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梅被甩出去时顺势翻身，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半跪在宿傩的身边。
这件事是他的错，是因为他太过弱小，才没能摆脱这个巫女的纠缠，到头来竟然被作为一个示威的战利品甩在宿傩大人的脚边。甚至他的身体还没恢复，无法为宿傩大人铲除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巫女。
他最不想的就是让宿傩大人失望，所以等了等，发现不仅自己没有挨骂，宿傩大人甚至都没有出声。
里梅小心翼翼地等了等，抬头。
宿傩平躺在原地，连丝毫起身应战的想法也没有，偏了偏头，若有所思，斜眼看向趴在墙上笑眯眯朝他挥手的巫女。
“你还没死？”他问。
巫女十分失落地垂下头：“没有，我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宿傩身上了。”
里梅不着痕迹地颤抖一下。
小宿傩？！
宿傩又恢复到原来的躺姿，甚至闭上了四只眼睛：“啊，是吗。”
“要睡觉了吗，要不要在睡前努力一下？我睡了几十年，身体不太听使唤了，说不定成功的可能很高。”摩耶热切地提议。
宿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里梅发现他抬起了手，已经在心中开始回忆，当宿傩大人将巫女连带围裙一起打得粉碎之后，在仓库中的材料是否足够把被围墙重新补好。
宿傩其实只是挥挥手，告诉里梅赶紧去做饭。
那这个女人呢？里梅困惑地往摩耶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用准备她的饭，别管她就行了。”宿傩随**代一句，继续闭目养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摩耶：？？？
宿傩的性格是不是变得冷淡了，她惆怅地想。明明小时候很热情的，动手也很迅速。是因为年纪大了吗？可是现在的他并不是人类，力量也处于全盛时期，按理说不应该啊。
摩耶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宿傩躺着的姿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因为不想打扰到他休息，不情不愿地从墙上翻下来。
轻声咕哝着“好好睡吧”，“我还会回来的”，离开了。
里梅皱眉看向摩耶离开的方位：“宿傩大人，她离开了。是否需要我跟上去查查她的底细。”
宿傩睁开眼下裂缝：“不用管她。”
“是。”里梅恭敬地应道，转身去准备餐食，宿傩的声音再次传来。
“下次，她再过来——”
里梅立刻说：“属下一定会先杀死她，绝不会失手。”
宿傩倏然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声音中多了一丝玩味：“不，一定不能伤到她，不许对她动手，一根头发也不准碰。听明白了吗？”
习惯使然，里梅答了一声“是”，然后才反应过来宿傩说了什么，一时间完全无法掩饰脸上的震惊。
自从他跟随宿傩大人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命令。
宿傩大人竟然会在意一个巫女的死活，甚至命令他不准伤她？？
里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神情有些恍惚地做好饭，端到宿傩的桌子上，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更令他悚然的是自己完全没有发现那个人的存在。
巫女又来了。
摩耶毫无障碍地踏进了里梅设置加固的结界，坐在宿傩的身边，十分自在，探头去看里梅准备的东西。
“这是萝卜片吗，切得好薄。”她用竹筷挑起盘子里的一扇浅红色薄片，在里梅的面前晃了晃。
“不，这是鱼肉。”里梅谨慎的回答。
“做这个是因为宿傩喜欢吃吗，还是你喜欢？”摩耶欢快的继续问，熟稔的态度始终让里梅摸不着头脑。
白发少年反射性地看了一眼宿傩，发现他连眼皮都没撩起来一下，完全把摩耶当成空气。
里梅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发现摩耶一副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样子，恼怒地说：“是宿傩大人点名要吃。”
“唔，”摩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鱼片的颜色，“还有些生命迹象，不久前刚死？”
“新鲜的鱼才好吃。”宿傩抓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突然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身边有令人不爽的东西存在，会导致失去食欲。”
摩耶怔了怔：“可我觉得他没长得那么难看吧，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把他带出去，等你吃完再说？”
里梅：？
他不可置信地意识到，难道巫女认为他才是那个令宿傩大人“不爽”的存在？
宿傩嗤笑：“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你。”
摩耶耸耸肩：“万一呢？我总要往最好的可能性上想。”
她毫无自觉地坐得离宿傩近了一些，宿傩斜眼看她一眼，弹了弹手指。
没来得及出声，一股强劲的气流裹着摩耶贴着门框飞出去，差点把屋顶砸出一个大洞。她在空中只停留了一个闪光的功夫，随即朝着院外空地坠落下去，在一声闷响后生息全无。
这足以杀死一个人类，或是等级较低的咒术师，甚至妖怪了。
里梅的目光只随着她的离开在外面停留了一秒，随即转过身来，继续为宿傩布菜。
在确定宿傩没有看向自己的时候，里梅悄悄打量他的表情，但什么都没看出来，眼尾的一丝烦躁，似乎是里梅出于自己的心情而无故增添的想象罢了。
对人类毫不犹豫地动手，这才是他熟悉的宿傩大人。
里梅安心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这一天，直到晚上就寝，里梅也没有再看到那个巫女的踪迹。也许已经被宿傩大人先前的一击杀死了，在这样的想法中，他慢慢入睡。
睡到半夜，被连续几声巨响猛地惊醒。
里梅披好衣服出去看，发现在宿傩大人居住的房间门上出现了一个人型窟窿，几乎被毁得只剩半堵的院墙，在几米外与这个窟窿遥相呼应。
门被拉开，宿傩一脸不爽地走出来。
“宿傩大人......"
宿傩看也不看里梅一眼，背对着他吩咐：“把东西修好。”
里梅坚定地服从着宿傩的每一个指令，但唯有这件事，他一时间办不到：周围的村落因为宿傩的到来，村民们都吓得四散奔逃，村中基本已经是一座空村了。
除了这些村落，最近能买到修补材料的地方，只有天亮后才开张。
于是第二天一早，天还黑沉沉的，完全看不出与午夜的区别，里梅已经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准备去购入修缮材料。
一开门，迎面就看到被打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高度的院墙，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一个白红相间的身影趴在墙头上，拿着某种材料在院墙上捶捶打打。
里梅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摩耶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一脸认真的抬头：“墙是我弄坏的，所以我来补。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直起身子，轻飘飘地从墙顶上翻下来。
光线一闪，里梅突然注意到她的腹部和背后位置的衣服，出现了两个对称的大洞，破洞周围的衣料被很努力地拉抻着挡住了一部分皮肤，但仍有大片皮肤露在外面，在月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莹白。
里梅窘迫地偏过脸不去看她，不明白为什么摩耶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穿着这件衣服。
“巫女，你穿的是什么？”他皱眉。
摩耶低头看看，坦然回答：“衣服。”
里梅听到这里回答，恼怒地转头以为对方是在戏弄自己，但瞟到了露出的皮肤，又赶紧把目光转了回去，潦草地指了指大概方向：“不......我是说那里，这种穿着太不得体了。”
“这是宿傩的攻击留下来的痕迹，我没有找到别的衣服，就这么穿了。周围没什么人类，不要紧吧。”她无所谓地说。
里梅：“......”
他不是人类吗？
摩耶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几块好布了，为了帮助里梅止血，她的袖子也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样子，此时只有原来长度的一半还挂在手臂上。
里梅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的袖子看了两眼，紧抿嘴唇，转身。
“跟我来。”
他走到院子后面的一处空地，那里有几排结实的竹竿，上面晾晒着几件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被夜晚的微风吹得鼓起又垂落，带着浅浅的草木气息和溪流的味道。
里梅拿起一件自己的外袍递给摩耶，抿了抿嘴唇，语气硬邦邦的：“把那件衣服换下来，先穿这个。”
摩耶却绕着那几件衣服走了一圈，抓起最里面的一件袍子。
“我是不介意在这里换衣服，但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去房子后面换。”她说。
里梅的脸颊上染上一缕薄红，很难说不是被气得：“露天席地换衣服成何体统，你去我的房间——”
看到摩耶手上的那件衣服，他睁大了眼睛，伸手就要去抢，却被摩耶以意料之外的敏捷身手躲了过去。
里梅瞪她：“你不能穿这件，这是宿傩大人的衣服。”
“我知道啊，所以才拿这件。”摩耶拿着那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发现自己得伸长了手臂，才能不让那件衣服的下摆沾染到地上的湿润泥土。
“好像有点大。”她苦恼地说。
里梅忍无可忍：“你穿我的不就行了。”
“当然不行了，”摩耶歪了歪头，“穿你的怎么能激怒宿傩，让他把我杀掉呢？”
里梅愣了：“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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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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