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起了细密的雨。
早起做活的村民看着厚重的乌云，都收拾农具回了家。
雨势在增大，乌云之中翻滚着雷光。
突然，一道紫色闪电撕破长空重重地劈下，一间茅草房子被劈中，霎时间燃了起来。
在淋熄了屋上的火之后雨停了，茅草屋还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框架。
邻居赶到，看见屋里只剩下这家人八岁的女儿。她一脸惊愣地坐着，身边有三堆骨灰。
“元思啊……”
邻居们小心翼翼地安慰着，然而最多的还是欲言又止的沉默。
张婶拉过她的儿子走到屋外，叫他去二十多里外山上的云山观找几个老道士。“元思也真是可怜，但咱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哎，希望老元他们走好吧。”
那小伙子刚走，张婶只听得屋内一阵骚乱，回去一看，元思撞破了额头，倒在地上。
“你们怎么回事儿！”
“哎呀这孩子，说以后拜托我们帮帮她，让她吃百家饭长大，还一定要磕头，结果这一下儿下去…… ”
有人跑了出去找郎中，有人赶忙在附近找止血的草药，还有两个孩子一边哭一边呢喃着“小元姐姐”。
事发突然，大家都有些慌乱。
这一家子飞来横祸实在让人唏嘘，还有个女儿能活下来真是万幸。她要是真的去了，令人心疼不说，恐怕还得担心之后一段日子能否太平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喊道：
“娘——”
“小兔崽子！我不是叫你——”张婶正要发作，却看见几位身着八卦衣的道长已静默地站在屋外。
“几位道长来得这么快，想必已经算到了元家的事……这家人实在是可怜，还请道长作法，替他们超度吧……”
李元思在看清眼前的这一切时，彻底呆住了。
漆黑的几根柱子立在周围，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旁边还有三堆不明的灰烬。
她之前分明在家门口，打开门一片漆黑，伴随着“嘭”的一声。那像是小礼炮的声音，可是一转眼却在这么个鬼地方，还伴随着一声震耳的雷鸣。
“这……应该是在做梦吧。”她这般想着，看着这废墟周围的来人。
但这些陌生的脸过于清晰了。
后来在身边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李元思算是听出了事情原委。她看着周围的三推骨灰，咽了咽口水。
“这梦可真离谱。”
于是她逮着机会一头猛撞在地上，一下子没了意识。
“李元思。”
一片黑暗之中响起了清亮的声音。
“嗯，你好。”
“你不是在做梦哦。”那声音在轻柔的语气中，伴随着浅浅的笑声继续流淌。
“嗯……好吧。可能吧。”
“还有——你穿越了。”
“啊？”
这一声之后，李元思沉默了。
然后只剩下沉默。
“没什么想问的吗？比如，我是谁。”
李元思不以为意。“ 有些什么我应该知道的你直接说。”
“好。在这里你的名字是‘元思’。我的话，应该算是系统吧。”
“应该？还是说，你其实是另外一个我，或者你就是元思本人。”
“都不是。”
李元思又沉默了，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黑暗中慢慢有了光亮，她眨了眨眼，眼神逐渐聚焦。
“小元姐姐醒了——”一个小孩子惊喜地喊着。有几个大人闻声走了过来。
李元思的视野总算变得清晰。她想抬眼看看周围，却只觉得脑袋昏昏，额头正中疼得慌，伸手一摸，沾了一手油绿的碎草渣子。
“别动别动，”有个人赶忙抓着她的手，“草药还得敷着止血。”
“元思你啊可别再想不开了。”
她说声好，慢慢把手放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她才顾得上说声谢谢。
有个穿着道袍的小孩儿走过来，十来岁的样子，背着一把剑。
“抱歉，小妹妹。”他低了低头，蹲下来，把手放在李元思的头上。
“还请节哀顺变。”
四周也都静默着。
在他手触碰的位置，李元思感到有一股奇奇怪怪的能量在流入，像水流一样清润，在她泥浆般感受的脑子里荡开，淡化昏沉的感觉，清清凉凉的，额头也不再那么疼了。
“好些了的话可以请你帮个忙吗，师父希望你能过去一趟。”
她点点头，跟着那个小道士走到几个老道士身后。
只见几位道长盘坐在四方，桃木剑放在面前的地上。他们每人手中拿着一张符纸，口中默念着什么。
“小妹妹，这会儿就站在这里好吗？”
“好。”
作法开始，四张符纸同时燃烧起来，化作淡蓝色的光点，一部分散在四周，组成一道屏障；一部分向中间聚集，凝聚出三个半透明的人体。
“这就是超度啊……”她心中暗道。
那眼前的三位——这莫非就是大白天见鬼？！
最小的那个人影在刚刚凝聚好的时候就开始哭喊，哭声尖锐，尾音拖得很长很长。他很慌张地往旁边的人影怀里钻，把头埋进她的胸口。最高大的那一个人影把他们两个都揽进怀里，低着头。
“那是……爹，娘，还有弟弟。”
虽然，对于这三个陌生人的悲剧，李元思并没有切身的伤感，但看着这互相依靠的一幕，不禁感动又遗憾。
几位道长念咒，淡蓝色的光开始慢慢消散。
“我……”她垂眸。
“父亲”像是听到了什么，他抬头，向四周张望。或许是他发现了女儿没有死，那个人影似乎眉眼逐渐舒展。
再转过头，他看向了李元思。
不远。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两位道长中间，走到与屏障毫厘之隔的地方，像是伸手就能碰到眼前的人。
小道士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了挪。
李元思却没有抬眼，好像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位“父亲”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他把手拍在屏障上，激起水波状的波纹。他停止了消散。
“小妹妹……”站在远处的小道士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她抬头，与眼前的人影四目相对。
“啊——！”就在对视的那一刻，淡蓝色的人影骤然变为血红色，狠狠捶打着眼前的屏障。光点爬在他脸上，变为狰狞的疤痕。他张嘴，已然是一口恐怖的尖牙，向李元思大吼，要杀了她，要咬碎她，要拉她一起下地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她面前——一只厉鬼！
李元思吓得跌坐在地上，哭喊着往身后爬。
几个老道士赶忙念咒，燃符纸，把那三只鬼给控住。小道士也拔剑冲了过来，挡在一人一鬼中间。
这突生的变故引起村民一阵骚动，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的，突然出现了厉鬼。大家紧皱眉头，面面相觑。
看那边血红光刺人眼目，听那边惊叫声骇人心神。
村长望了望四周的人，深吸一口气，藏住哆嗦的手，走到李元思旁边把她扶起来，然后弯着腰说道：
“老元啊……知道你心疼你闺女，元思这额头……是都怪我们大家伙儿犯傻。但你闺女是谁啊？大家都紧巴着呢。而且我可不会放着她不管的，以后，我敢跟你保证，元思绝对不会再受一点儿委屈！”
村长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老元，咱行了啊，吓着你闺女了！”
李元思睁眼瞪着地面，嘴唇颤抖，两腿发软。村长过来说话的时候，她大口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可还是忍不住想跑。
旁边话音刚落，她就将右腿迈了出去。但这一步却像是没踩中实地，扑通跪在地上。
余光里，血色还在翻涌。
村长见她一跪，心吓得狂跳。“老元——老元！咱是一个村儿的……元思，元思是你闺女……我们以后肯定对她好好的——你别再——”
李元思总算镇静了一些，她忍着恐惧看向“父亲”——已经渐渐被压制的恶鬼，因这一眼再次暴跳如雷。
而再一次看见那凶恶的面目，令她汗毛倒立，后背发凉。
“我……我……”身边的人像是想扶她一把，但她却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掩面大哭。
“爹……爹——”
“我是元思啊……我是元思啊……我是……”这一声声哭喊，像是将所有痛苦倾泻。不过寥寥几字，却总是被哭声打断。
那恶鬼看着跪地痛哭的小人儿，停了手。这于他而言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哭，在委屈，在害怕，刚才那一眼看见的陌生的身影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元思还活着吧，元思还活着啊，她刚才被吓哭了啊……
李元思还在不停地哭。
村长看着旁边的血红色渐渐淡去，稍微松了口气。而此刻几位道长抓住机会，将恶鬼压制着，此次意外总算是结束。
“……转诵此经，即得安稳。解诸怨业，得盼来生……”
超度完成了。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李元思重心不稳往旁边一倒，昏了过去。
又是一片混沌之中。
“元思。”是那个自称“系统”的声音，清澈而空灵。
“你——来得正好，问你三个问题。”
“好。”
李元思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元思的父亲，是因为通过我的眼睛，看到了我而不是元思才变成厉鬼的是吗。”
系统发出赞许的笑声。“很聪明呢。”
“另外，那个小道士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他是修道者。上一次对话的时候没机会跟你说清楚，这个世界是可以修仙的哦。来来来，限时福利，你可以选自己的灵根和道缘的深浅，可不要乱选，对后面修炼影响很大的……”
系统笑意更甚。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元思出声打断。
“不想先选一下吗。”
没有回应。
“好吧。你的问题。”
还是一段短暂的沉默，但周围慢慢有了具体的景象。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被照满月黄色的灯光。书桌上立着一个小狗狗样的台灯，桌面上放着几本教辅。
“我的房间……”她声音微颤着发出这一声低低的呢喃。
“骗我呢……梦醒了。”
“元思。”系统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的问题。”
“别装了，你的问题。”
“你的问题。”
“你的问题是什么。”
“问题是什么？”
“是什么？”
“问题是什么！是什么！说！”
每一声都越发冷峻，像是双目猩红的疯子拿着刀一步步接近。
李元思低着头，抱过她床边的鸭子玩偶，在书桌前坐下。
“啪”，她按下台灯的按钮，随手拿过一本书打开摆在桌子上，再四处翻翻，翻出一支笔。她提笔想写，却还是在空白的书页上方停了下来。
“你现在才像是在做梦一样。”系统一声冷笑。
嗒——笔被放在了桌面上，李元思抱紧怀中的鸭子，把头埋下去，微微发抖。
“我……要怎么回去……”
“哈，很简单的，你离开这里就回去了。”
……
“别想着现在就自戕，这里是有鬼的，你也看见了。”
“修炼的事情，有什么好的东西你都帮我安排上吧……”
“好。”系统意味深长地轻笑。
灯光逐渐暗下去，四周又全变为了一片黑色。
“李元思还在房间写作业。”
“是啊，元思，好好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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