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县里也吊了一个?”
虹县南市里,几个穿着麻衣的妇人带着孩子在馄饨摊上喝着馄饨汤吹着牛。
“什么时候的事?这科考不都结束两月了吗?怎么还有上吊的?”
“嗨,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回上吊的是个女的,还是商玉轩商大老板的亲侄女,听说她被退了亲,一气之下吊死了。”
“不是吧,气性这么大,那是不能娶回家。不过她是因为啥被人退的?”
“听说呀。”
“我也只是听说,不打包票,你们听听就是了,别往外传,我听说是那女子命格不太好,克人,妨夫上进。”
八卦使人亲近,几位妇人交换着县里的最新消息久久不愿意离开馄饨摊,馄饨摊的老板娘既想听八卦,又觉得耽误生意,正左右为难,直到绵绵细雨洒落在青石板路上,妇人们抛下几枚铜子拧着抱着自家孩童家去。
此时路上皆是匆匆忙忙赶回家的人群。偶尔也有几个例外。
一条小巷中,男男女女几人撑着油纸伞,提着食盒布包,从一座占地不小的大宅中走出,向商家大宅走去。
也不怪几人这么慌张,前段时间天家选秀,商家大闺女的未婚夫葡家有女中选,本来是两家欢乐的喜事。
没想到……
“商兄,你可要好好劝劝青姐儿,千万不能让她再做傻事。青姐儿还小,自幼有贤名,这次的事,谁不知是葡家攀上高枝就……
总之葡家乱传谣言的意图,虹县谁不明白。青姐儿婚事不用急,我们都是邻里,看着青姐儿长大,若是有合适的良家一定会帮忙,这天下良人千千万,你们千万要好好疏导,让青姐儿宽心呀。”
看商老爷只顾哭泣,来客中的一位老爷说话了,“商二老爷,现在可不是气愤伤心的时候,退婚这事已经不只关乎商家的面子,一不小心就可能扯上……”本地的里长向天上拱了拱手。
商二老爷哭声一滞,顿时有些慌了手脚,求救地看向一旁的大哥商大老爷,“大哥,不过就是被退婚,怎么还扯上官司了?当初选秀之时,我家青姐儿确实是待嫁之身,不用参与选秀的,难道这葡家不仅想退婚,还想动用关系治我们商家一个欺君之罪?”
商大老爷一看商二老爷没理会到别人的意思,本想等客人走了再说的话,这会儿也不得不如实告知:
“二弟,不是这个意思,太后执掌大权时一贯鼓励提高女子地位,皇上刚刚亲政,就闹出这等事,外一被有心人——”
“咳咳。”商大老爷的话被里长打断,但话已经说到这,在座的男人无一不明白商大老爷的未尽之语。
男人们在正堂提点商二老爷注意此事的重要性,女人们则来到商家姑娘商青歌的闺房劝解。
“青姐儿,你可别再做傻事,这世上好男人可多着呢。就你这标致的模样,温柔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性情,什么样的找不到。”
“是呀,青姐儿,那葡陶甘不就是个秀才,咱们薯郡虽然学风没有江南郡那么兴盛,但是秀才也不算少,你还这么年轻,等过两年我使你伯伯在他的学堂里挑个好的,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商二夫人使人搬来几把椅子,让女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劝解女儿。
面对大家的劝解,青姐儿只是把头埋在被子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偶尔传出两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仿佛在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看着女儿这样,站在一旁的商二夫人心疼得不得了,这两天她口水都说干了,女儿就跟死尸一样,躺床上不说不闹。
商二夫人听着大家说的话,真真说到了她心里头,这个男人不行就换一个,她家标标致致的女儿家,还怕嫁不出去。
商二夫人亲手给客人们添了茶,就希望她们再多说几句,把女儿求死的心给说回来。
但只有商青歌自己知道,她不抬头不回话,不是因为伤心,更怕自己暴露。
大白天的,商青歌的闺房门窗紧闭,她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商家大夫人看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此痛苦,她从椅子上移到商青歌的床边,手轻轻地搭在商青歌的肩膀上,试图给予一些安慰。
然而,当她不经意间瞥见商青歌脖子上的深深的青紫痕迹时,心头一紧。
这孩子是真存了死意呀!
“儿呀,我的儿,你可千万别为了那不相干的外人做傻事呀,不就是退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咱自己立个女户招个婿也行,要是实在伤了心,大不了咱就不婚不嫁,自己过一辈子那也好好的。大伯母看着你这样心疼呀。”
商二夫人一听大夫人这话,就不乐意了,她漂漂亮亮性情德行无一不好的女儿立女户?不嫁人?二老爷那种不知女儿家辛苦的大男人这样说也就算了,大嫂一个妇人怎么也这样劝人,这不是把她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商二夫人把大夫人请回椅子上,坐在床边上拉着商青歌的手苦口婆心劝道:
“儿呀,你大伯母刚刚那是心疼你,你放心,娘一定帮你找一个比葡家小子好千倍好万倍的男人,到时候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泪如雨下,商二夫人这句话是真碰到了商青歌的逆鳞,床上的商青歌抬头就朝床架撞去。
迷迷糊糊中,商青歌听到一片尖叫。
“来人呀,大姑娘又寻死了,快叫大夫。”
“二夫人,你现在说这些嫁呀婚的干什么,你是想学银滩毒妇以婚嫁之名逼死你的女儿吗?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你也得考虑考虑你的儿子,考虑考虑我们这些邻居。
要是青姐儿死了,你就犯下不慈大罪,不仅你要坐牢,我们几家可是五邻户,要连坐的,我这个老婆子要是撤走牌坊,还怎么在世间行走,我的孙女还怎么婚嫁。”
“是呀,姐姐,青姐儿现在正伤着心,就算为了家里的哥儿想,也千万不能再说婚嫁一事了。
律例明明白白地写着,女子不愿即可不出嫁的,你这话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说你逼嫁,少不得吃顿板子。
“女儿呀,娘说错话了,你不想嫁,就不嫁了,你可别吓娘,娘舍不得你。”
又死一次!老天爷也太捉弄人了。
原来江晋朝的商青歌在发现尸体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身体里的商青歌是21世纪的一个孤魂野鬼,不知何因占了这个商青歌的身。
21世纪的商青歌是某省一个小山村的四女儿。父母一共生了四个女儿,前三个都送了人。
到她时,生母怕以后再也不能生,索性留下她,取名商亲哥,寓意当然很明显。
刚开始还好,后来生父去世,母亲改嫁。
等小弟一出生,她就成了牲口。小小年纪外出打工养家。
当服务员,当流水线工人,当保洁,当保姆,什么挣钱干什么。
出社会久了,她也知道知识的重要性,狠心给自己报了个夜大,拿了个中专毕业证,给自己改名商青歌。
拉着两个一起当过保洁的小姐妹开了个保洁公司,生意做起来了,年纪也35了。
被家里吸了这么多年血的商青歌,不再无节制供养家里,经济上更是不再支持已婚已育的弟弟。
没想到爱子心切的商母出了个逆天主意,她要把女儿嫁给她现任丈夫不能生育的亲弟弟。
这样女儿死后的财产都是儿子一家人的。商青歌肯定不能答应这么荒唐的事,在与商母的纠缠中,意外身亡。
这样长大的商青歌,干什么都有拼劲,唯独怕死。主要是以她的想法,既然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
虽然她发现自己穿越到古代的时候很想死,毕竟古代可比现代更重男轻女。至少在现代她还能自己创业当个女强人。
但是吧,以她的性格,她要死怎么也得拉几个贱人陪葬呀。别的不说,就那个叫什么葡萄干的,要是他在这,自己刚刚肯定一头撞死他。
她分析刚刚撞墙的那个人是真正的商青歌,因为二夫人说给商青歌找一个更好的人嫁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身体一阵冰寒,然后眼前一黑。
三天死两次,这是参加了什么死亡游戏吗?
等商青歌一醒来,嘿,没死成。那先苟着吧。
没死是没死,但是上吊撞墙的伤口是真的疼呀,等休息两天伤好了再说吧,要实在过不下去,那也得整点无痛无痒的死法,毕竟当了两辈子女人,总要有一次要死得好看点。
商青歌一边养病一边收集信息。
说来这江晋一朝很有些阴盛阳衰的味道。江晋朝之所以能开国,还是开国皇帝他妈赵太后看着前朝不行了,逼着儿子造的反,一路辅佐儿子坐上皇帝宝座。
过了百来年,又出了一个冯氏,一月入宫就封嫔妃,三月不到怀孕,五月封后,十月产女,十一月死老公。
皇后的位置还没坐满一年,就当上了太后。太后当了二十年又当上的太皇太后。
由于两任帝王都是幼年登基,冯太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掌权时间超过三十年,使女子的地位急剧提升。
多年来,在冯太皇太后的掌权下,立女户,女子经商,男女之间可以不论嫁娶,只立契约,甚至某些岗位女子担任朝廷官员的信息让商青歌松了口气。
信息了解越多,也让21世纪的商青歌明白这个世界的商青歌为什么这么坚定求死。
商家条件不错,但有钱的是商青歌的祖父和大伯。
商二老爷没有经商天赋,又喜爱诗书,在商老太爷的支持下,分家置地改为农户,后代可以科举。
商二夫人也不过秀才家出身,不懂经济,商青歌家多年全凭田地收租过活,产业不丰。
原主商青歌想要立女户,只能像大家族的庶子一般拿到一层家产,商二家的财产也没法让原主活一辈子。
这样的商青歌想要日子过下去,不是嫁人,就只能像其他女子靠经商过活。
但问题是——商青歌的弟弟是要考科举的人。
除非商青歌出嫁冠夫姓,不然她立户经商,就是绝了弟弟的科举路。
江晋朝的商青歌不愿挡亲弟弟的前途,不愿让生养父母失望,可21世纪的商青歌会顾忌一群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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