那灵力便如同呼吸一般萦绕在侧,断然不可能平白消失。
若是灵力消失,要不是人已经死了,便也是金丹已经遭到损毁。想那金丹对修行之人就是如同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要是一个人的金丹毁灭,十有**人也活不长了,也怪不得这个魔族会作此猜测。
云星淮问道:“什么原因查出来了吗?”
此时那名魔族却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启禀尊上……没有。那云华山中结界实在是厉害,再加上没有其他半点痕迹,探子们担心打草惊蛇,不敢多加深入。”
“确定他的灵力已经消失了吗?”
“是。”那传信的魔族连忙点头,“就算是他修为再高,灵力一没,人还能活得了?前去的探子当即便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为尊上您尽一份心意,便四处探查应玄的踪迹。想着若他还活着,便趁机了结掉他的性命,提着他的脑袋来孝敬您。”
云星淮嗤笑一声:“痴心妄想。”
“是……是……”那魔族连忙道,“他们也只是想要为尊上尽一份力。只不过却也奇怪,无论他们怎么暗中探寻,却也都找不到应玄的下落。所以我们推测,那应玄定然是已经死了。”
云星淮问道:“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吗?”
那魔族以为魔尊怀疑他们的探寻结果,当即信誓旦旦道:“尊上,这可是千真万确。我们已经暗中将云华派打探了个遍,确定没有半点应玄的踪迹。”
风吹过树梢,传来飒飒的声响。
那魔族同他的部族们探查了这么久,所为的自然不是简简单单来报个信。
他见魔尊一直没有说话,犹豫半晌,大着胆子道:“既然应玄已死,那云华派就不足为惧,我们何不趁机拿下……”
此时云星淮已经站起身,他足尖立在树梢上,听闻此言,笑了一声,目光扫过来,如同极薄的刀刃一般:“这倒是个好提议,你若是感兴趣,便自己打上去吧。打赢了,云华派的掌门也能让给你坐坐。”
说罢,他一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树影间,就连半点声响也不留。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树下忽然又窜出好几位魔族来,围在方才禀报那人的旁边。
一人怒道:“说好的要给我们传信呢!方才那么好的时机,你怎么不动手?”
他的眼中精光闪动,瞪向方才禀报的那名魔族。
然而方才禀报的那人却呆立在原地,没有说话,面对这一诘问,竟似魂游天外了一般。
原来这几个魔族竟早已布置在了四周,意欲对云星淮动手。只等着报信的魔族发出信号,他们便一齐攻上。
毕竟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云星淮一个人待在外面,无人可以援助他。他们特意挑了这么个时间来禀报那条喜讯,为的就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人在极其高兴的时候,总难免会放松警惕。
任他身手再好,也挡不住他们几人的合力夹击。
岂料云星淮人都走了,这个魔族竟还没有将指令发出来。
另一人嫌弃道:“你该不会是怕了吧,他不过是个半人半魔的杂种而已。这魔尊的位置,也还没坐稳呢。”
有人冷哼一声:“应玄已死,我们若是能取了他的性命,这魔界人间可就要为我们统治了。”
这口气,说得这天下已经如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他会这么说,自然也有他的缘由。应玄已死这件事极为机密,云华派或许也是担心其他势力趁虚而入,瞒得可谓是严严实实。
若不是那日他们刚好在附近发现了灵力波动,再特意调查了一番,断然也发现不了这一事。
现在知晓这一秘密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岂不正好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因此他们特意召集了魔族中的几位顶尖高手,势必要在今日将云星淮杀了。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之事,却因为这个人没有报信,而错失了良机。
然而那个魔族却不回答他们。半晌,他才伸手探向腰间的软剑。
此时他的手心已经冷汗涔涔,他探向腰间,此时只听得叮叮咚咚一阵响,数片碎裂的短剑掉落在地上,响成一片。
原来他的剑早已不知道何时被震碎了。但是剑鞘和系着剑的长布却是完好无损。
其余三人见状也是大吃一惊,连忙摸向自己的武器,有人的藏在袖中,有人的背至身后,可是一摸到武器,每个人都悚然变色,原来他们的武器全都已经碎裂了,还是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时候。
今日来的这几人都是魔族个中高手,可是没曾想云星淮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毁掉他们的武器。
若是能有这等修为,只怕是悄无声息地杀死他们,也不在话下。
方才禀告那名魔族终于颤抖着开了口,喃喃道:“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
云星淮的身形在树影间闪动,一路往前飞去。
魔族向来是以强者为尊,自相残杀之事他早已是见得多了,尤其是在这百年间,觊觎他位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杀来杀去的他也都烦了,可是魔族的日子历来如此。
不杀,便要被杀,唯有以杀止杀。
今天不知道怎么着,竟然还留了那几人一命。
应玄。
他心中有些烦躁,回想着方才那个魔族说的话。
这个名字他已经有百年不曾听到了,魔族众人知道他厌恶云华派,都不敢轻易在他面前提起。
没想到再听到这个名字,竟然是他的死讯。
云星淮当年在云华派之时,就同应玄极为不和。
他是一个孤儿,从小便被云华派收养。他小时候家遭魔族袭击,满门被屠,还是路过的云华派长老救下了他的一条小命,见他孤苦无依,便将他带回了云华派,收为了弟子。
只不过他修炼总是比旁人慢上不少,别人一两个月便能习得的运气,他要花上好几个月才能勉强过关。
当时只道他是修为粗浅,行事散漫。现在想来其实是因为他的身上流淌着魔族的血脉。
仙魔之间的修行方式本就大相径庭,这么一通修行,他没有经脉逆转而亡,倒也算是他走运了。
当时他是一个修行半吊子的外门弟子,然而应玄却是众人只能仰望的存在,他天分极高,是不世出的天才,再加上他生性孤高,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也结上了仇。
他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云华山中弟子众多,怎么每次他偷懒缺席晚课,都能够被应玄发现?
这不是同他作对是什么?
出了无妄间,天色反倒是阴沉了下来。他沿着大道一路向南,转入一条小巷,来到了一处后院外。
院子的墙有一人半那么高,有些陈旧的木质大门此时用了个铁锁锁着。
然而他悄无声息地飞身一个起落,轻轻落在瓦片上,连檐下的飞鸟都没有惊动。
这处宅院虽然因为年久显得有些简陋破落,但是院落的景致倒是极好,里面堆满了各种药材,最中间的那处房子上还悬了个牌匾,上面写着“万和堂”三个大字。
前种着一株开得极盛的桃花,枝影横斜、桃花灼灼。
此时花荫里正坐着一名白衣人,在离他的不远处放着一柄长剑。
剑身古朴而雅致。但凡使剑的人,都能够认出这便是名动天下的“不问剑”。
只不过这把宝剑此时剑身光芒黯淡,就这么不起眼地被扔在了角落。
而他的主人放着绝世名剑不管,却在用短刀削着手上的一把木剑。
若是任谁来看了都不免会大为吃惊。此时安然地坐在这座破落的院子里的,正是应玄。
只不过他的眼睛用了一块白纱蒙着,分明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手上削剑的动作却极为稳当。
云星淮就这么站在屋檐上,心想这云华派怎么还是这么爱穿白衣服,一个一个的都这么碍眼。
微风拂过,吹得花瓣簌簌而落。
应玄伸手拈起空中落下的一枚花瓣,抬起头,朝着云星淮的方向笑道:“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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