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对，铀国开国、宗室建立，哪一个王红翼都在场，自己反而是最无知的一个。
他叹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就听王红翼抢先开口，语气颇为冷硬：
“你们俩的家事不用叫我，我不参与。”
“家事你参与得还少吗？”长翎的语气同样不容置疑，“先前不方便说的，如今我在，也免得你再遮掩。”
如何开启锈花这件事，其实是均羽用“灵粹海”这个词从王红翼那里诈来的。
王红翼不知道他了解多少，话赶话就让他吸收看看。
事实证明他猜得不错，锈花靠生命灵粹生长，只要均羽一开始吸收能量，联通灵粹海，之后锈花自然会开放。
但司祭之事略微敏感，王红翼反应过来后立刻通知了长翎，一副不愿介入的样子，没想到会被拉来看家庭大戏。
王红翼回过味来，看了均羽一眼，才道：“不是我带他来的。”
“哦？”长翎挑挑眉，显然没有相信。
“是郑岚，她用锈花开启的密室。”均羽只得承认，“什么命运，什么衰变，什么民族的存续？你们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长翎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均羽连如何正确进入房间都不知道，能看到的东西其实很少。录像是肯定的，或许还有郑岚的一些话。他心下稍安，又问：
“郑岚那边，你查到多少，她背后是什么组织，又告诉了你什么？”
“你每一句都是问句，就没有打算给我一点回答吗？”均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向上涌，“铀长翎，我成年了。在你眼中我是有多么冲动幼稚和不可信任？”少年的手大力地戳着自己的心口，“为什么你连父亲最后的影像都不肯给我看，凭什么？！”
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颤抖的尾音在空旷的夜幕中回荡。
长翎看着均羽因激动变得通红的双眼，忍不住想要伸手安抚，却被弟弟强烈的气势逼得退后两步。他偏过头，无法再直视均羽的眼睛。
王红翼也后退几步，在夜幕中隐没退场，顺带把守卫疏散得更远了些。
他知道的至多也是那两条道路的存在。大人物的抉择与摇摆，他没有能力改变，因此不想听，也不愿听。
“均羽。”长翎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先回去，我慢慢跟你讲，好不好？”
“回去干什么，下去啊！你不是说不用遮掩吗？那些石板是怎么回事，下去解释给我听！”少年的气焰在长翎让步的一瞬间成倍增长，甚至伸手就要去拽长翎的胳膊。
长翎也恼了，将均羽的右手一拧，整个人拉到近前，压着嗓音道：“你冷静一点！”
他人高马大，手劲也大，一瞬控制住觉得顺手，转身把人往楼里带。
被这样从背后拧着手推搡着走，均羽一下竟挣脱不开，在翻身打一架和顺从之间选择了后者，不情不愿地甩开兄长，正了衣冠走回家去。
折腾了半天，又回到一开始的客厅里，桌上王红翼送来的鲜花礼品好端端地放着，竟显得有些好笑。
长翎看着面前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生出几分无奈来，柔声道：“录像的事先前没告诉你，是哥哥不好，哥哥跟你道歉。”
均羽抬眼看看长翎，赌气也消了一半，收回目光带点委屈地点点头：“嗯。”
“那个房间，还有解开金属板的方式，是只有国君才能知道的，我没有故意要瞒你。”
“王红翼都知道！”均羽愤怒地抬起头。
长翎摇头：“他不一样，而且他也解不开。”
均羽自知理亏，只能撇撇嘴算是默认了。
“至于父亲说的两条道路，是基于他的研究产生的猜测，也有一些拥趸，但那只是他的观点。”
“什么两条道路？”均羽抓住了重点，“父亲选择了什么？另一条道路又是什么”
长翎自知失言，闭了闭眼，在想要反驳的瞬间又及时止住，寻找另一个解释的方向，“你知道的，铀氏宗亲之间本质上并没有血缘关系。”
“这跟父亲的研究有关？”均羽眨眨眼。
“对，有关。”长翎不再犹豫，“建国的先辈们，联合拥有相似基因段的人组成虚构的王室家族，本质上是因为我们的生命互相有独特的联结。这种联结有很多解读，所谓灵粹就是其中的一种。”
“所以呢？”
“所以……如果未来你有机会成为国君，我会通过这种联结，把该告诉你的一切都告诉你。但现在不行。”长翎果断地下了结论。
“什么啊？”均羽感觉到受骗，“你就是想说你有权利对我隐瞒，父亲选择了你，所以我什么都不该知道？”
“可以这么理解。”长翎直视着均羽的眼睛，并不退却。
“呵。”均羽耸耸肩，“可以，我不配。”他直接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均羽。”长翎也站起来，还想把人哄住，出口的却是命令，“地下室你不准再去，在我同意之前，不准再查。”
均羽转身，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右手轻抚在胸口，躬身道：“明白，国君大人。”
长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盘棋，不知道能不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下完。
几日后，均羽连乔迁开府的仪式都没有办，直接搬到了澜庭。
这是长翎给他预备的亲王府，面积不大，也不算铺张。唯一奢华的就是一片近千平方米的人工湖。
在极度干旱的主星上，长翎特意买下这么一块方便引水的地块，着意要显示对弟弟的眷惜。却没想到建成之后连参观的邀请都收不到。
夜半时分，湖上的波浪反射着月光，在湖边假山上打出蓝色的光纹，连带着亭子里的二人都显得寒冷寂寥。
均羽看着朗哥用保温瓶在面前随意摆开茶阵，想起前些日子那则通讯，羞愧得不敢面对金朗，干脆转过身面向湖水看去。
“听说你和长翎吵架了。”金朗手上动作不停，“又要我来做和事佬？”
均羽幽幽地转回头：“朗哥，你对和事佬的办事方法有本质上的误解。”
金朗耸耸肩：“能解决问题不就好了。”
“这次是哥哥不对，你收拾他去。”均羽缩缩脖子，双手接过被茶水烫得温热的保温杯盖子，忍不住吐槽道，“你在哪儿学的这么泡茶，浪费我的好茶叶……”
“跟我老爹学的，简单方便，也不用人伺候着。”金朗自己直接拿起保温杯喝了起来。
均羽喉咙里梗着什么，无法接话，目光不敢离开面前这一捧茶水。
半晌，他随便捡了一个话题：“你前段时间是去边境巡航了？”
“师父要让我四处看看，多见见世面。”金朗点头，“刚休假回来，今天去军部交报告，路过锈宫，想着看看你们俩，没想到还得分头跑两趟。”
均羽吐吐舌头：“你发个消息我不就来了。”
金朗白他一眼：“你搬家了不知道叫我来，还得我请你？”
均羽心思完全还在刚才的事情上，知道这样说不好，但或许是为了给自己找些安慰，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和师父相处的时间，比伯父伯母要长吧？”
“那不一样。”金朗笑笑，摆摆手，带点调侃道，“听长翎说，因为他没给你看前任国君的一段视频，你差点跟他在花园里打起来？”
均羽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但终究是没能问下去，无声地点点头。
“详细的我不了解，也没有立场劝你。但你看也看到了，他也道歉过了，赌气也该有个时限。”金朗自然地想向后靠靠，才想起石头春凳并没有靠背，正了正身形又道：“亲王开府，是家事也是国事，就算不想设宴，找个节俭的由头也是要的。”
“师父让你这么跟我说的吗？”朗哥平时哪里会关心这种事。均羽虽然跟长翎赌气，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用多这么个传话的流程。
金朗摇摇头：“大批撤换文教部人员、国考名单重审，这些事我在军部都听说了。许多人以此作文章，有些谣言连王红翼都来找我打听。小殿下，长点心吧，该考虑考虑舆论。”
“我管他们说什么。”均羽不屑道，马上又换了一副狗腿的表情，露出八颗牙齿来，“但是朗哥的话天下第一重要，明天就去办。”
两个月后，澜庭，长翎抱臂靠在衣帽间的门框上看着均羽折腾。
少年一身朋克风高立领骷髅帽衫，搭配迷彩工装裤，十个手指上戴着七八个夸张的兽形与铆钉戒指，对着镜子很是夸张地摆了几个造型。
他对这套行头非常满意，带着点做坏事似的兴奋感。
上次见郑枫的时候，铀均羽被他仿若街头野拳手的造型狠狠震撼了，决心抛弃便衣低调原则，怎么潮怎么来。
这次还特地委托郑枫帮自己找了一些二手的衣服饰品，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他颇有些得意地回头，看见长翎也正噙着笑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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