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殊走到悬山的另一侧,了无人烟岩壁下,白骨堆积围在悬山脚下,形成骇人的屏障
手指轻触墙壁,感受到悬山的灵力通过手臂跳跃到丹田,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谢衍殊手臂往后缩,手指仿佛被人咬住,动弹不得,闭眸微皱,忍受体内的阵阵不适感
直到体内的涟漪逐渐变大,谢衍殊虚脱无力,眼见越陷越深。身子被人往后一拉,斩断了与悬山的桥梁
后退不稳的跌倒在地,双臂撑在地上,眩晕感盘旋在脑海里,久久未回神
眼神迷离地看清来人,乐夭的脸近在咫尺,灼热呼吸喷到他脸上。谢衍殊霎时清醒了不少,侧过头与他视线错开
“谢衍殊,我早就说过,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怕一巴掌被人拍死吗?”
谢衍殊腻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怕?”若是怕死他就不该修道
“悬山之险不止这些,你若再往前走,恐怕就要与这些白骨为伴了”乐夭唇角勾起的嘲弄,玩味十足的口气,听着就欠扁
“我若死了,和你说话的就是鬼了”
乐夭站直身子,双手交叠,环胸而抱:“你要是成了鬼,恐怕你师兄今日就得大开杀戒。”
谢衍殊不由轻笑一声,心底乐道:乐夭莫不是脑子坏了!众人皆知他与元渡卿是宿敌,别说他死在悬山,就是元渡卿想在悬山杀了他,他都信,怎可能为他大开杀戒
“元渡卿就是个榆木脑袋,想看他笑话,乐公子恐怕得席地而眠才能实现了”谢衍殊又道:“与其说些无稽之谈,不如讲讲悬山的法则究竟是什么”
“法则?”乐夭托腮思考,“那不是法则,他们受欲念所驱使,成了傀儡”
傀儡?谢衍殊回想,儿时偷跑下山在镇上见的奇闻,百姓围绕一端影子前驻足观看,当时他觉得新奇,看了会儿,偷跑到皮影身后,看到了所谓的“傀儡”
身子分别贯穿了五点,连在木棍上,身后的人波动舞棍,牛皮人儿在透光的白布上,跳动得栩栩如生,配上朗朗上口的曲调,演唱着人间百态。听的人入迷
唱到激动之处竟还有丝竹管弦相应,那天简易的戏台唱的是“神君坠世”。神君为天下苍生愿以命相抵,祈求放过雪岭域的人
不过最后谢衍殊依稀记得,邪魔问他:“世道本就弱肉强食,你当真愿意以身殉死就为了那群将死之人?”冷哼一声,又问
“即便今日你死了,都无法护住他们的命,也不悔?”
神君回答:“苍生所求,亦是我所愿。即使…即使雪岭派众修士全部战死,绝会为身后之人究其谁而动摇道心,纵死不悔!”
神君死后,他的弟子承接了神君的职责,成了新一代神君。一代承一脉,血脉永不断
那时,他就想世间真的会有人为了不相干的人而舍身赴死吗?
“许是今日讲书人是神君,他才这样讲的”回长陵宗的路上黄时雨不信邪道
乐夭喊道:“谢衍殊在想什么呢?”
谢衍殊回神,哑声问:“控制傀儡的线是什么?”
乐夭并不着急回答,拍了拍他身旁的黄沙,双膝盘腿坐下,“嗯….黄沙算吗?”
黄沙?漫天的黄沙竟能扰人心智,谢衍殊伸手握住风沙,眉目紧闭,再睁眼时,眼神凌厉道:“不对!”
“什么不对!”
“风沙不对”
谢衍殊跌跌撞撞站起身,面对风沙奋不顾身地往前走了几步,立在风中岿然不动,任由劲风剐蹭脸颊,泛出疼痛。手心紧握的黄沙,不了片刻便成了细粉
乐夭同他一起站在风中,静待时机。
细粉在手上飘走,又成了黄沙在风中起舞。谢衍殊了然,蛊惑人心的不止是黄沙,而是被裹挟的风沙
寻常人走在漫无天际的风沙中难以支撑太久,只有不断告诫自己,坚定心中念头才能支撑继续走下去
悬山之险便就是,把归途人心中所想、所念的景象变幻出来,一切如实如虚,等修士在真假难辨的秘境中迷失自我,坚定不移的走向一堆白骨,一捧黄沙
原来是这样。谢衍殊理清缘由,喃喃低语。眼底的疲态消散殆尽,现在的他身处幻境中,稍不注意便会葬身此地
不愧是十六城之一的悬山,谢衍殊心叹道,若非乐夭提点,今日他恐怕就会同悬山脚下的白骨一样,死的悄无声息
身处幻境,又该如何破局?
谢衍殊沉思。
忽地想到,傀儡使用细线绑住四肢直接演绎,而皮影却是不同,两者之间异曲同工之处,但所蛊惑人心的手段不同。
适才他以为小时候看到的皮影是“傀儡”,但并非如此,傀儡不是丝线贯穿四肢,而是用亦真亦假的幻境给人一种真实的错觉,让人葬在虚幻中沉沦,直至最后一刻
见到真相,幡然醒悟,早已为时已晚。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蹬悬山,领剑意,在生死存亡之际堪破悬山死路,迸发出磅礴的气势,以万象天地汇聚的灵力领悟自己的剑意。而那些领不出剑意的人则会化为悬山脚下的白骨
摸透悬山的法则,耽误之急是要破解眼前的幻境,再待下去,许不定眼前的幻境真成了现实
乐夭突兀的问:“谢衍殊你是从哪儿走来的。”
谢衍殊不明所以,老实回道:“我是在崖壁的一棵树上醒来的。”
秘境中除了黄沙和悬山那儿还有草木的身影。乐夭眼神一沉,唤出佩剑,猛地插入黄沙地,顷刻间,空中的风与沙骤然停止
乐夭握住剑柄使劲往下摁,黄沙径直落了下来。透过沙尘,看到白茫茫的天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沙
乐夭利落拔剑起身:“我怀疑黄沙不是悬山真貌,这只是….”
“障眼法”
乐夭唇角微扬,“你找到法则了?”
谢衍殊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悬山,讪讪道:“悬山的幻境一叶障目,出神入化。蒙蔽我们的眼睛,分不清虚实,不会让人望而却步,难就在找不到悬山的法则”
所谓道心破局,都是托词罢了。
乐夭一剑插入悬山上,“你说,如何破境?”
“你该问蹬悬山者,他们究竟在最后关头看到了什么?”
“要是白骨能说话,我早就出去了”乐夭在白骨面前蹲下
谢衍殊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左走了百步,又走回原地,往右走了百步,虔诚地对白骨拜了拜。
召出秋瑟,刮破掌心,一剑插入白骨堆身前,手心紧握成拳,挤出的精血滴在剑柄上,血液顺着剑身滑入地里
谁说死人不能说话!看到白骨的第一眼,眼底的惊骇逐渐变得疑惑
白骨在日积月累的风沙中应是成粉末,能一直维持到现在,说明白骨上定有死者留下的阵法
一开始他不信,如今他别无办法,不得不试一试。能否逃出去就看白骨在死前到底留下的是什么
血液浸入黄沙,地面剧烈抖动,悬山地动山摇,谢衍殊握住剑柄,稳住身形。倏忽地,剑身下涌出一阵红光冲出天际,整个天地灵力异常波动
乐夭握剑的手紧了紧,眼神警惕地注视地面,生怕下一刻白骨复活了。红光闪过,悬山恢复平静,倒是另一侧地“傀儡”,眼神呆滞地望着两人弄出来的动静
“不好!”乐夭暗道,提剑挡在傀儡身前。身后的谢衍殊正在寻找阵眼,眼下正是不能分神时刻,乐夭不能眼铮铮看着傀儡毁了这一切
听着谢衍殊弄出地动静越来越大,傀儡聚在一起,群人如潮,黑压压一片朝他的方向疾驰而来
谢衍殊加快手上的速度,朝乐夭身影喊道:“你扛的住吗?”
乐夭剑尖指向傀儡,挽了个剑花,喝道:“你放心吧,别说傀儡了,就算是千军万马,今日也别想从这踏过去!”
飞起的衣摆,在空中划了个弧。乐夭手起刀落解决前面几人,一己之力扛住往前跃进的傀儡,身姿矫健,剑法铿锵有力,凌厉的剑锋横扫千军
傀儡死伤无数,眼见单打独斗对乐夭无可奈何,万众归心地会聚在一起,连成一片巨人观。用一根无形丝线相连串,后方提着前方,真如悬丝傀儡
相连的傀儡盘根错节,以身为阵,想在悬山脚下结阵。
“不自量力”
乐夭唇角逸出嗤笑,眼眸冷了冷。
悬山没有灵力供修士驱使,他不信一群傀儡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悬丝傀儡猛拉丝线,把“傀儡”吊起来,一层垒一层塔起一座小山峰。
“铮——”吐出无数丝线朝乐夭飞来,他脸色一变,空中旋转一跃,把想要飞过的丝线缠绕在剑身上,一剑刺入地面,动弹不得
丝线贯穿两端发出抖动声与剑相碰,剑鸣嗡嗡作响。
乐夭手肘搭在剑柄之上,斜依着身子,云淡风轻道:“你们就这点手段?”
傀儡发出不满的咆哮声,凄凉嘶吼响彻云霄。乐夭侧头捂住耳朵,感受扑面而来的余威,眉间的不悦仿佛能夹死苍蝇
睁开眼时,墨色瞳孔倒映出飞来的细丝,离他脑袋就一尺距离,顿在原地,细丝飞过脸颊,划出一道血痕,乐夭不由后退几步
脸上的惊愕未回神,一招悬丝术,傀儡顷刻凑在他面前,四目相对
傀儡面上的死气扑鼻而来,乐夭呛的直咳嗽。
“咳咳咳——”
眼见傀儡利刃出鞘划过他的脖颈,身后箭矢越过耳畔,射穿傀儡眉心。
谢衍殊站在身后,衣袍翻飞,搭弓射箭,眉间傲气凌人。乐夭半眯眼眸,看到他手中握着的箭白色滲然,比寻常的箭粗壮许多倍。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一根人骨削成箭
他胆子太大了吧,竟敢用白骨来杀人。
乐夭看着谢衍殊的身影,仿佛看了三年前的元渡卿,他同谢衍殊一样,眼底的傲气恍的人睁不开眼
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元渡卿的能力恐怕早已破了幻境。许是到了悬山
悬山脚下。
元渡卿走在茂林中,交织的树枝错综复杂,藤蔓盘绕在树干,将这片丛林围绕在一起,往中间的悬山相聚集,仿佛是跪拜臣服的君王
停止脚步,悬山真貌出现眼前。屹立与山间重峦叠嶂,耸入云霄的山峰望不到尽头,连绵不绝,几乎垂直陡峭的悬崖绝壁,看得人心惊肉跳
“悬山”元渡卿薄唇轻启,语气波澜不惊,仿佛早已预料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簌簌地响动,元渡卿没有回头。来人顿觉无趣,走上前道:“元公子,果然慧眼识人。”
“少庄主,尾随可不是你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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