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幺号逃出!五零幺号逃出!”
刺耳的警报声在走廊中回荡,血色的警报灯也在跟着狂欢疯狂旋转,猩红的光芒吞噬了月光,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血色。
一个人蜷缩在极其狭小的空间里,比空隙略大的身躯勉强塞进了储物柜。柜门缝隙中透进的红光,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压抑。
周围源源不断有人穿着白色从四面八方跑来,错落有致的脚步声听起来训练有素但和旁边冰冷刺耳的警报声搅在一起却多了几分急切的气味。
那人身体隐在暗处,缓着声音慢慢将耳朵靠近缝隙,仔细分辨着抓捕者的方位。
很好,目前还没有人搜索到这里。
稍微放下的心再也控制不住身体本能,他饥不可耐地便将鼻子凑近了柜门,渐渐涌入的新鲜空气仿佛一针强心剂般,原本稍微混沌的眼神开始清明起来。
突然!
有人在一个柜子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自己藏身的地方。
“逃犯”全身的血液停止、随后变的冰凉,大脑也嗡的一下变成了雪花片、失去信号。身体打颤的频率逐渐变大,连身侧的手也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他只能双手紧握,希望借此抱团取暖。
“逃犯”看到抓捕者破了的皮鞋外面还包裹着一层蓝色鞋套,刚消过毒的、令人作呕的84味顺着缝隙飘进柜子里。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屏气凝神收集着信息,不敢放过一丝细节。
他感受到身体上方的铁片在抖动,头顶传来厚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响声。
过了一会儿,抓捕者搜索完了上层的柜子。就在要低身发现逃犯时,却突然顿住,然后起身、急匆匆走了。
刚刚似乎有对讲机在响,听不清在讲什么。
“逃犯”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返回了胸腔,紧张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消除。
他几乎无声的长叹了一口气。
那人脑子总算连接上了信号,判断出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再如刚才一般,将头靠近缝隙,观察着,聆听着,分辨着四周方位。
抓捕者老大应该是判断“逃犯”已经出逃,发布了命令。几息之间,便纷纷撤走,连警报都被消除。
那伙人走后,周围寂静的可怕,只能听到自己逐渐放松的呼吸和依旧震鼓如雷的心跳。
窗外的几只家雀叽叽喳喳叫着,接替了警报,持续地发出那些令人紧张的声响。
他缓了许久才逐渐安静下来,身体也听从指挥不再颤动。
“逃犯”急切呼出的气体在铁皮上凝结成一片水珠,最后滑落到柜子底部。
“叮咚”一声,接着又“吱呀”一声。
他再次侦察了很久,确定周围环境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采取下一步行动。
可柜门打开后的瞬间,却成了令他午夜梦回的惊悚时刻。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神慈爱但又残忍的眼睛。
那人不知道在“株”旁边待了多久,就等着自己这只“小白兔”打开柜门。
然后咬上他精心布置的、名为“自由”的鱼钩。
“逃犯”再次被剥夺了身体的掌控权,只能木着呆着,注视那人向自己的胳膊方向,缓慢地伸出了手。
手上还拿着冒着寒光的、已经吸入不知名液体的注射器。
冰冷、刺骨。
熟悉又恐怖的触感几乎瞬间就将陈嘉的身躯冻结。
他猛的一激灵,睁开的双眼露出了较平日更多的眼白。
陈嘉粗喘着平复情绪,剧烈的惊恐让他下意识狠狠摸了下自己的左胳膊处。
由于挣扎,创面恢复的并不好,突出的疤痕很容易就会被摸到。
又是那个梦......已经四年了......
他缓着呼吸平复情绪,然后将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从胳膊下抽出,冷白色的手机屏幕映在他咖色的瞳孔上。
现在才5点,窗外的呼啸着的,来自西伯利亚的寒冷北风似乎停了。
陈嘉按灭了手机,盯着眼前墙壁上的某处霉斑发起了呆。
他想,他有点记不清男人的样貌了。
“叮!”
迟来的消息提示音吹散了陈嘉心中的苦涩阴霾,他起身下了床,精准踩上了地上摆放整齐地拖鞋,抓起椅子上准备好的棉衣穿上。
临走的时候陈嘉还朝屋里某个房间瞥了一眼。
门虚掩着,只能看到堆着很多报纸和照片。
然后便出了门。
那个老赖是个躲催租的专业户,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趁着这功夫去堵人,还能不耽误上班,正好。
说是上班,其实就是去汽修店给人家打零工。当然,打零工都是陈嘉自己的理解,现在大众对于这类工种都有一个统一的叫法——学徒工。
这店名义上是他和朋友俩人合伙开的,但实际上,从筹备、选址到营业、揽客都是朋友一个人又出钱又出力,陈嘉只是作为一名“荣誉店长”,明面上做过最高精尖的劳动任务也只是给仪表台改了个公里数。
他对自己的分量清清楚楚,对自己该拿的工资也是清清楚楚,多给的一分不碰,尽管一个月只能开个千八百的,但所幸朋友包吃,落姐包住,仨瓜俩枣除了非必须的开销用度便全让陈嘉宝贝般地护在银行了。
这不,刚才的消息就是落姐又发布了新的委托任务,必须攻略完成才可获得下个月的房屋使用权。
一远离的建筑的保护,霸道的寒风余劲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刮在陈嘉脸上,街道上还没来得及清走的雪颗粒也开始为虎作伥参与其中,狂轰滥炸砸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路实在是不是人走的,他决定寻求些场外援助。
陈嘉从棉服内兜里掏出手机,输入串电话号打了过去。
“喂?......嗯,你来接我一下,人行道上雪没清干净,我就这一双棉鞋坏了就没了。”
电话那头有点不乐意,嘟囔着什么。
“让你来你就来,哪那么多废话......”
陈嘉挂断电话,将手机在放回棉服内兜里,走向旁边还没有来的及清理的雪,小心翼翼的避免唯一一双嫡长子棉鞋陷入雪中,蹲下,伸出手,将手里的雪慢慢地纂成个雪球之后,又慢慢地碾碎了。
他看着被碾碎的小球,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五分钟,或许十分钟,直到听到了马路边“滴滴”的两声,才逐渐回过神,起身,掸了掸身上落的雪转身向车那头挪去。
驾驶员看陈嘉抬脚就要上车,赶紧把人拦住,说道:“欸欸欸,你跺跺脚再上车,再把人家车给弄脏了,本来私自动人家车就不和规矩。”
他仔细跺掉了鞋底上的雪,接着白了张宽一眼。
张宽就是汽修店的“合伙人”,技校毕业,仗着跟自己是老板硬给陈嘉塞来了。工作能力?嗯,应该是能说的过去的,毕竟现在汽修店看起来已经起死回生,生意蒸蒸日上了。
陈嘉跺掉雪后,总算是从张宽那里拿到了珍贵的通关文牒,获得了上车许可。
车上的人“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点火,拉手刹,挂挡,松离合,起步驶入车流。
道路两边还没清走的大雪堆太过刺眼,陈嘉把受不了强光的眼睛眯了又眯。
张:“欸,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最近早退又晚到的。”
陈:“一些......旧事吧。”
张:“还是你家那事?”
陈:“......”
张:“怎么不说话了?”
陈:“路边那个警察太帅了,看入迷了。”
张:“哪有?我怎么没看见。”
陈嘉叹气,再次被张小少爷的天真打败,连转移话题都分辨不出,怪不得当初让人打的屁滚尿流。
但他也没有瞎扯话头,刚路边确实有个警察,挺帅。
就是眼熟。
我在哪见过他吗?
陈嘉在脑库里搜索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人的痕迹。
被噩梦攻击的大脑经不住他这么长时间的活动,吵着要罢工。
陈嘉迫不得已打个哈欠让自己清醒一点,接着发现车子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幸福小区离陈嘉住的地方不算远,车子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落姐的房产都是这一片的,基本都是趁着前几年手头那点钱买的,现在租出去成了个包租婆,每天喝喝小茶,闲得自在钱就乖乖跳进了口袋里。
张宽的车子拐个弯就进到了小区里,然后稳稳停下。
陈嘉下了车,朝车窗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转身向楼里走去。
幸福小区是一个离市中心还算近的老旧小区,一楼的住户把自家的窗给打开,窗台上摆着几沓彩票,就能当是个简易的小卖店。
二楼三楼一般是就是原住民自己经营的棋牌室,络绎不绝的,据说一直到凌晨都有人组局打牌。他走进门洞,抬脚搭上了第一节楼梯。
他的脚步声被周围住户的喧闹声给切碎。防火通道里堆着的不知道是谁家嫌臭摆在外面的大酸菜杠子。
楼梯间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子酸菜发酵的味道,独具一格的怪味仿佛已经渗透进了墙壁。陈嘉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这股味道,哪怕曾经生存的环境再脏、再臭,自己都可以忍受。
唯独酸菜不行。
憋着的一口气被分成十口用,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爬到了那老赖家门口。
14栋5单元403室。
这租户是个惯犯了,陈嘉甚至都不用拿出手机确认地址,他轻车熟路来到门口,敲门。
不出所料地,里面没人应答,收租的拿出一串钥匙,挑了半天,最后插入钥匙,拧动门锁,进了屋。
收租客陈嘉缓慢地走着,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卧室——房间没人。于是他坐在屋里的一个沙发上,打算等到人回来。终于,在钟表时针指向10时,悉悉索索地有脚步声出现,最终停到了门口。
随着开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沙发上的人猛到一激灵,醒了。
陈嘉要占据主动地位,他起身走向房门口正对着的客厅,把进门的人吓了一跳。
“陈哥,您,您在这呢,您看能不能再宽裕我们几天,不会多长时间的。”租客有些紧张地磕巴。
陈嘉习惯性地冷笑一声说道:“哦?几天?”
“五天,不,不,七天!我们肯定准时交房租!”
“落姐跟我说你们一周之前就应该交房租了,她心软好说话,可我陈嘉不是。”
收租的走了两步坐到了茶几旁边的沙发上,没换下的棉鞋接触到地板邦邦的响着,像是给这场单方面的拉锯战敲响了交锋的战鼓。
“......老规矩,要么现在交房租,要么我把你揍一顿你再交房租,要么,我现在叫人把你家值钱的东西都搬走抵债”
陈嘉提溜着手机然后随手扔到茶几上,“三条路,选一条走。”
陈嘉杵着膝盖,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茶几的玻璃板,歪头看向租客,茶几上的水杯里的液体被声波锤成反复出现的同心圆。
不远处的摆钟还在塔巴塔巴地发出声响,一起参与进茶几玻璃板的二重奏。
那租客手忙脚乱的摆弄着电话,不知道在联系谁借钱还是在干什么其他的。
手指头因为敲击太久而微微发痛,可那收租客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有些等的不耐烦,开口说:“你要是不选的话,那可就是我选了......”
陈嘉起身靠近租客,打算武装解决冲突。
他突然向那人挥出一拳,打在租客的脸上,然后用脚勾向他的后膝盖窝将人放倒,按倒在身下,再次击打那租客的腹部。
这租客倒似懂点格斗技术但不还手,只是一味地夹紧双臂将手臂竖在自己脸侧,腹部收紧用力将自己所成一团。
“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下午我还会过来,希望能看到你的租金。”
就在陈嘉要起身离开时,他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尽管跑着的脚步声略显慌乱但也能明显地听出来这是群训练有素的人。
陈嘉知道,麻烦来了。
在门外的警察下达最后的通牒前,陈嘉一气呵成地完成了打人和开门两项动作。
门板维修费可是要自己出,财迷总是舍不得钱的。
不到一天接连两次被暴力敲打的门被吱的打开,像少时淘气时用粉笔挤压黑板发出的尖锐声响,又像是宣告逃亡结失败后惊悚柜门。
接二连三的警察闯入房间,本就不结实的门板也被撞击的摇摇欲坠,突然的起身让陈嘉有一瞬间的脑供血不足,以至于他只能看清最后一个进来的警察,唔......不是个熟面孔。
是今早看到的那个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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