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封尧寅时便到了藏书阁，但将离却没来。只传音让他先温习前三式。封尧没多想，温习了前三式，并尝试着理解第四式，中间挑了个时间下到上天庭挑了个小太阳去换职。
封尧运行第一重天第三式，并尝试将第四式与第三式连接，可不知为何，昨日自虚空而起的屏障经过一夜仿佛成了铜墙铁壁，灵力始终无法平稳地穿过屏障，于屏障内的仙灵相交融。
封尧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尝试无数次皆无法进入，他狠下心加了足足三倍的灵力运转第四式，忽然屏障周围泛起一道极淡的红色，在三倍灵力与屏障相碰撞的那一刻，屏障忽然破开一个裂缝，三倍灵力倾巢而动，如海水般朝屏障内的仙灵而去，仙灵恐惧躲避，可依旧无法阻挡灵力的冲击，两厢碰撞之时，封尧呕出一口鲜血。
封尧看着手心的鲜血，意外感受到体内忽然出现的一缕不属于他的灵力波动，“这是谁的灵力？为何会在我体内？”
他撑着高架想站起来，可没等他有动作，原本灵气充裕的藏书阁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乌黑的魔气，朝着立于中央的封尧而来。
封尧拖着阵痛的身躯连连闪避，可刚受挫的身躯本就不如原本灵敏，没多久就被一缕魔气击中，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靠！”
魔气愈演愈烈，封尧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为什么明明长华峰开了护峰结界却还有魔气出现，他拼命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去抵挡，可他灵力不足，终究是杯水车薪。
封尧索性破罐子破摔，想松开灵力桎梏，让魔气散出去算了，哪怕魔气充盈整个上清境，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可不知何时，昨夜喂过的那只灵宠不知从何处钻了进来，小家伙只是灵气所化，根本没有修为，在魔气的浸染下根本活不了。
“啧，早不来晚不来，小家伙，你故意的吧！”
眼瞧着魔气化作一柄利剑朝灵宠而去，封尧骂了一声，抬手去挡，他滚在地上，抱走了犹然发懵的灵宠，将小家伙顺手安置在书架高处，再次起阵阻挡。他将魔气困在一个容器屏障里，魔气四处撞击，想撞碎封尧设下的屏障，每每撞击所产生的巨大声响都仿佛击打在人的心尖上。
封尧灵力不足，不过撑了一刻钟，屏障应声而碎，同一时间封尧喉咙一热，吐出一口黑血。
为困住魔气，封尧以仙灵为阵眼强行构筑屏障，屏障碎裂的那一刻，仙灵重伤昏迷。
封尧如破布般倒下，却没有和想象中的地面亲密接触，反而落入一个较为熟悉的怀抱。
他的意识已然不算太清醒，勉强睁开双眼，看到了面带一丝微不可查的慌张的将离，“魔气……”
“本座先给你治伤！”
一道温厚的灵力顺着封尧的灵脉钻入体内，两股相异的灵力相撞，一股痛意传来，封尧没忍住闷哼一声。
他有了喘息之机，竟然还能笑，“上神，我伤这么重，这次可不能骂我娇气了。”
将离没说话。
封尧第一次在将离的脸上看到了情绪变化，只见将离眉宇皱起，双唇张合，欲言又止。
锦昀紧随其后而来，见藏书阁内肆意的魔气，美目一凛，双手结印形成法阵，魔气被困于法阵，发出八十老妪嘶哑的哀嚎声，最终被如利刃般的灵力硬生生撕扯，化为一片虚无。
藏书阁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长华宫为什么会有魔气？”锦昀原本在和将离议事，结果藏书阁方向忽然发出巨响，将离听见声音就没影了，锦昀紧赶慢赶也落后了半步才到，“我记得你开了结界，结界出问题了？”
往日长华峰素来只有将离一个人，他修为深不可测，护峰结界开与不开无甚区别，可今日锦昀过来议事却意外发现长华峰开启了护峰结界，坚不可摧。
将离把封尧扶起来坐在一旁的软垫上，指尖飞出一道流光朝东南方而去，少顷之后只见将离摇了摇头，“结界完好无损。”
“啊？”这下轮到锦昀懵了，“那魔气哪儿来的？”
她转头询问封尧，“小仙官，你可知魔气从何处而来，你又为何受伤？”
手心萦绕着一团白光，白光穿过皮肤，进入封尧体内，最后在丹田处停下。将离借着白光看见了封尧破损的灵脉和出现裂纹的仙灵。
仙灵乃是仙官成仙之日所化的灵物，居于丹田，是仙官的缩小化。仙灵受损严重，这也说明封尧的身体受到重创。
封尧忍着痛将刚才的一切和盘托出，却下意识将萦绕在丹田屏障处的红色气息隐去，只说了仙灵受阻的事情，“小仙也不知魔气从何而来，在仙灵受创的那一刻，藏书阁四面八方忽然涌出魔气，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将离和锦昀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在再次搭上封尧的手腕时眉宇一皱，搭在腕部的指尖顿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地撤开了手。
“你的意思是无情决和你的仙灵排斥？”锦昀也活了数万年，也见过不少尝试修炼无情道的人，大多在入门时就被无情道极高的门槛挡住望而却步，也有人修炼一生也未曾大成，可从没有人像封尧这样，明明有足够的天赋，却在一开始就出现反噬。
最诡异的事……不是无情道排斥封尧，而是封尧的仙灵在排斥无情道。
锦昀还想说什么，却见将离摇了摇头，只好闭嘴。
“你伤的很重。”将离从阁楼上取了一瓶丹药，倒出一颗递给封尧，封尧见状立刻道了谢。
将离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波澜，不熟悉他的人，譬如封尧只会觉得这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但熟悉将离的锦昀却从中听出一丝担忧的意味，她略带狐疑地看了将离一眼，但很快锦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离会担心人？除非太阳从东边落下去了。
得知自己和无情道相悖，封尧陷入深思。
他虽然是个半路神仙，但关于仙灵的事情，也偶然听红缘说过一次，一个人修什么样的道和他的仙灵有极大关系。若道统和仙灵排斥，那无论如何努力都不会有结果的。
喉咙里还带着血的铁锈味，脑子还处在半混沌的状态，经脉断裂了好几处，从骨缝里传来阵痛，如一柄小刀一点一点剐蹭着骨髓。
封尧无奈一笑。
真是麻烦。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触感，原本低头的封尧猛然抬头，和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将离四目相对。
他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触感，那是将离的手。那只手并没有一触即收，反而状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头。
他听见将离说：“修行一路本就荆棘丛生，若一心向往，遇水架桥便是。”
随后似乎想起点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若觉伤怀，亦不必压抑。”
封尧怔松一下，有一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错觉，“没事，上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没事。”
闻言，将离眉宇轻皱，却也没说什么。他本就寡言少语，不说话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旁观一切的锦昀，手缓慢地抚摸着怀中雪白小狗的毛，略带打量的目光在眼前两人之间流转。
她忽然觉得太阳从东边落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无情决和仙灵产生排斥是当务之急，若想继续修习无情道，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将离只说他来想办法，让封尧安心养伤，这几日暂时不要修习无情道。
封尧被送回偏殿，那只被他救下的灵宠偷偷溜进来，依偎他在身旁，“咩咩”地叫，这时封尧才发现他顺手救下的灵宠竟然是一只小绵羊。
他逗弄着小家伙的鼻子，笑道：“小家伙，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要不要给我点报酬？嗯？”
小绵羊从封尧的膝间爬起来，吐出一块蓝色的晶石，随后便再次趴了下去，在封尧手心乱蹭。
封尧几乎是一眼认出了这块蓝色晶石乃是揽月石，护身法器。
他笑了一声，顺手揉了一把小绵羊，“看不出来啊小家伙，你还是小富豪。”
这东西只怕整个上天庭也找不出几块来。
绝口不提他刚打算把小绵羊炖了吃肉的事情。
他打了个络子，顺手挂在腰间，正打算睡觉却忽然看到到一直胖鸟被拦在长华峰的结界外，左支右绌。他认出那是红缘用来传信的胖鸟，连忙拿出令牌将结界打开一个小口放胖鸟进来，胖鸟一进来，结界上的缺口顿时消失。
“哎呦，小胖鸟，几天不见，你又吃胖了！”封尧笑着从胖鸟的腿上卸下信件，也不知红缘到底是什么毛病，都当神仙了还喜欢玩飞鸽传书那一套，“早晚把你烤了吃！”
胖鸟：“吱嘎！”
封尧膝间的位置被胖鸟抢占，小绵羊十分不满地扇动爪子，抬手给了小胖鸟一巴掌，一个羊爪的印记顿时出现在胖鸟脸上。
胖鸟“吱嘎”一声，两只小家伙扭打在一起。
封尧瞅了一眼，便笑着展开信件，潦草读过，除了关心他的近况，不过两件重要的事情，一件便是选修课期中考核的事情，另一件便是他喜欢上清境的无根果，拜托封尧哪次下山的时候给他摘几个无根果饱饱口福。
“哈？期中考核又是什么东西？”封尧嘴角抽搐，立刻打开天庭教务系统，果不其然在消息那处看到了未清理的红点，信息简短清晰。
【半年后所有仙官参加期中考试，考试分为常识和专业两项，未通过考试者扣除一般学分，给予严重警告。@全体成员】
封尧：“……”
他撇了撇嘴，左右无事便引气入丹田，少顷之后豁然睁开双眸。
那缕浅红色的灵力去哪儿了？
他这一养伤就足足养了一个多月，将离几乎每日都会来查探他的伤势，并留下合适的伤药，每次上药他都咬紧牙关不喊一声疼，可将离仿佛被夺舍，竟说就算他喊疼也无妨。
一个多月过去，封尧身上的伤好了大半，除了仙灵抵触的事情外，似乎没什么让他不顺心的事情，将离对他较之从前温和不少，封尧投桃报李便打算去上天庭寻觅两壶好酒送给将离。
——
长华宫正殿。
锦昀自那日藏书阁后便出门查探，今日方归。
“我把当日藏书阁出现的魔气放入神女台一月，今日方显。”
将离手里捏着一只利箭，若封尧在此处便会发现这就是那晚意欲伤他的穿云箭。
“如何？”
锦昀道：“确实如你所说……魔气只有五阶。”
天生万物，万物定十阶，魔气亦有高低之别。
“五阶。”将离垂着眸子，“十阶为杀，一阶为弱，可偏偏是五阶。”
一个不上不下的数字，五阶的魔气既不能要了封尧的命，又不能彻底放过他，反而刚好卡在一个能控制住灵力稀缺的封尧却不会弄死他的阶段。
“你怎么想到魔气阶层的问题的？”锦昀当日结印意欲灭杀魔气，却在即将动手的前一刻收到将离的传音让她留一缕魔气，法阵变幻，她用了障眼法让封尧以为魔气被灭，其实她已然悄悄把魔气送入神女台。
将离把手中的穿云箭放到锦昀面前，“他来长华峰的当天晚上被骤然出现的穿云箭所伤。”
锦昀接过来，看见箭头和箭身所连接之处的印记，不由得睁大了双眸。
“穿云箭的魔气也只有五阶。”将离淡淡道：“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
哪怕十分震惊，锦昀也得承认这个结论，“魔族不想杀封尧？这不对吧？”
封尧可是天道选定的转机者，魔族能不杀他？
理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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