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回如此呢？！
穆浠思绪剧震，一双好看的柳眉被拧地紧紧。
五大神器各列四方位，乃是天道本源之力所化器物，支撑着整个世间的生灵运转。
就算是十九年前封印魔神之时，仙盟也只不过是取其一部分力量，她也并未亲眼见过神器真身。
可巧的是，昨夜魔神突袭归墟宗，手中所拿之武器，正是一把紫弓......
穆浠生前曾听魏黎鸢讲过，碧冽神弓通体紫光，所射灵箭威能骇人，正如四象之中的白虎般勇猛，自带肃杀之气。
传说碧冽神弓所射出之箭，可穿雄山，可断日月。
穆浠瞥头往下一观，自己的左肩上的创口。
可见得，果真一点都不是虚言啊......
但若当真是魔神所盗，那如今三界的局势便将彻底扭转。
——神器本身能施封印阵，自然也能收回施在阵内的天道之力。五大神器若是全被魔神寻到，封印一解，战乱必起。
更何况，仙盟之中，尚有叛徒存在......
穆浠心中长叹，维持十九年的和平，终究还是要被人给打破么。
竹月端起汤药递给她，笑意满满道：“夫人，该喝药啦，您莫要嫌苦。”
穆浠：“.........”好耳熟的话。
她微微凑过去闻了一下，脸上瞬间难看起来，转瞬又迅速往后撤了撤。
良久，她大抵是经受不住竹月那诚恳的眼神，半晌终于接过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猛地灌下。
穆浠苦色地拍着胸口，缓了口气后，面色难看地道：“帮我更衣，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不行！”竹月严肃决绝道：“夫人您还有伤在身，绝对、不行！”
穆浠：“.........”
她努力勾起一个笑来，道：“好竹月，这殿内属实是太闷了些，多走走还利于恢复呢。”
“可是......”
穆浠打断她：“若是褚秋白问起来，你便如实告诉他，是我之意。可好？”
竹月沉默思索了半晌，良久点了点头。
穆浠见此，舒心地笑了笑。
真是个好孩子。
·
说是出去透气是假的，穆浠其实是想碰碰运气去寻个人。
她在归墟宗悠悠晃了一小圈，路过的弟子们皆满目惊讶，像是看见鬼似的，急忙逃躲着她。
穆浠心中甚有疑惑，盘腿坐在玉石台阶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问竹月：“我长的很可怕么，为何他们见了我就跑？”
竹月顿了顿，认真回道：“夫人您又忘了。昨夜听雪迟已认您为主，您如今可是继琼华尊者亡故后，它的新主人啊！虽说是有些突然，听雪迟封剑多年，这还是头一次与人共鸣呢！”
穆浠幽幽盯着眼前的地面，良久又问道：“既然听雪迟是在归墟宗，那琼华尊者的另一把神剑，太阿剑呢？又去哪里了？”
“这......具体的我不知，”竹月斩钉截铁道：“自十九年前仙魔大战结束后，太阿剑便失踪了。”
穆浠沉着脸道：“失踪了？那仙盟中可有人去寻过？”
“寻过的，宗主他至今都在寻找有关神剑下落的线索，只是......”
竹月忽地顿了顿，又道：“夫人，您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了。因先前有人曾扬言在妖族见过神剑，结果却是那人不日便被人......不，也许是妖，反正施火给烧死了。”
换言之，太阿剑目前尚在他人手中，且那人手段凶残，隐藏的甚好。
即便是归墟宗宗主褚秋白，也探不出其全部消息。
穆浠虽恼火，可也无可奈何。
世间素来有因果相序之言，十九年前她就已经死了，死人的身后物何人夺去或是自行消散，都不再同她有任何干系。
可若有人拿她的东西欲行不轨之事，那便还是要多管一管的。
穆浠一把瓜子扔给竹月，起身拍拍手，伸了伸懒腰，莞尔笑着对竹月说：“我想自己去溜会，你不必再跟着了。”
竹月听此，连忙拉拽住她家夫人的袖口，着急问道：“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放心，”穆浠使了点劲，松开竹月的手，笑嘻嘻回望着她，“我很快便回天枢殿，不会出宗的。”
竹月半信半疑，再一抬眼，眼前哪里还有自家夫人的身影。
·
至于穆浠口中的一定“不会出宗”嘛......
才怪。
她一阵穿行，自归墟宗无妄峰后山偷偷溜走，不久便寻到地方。
满地的桃花树灼灼绽开，穆浠停在其中，四处望了望，果不其然寻到一人。
只见那女子一身青琉璃法衣，正依躺在一棵桃树下，她手拿冰玉葫芦，独自饮酒。
“何人在那？”
女子抬了抬眼眸，微瞥一眼穆浠，待看清来人后慢悠悠坐直身子，平静问道：“你是......褚秋白的那位夫人？”
穆浠含着笑，摇摇头，边走边直言道：“魏黎鸢，你如今怎得这般懒散了......”
魏黎鸢盯着那张酷似琼华尊者的脸，不耐烦地打断道：“关你何事？身为褚秋白的夫人，你不好好待在天枢殿内，是想让他再发疯吗？”
穆浠闻声，蓦然顿住脚步。
发疯......？
怎会呢。
她师兄修的是最为无情之道，其“情绪”早已是视为身外之物了，哪里会做一反常态之事。
甫一，穆浠笑眯眯着，又看了魏黎鸢许久，嘴里说的话却令人窒息：
“还记得八万春吗？当年便是在此地桃林，一舞所创。”
魏黎鸢扔下酒葫芦，霍然起身：“你怎会知？！”
她自然会知。
毕竟此招为她亲手所创。
而这世间，能知晓琼华尊者最早所创“八万春”剑法之地的，加之琼华尊者本人，不过仅为五人罢了。
穆浠突然恶趣味暴起，缓缓调笑道：“大抵......是我所创吧——喂喂，你干什么？魏黎鸢你拽疼我了！”
见她一脸苦瓜模样，魏黎鸢又轻轻松开手，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柔色问道：“你左肩有伤？”
“——还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在跟我说玩笑话吧？”
穆浠疼得厉害，略带委屈的瞪向魏黎鸢：“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便长话短说！”
穆浠：“......哦。”
少顷，魏黎鸢仰天大笑道：“——所以说，你便成了你师兄的怨种夫人？这也太过离奇了！”
穆浠无奈搀扶额头，道：“是啊是啊，就连你也感觉到不可思议吧。”
魏黎鸢笑了许久才停下，旋即擦了擦笑泪，问道：“那褚秋白他知道么，你不会是害怕自己被他又弄死了，没敢开口吧？”
“是有一部分原因，本来我是想着过些时日再跟他坦白，可昨夜归墟宗遇袭......”
穆浠突然顿住，随即正色问道：“碧冽神弓当真被人盗走了？你们可寻到那人身份？”
说起此事魏黎鸢便头疼不已，她长叹一声：“这不是马上就到血雾海祭祀的日子了么。前夜堕仙八派的长老们来宫中，寻我这个海主商议此事。谁料宴上有位长老的酒杯被人投了毒，出了条人命......那贼人便趁此时机偷溜到神墓之底，将神弓给盗了出去。”
“竟是如此嘛......”
紧接着，穆浠神情严肃的望向魏黎鸢，“我其实，昨夜已见过那盗弓贼人。”
“是何人？！”
“——祁渊，严格说应是被他夺舍的一位青年，我左肩之伤......便是被他手中的那把紫弓所伤。”
魏黎鸢愕然地：“可这怎么可能呢。”
穆浠平静道：“我猜测——仙盟之中早在十九年前便已有人是叛徒。”
魏黎鸢倒吸一口凉气，整个桃花林霎时一片死寂，静得连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魏黎鸢道：“......此话，可不能乱讲啊，穆浠。”
“.........”
许久，才听穆浠长舒了一口气，“还也只是猜测罢了。”
魏黎鸢极其小声地：“或许当真呢。”
“嗯？”穆浠没听清。
魏黎鸢却摆摆手，苦色一笑：“没什么。”
“.........”
二人又聊了几句。
少顷，穆浠起身说要走了。
她在此地寻魏黎鸢，便是特意来告知此事的。
碧冽神弓于血雾海之地封印，而魏黎鸢又是血雾海主，如此重大事情恐有人借机为难。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
穆浠是担心自己待的久了，难免褚秋白会生疑。
因此也不再过多停留，便先行一步走出了桃林。
·
月垂西穹。
她前脚刚犹犹豫豫，踏进天枢殿半步，后脚一道冷清的声音便忽然从身后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地：
“去哪了？”
穆浠：“.........”
靠，她人都要麻了。
穆浠心虚地转过身去，直愣愣对上褚她师兄常年冰冷的一张俊脸。
她想，要不是对方生的如此好看，自己方才便早已经，跟着好挚友魏黎鸢回血雾海去了。
穆浠垂头往下一瞥，发现褚秋白手中竟攥着一把赤红神剑。
——在神魂识海内，她听到听雪迟发出了阵阵刺耳的悲鸣声。
穆浠被它吵得头疼，又莫名有些想笑。
她抬头望向褚秋白，柔柔轻声道：“我闲来无事，便在宗内逛了逛。”
“是吗。”
褚秋白抬起步子，缓缓靠近她，细听出来他是在生气。
褚秋白冷笑一声：“我还当，你是去了无妄峰的后山桃林呢，夫人。”
后面两字，被他说的极重。
“啊哈哈.........”
穆浠虚心地低下头，弱弱地难堪笑道：“不过是误打误撞，不小心迷路罢了。”
出乎意料的，褚秋白抬手抚上了她的脸。
穆浠被她师兄冰冷的手指，给冻的往后一瑟缩。
褚秋白细微一顿，疾速又将手收回来，审视般的目光从穆浠身上移开，过后又二话不说，抬脚迈入了殿中。
他将听雪迟不轻也不重地放在案桌上，再接着一掀袍坐下，淡淡道：“你过来。”
穆浠：“.........”
她能说不嘛。
穆浠慢慢悠悠背过身，死命地不去看他，盯着脚下地面，硬着头皮走过去。
就是几步路而已，却被她当成了一座山去爬。
良久，穆浠谨慎地抬起头，声音极小地：“......我错了。”
褚秋白很快接过话，很难听出其中隐藏的意味：“你错哪了？仔细说来听听。”
“.........”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要是放在她生前，她师兄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理都不带理她的。
穆浠再一抬头，四目陡然相对。
她后面脊椎一紧，目光触电般避开。
褚秋白一动不动，盯着她看了半晌，久久叹了口气，语气平淡道：“你先坐吧。”
穆浠：“.........”
所以，她师兄到底生没生气啊。
穆浠无法，只得乖巧坐在褚秋白的身旁。
紧接着，她额心感到一凉，很是突然地，被褚秋白冰冷的两根手指给摁住了。
——一股寒冷灵息，直冲她的神魂识海！
识海是人体最脆弱之处，穆浠下意识想往后退。
褚秋白见此，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前又拉近了几分，声音低沉，如寒冷脆冰般：
“别动。”
褚秋白顺利进入了她的识海，四下探查一圈，回神后，又淡淡道：“你如今乃是炉鼎之身，自身无法结成金丹产生灵力，我方才已在你识海施下法契，若你往后想用灵力，便可从中调取。”
穆浠怔神，法契......他竟结了炉鼎法契！
此术法乃炉鼎契其中一种，但它却对炉鼎方有益无害，反而被害的是结契方。
——只要她需要灵力，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从褚秋白那边调取过来，且就算她灵力耗尽，也不会被反噬。
褚秋白见眼前人一时无言，眸色一沉。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案桌上轮流叩动，发出如金扣玉般的声响。
穆浠在一旁听得心慌。
相识数十年，一般褚秋白做这动作，便说明他在思考着一件极大的事情，此事很有可能牵扯到他的利益。
结果，穆浠等了半天，却等来了她师兄的一句：
“今夜需我陪你一起睡吗？”
楚楚问穆浠：抛开我的脸你……
穆浠坚定打断：我抛不开[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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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碧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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