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衣气定神闲地站在擂台之上，左手手心捧着一块儿石头。
小小石头周遭荡着与天雷一般的迷你小雷旋。
天吾认出那块石头正是妖族的蓄灵石，可储存灵力，但却是个易碎的介质，断不可能接下他的攻击，还吸纳了天雷之力。
沈青衣身上恐怕还有许多连他都无法测算的秘密。
天吾蹙眉，并不喜欢这种超出预期的感觉，可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沈青衣身上尝到。
他握紧手中长剑，高手对决最忌心神不定。
他决不能再给沈青衣故弄玄虚的机会，下一招必取得胜利。
轰隆——九天玄雷劈天而下。
“何方道友竟是此事渡劫？！”台下几位掌门瞥见熟悉的景色，面露惊骇之色，连忙招呼各门弟子退避三舍。
却见那九天玄雷径直朝台上劈去——
“怎么可能，那沈青衣不过金丹修为，完全没有到渡劫的时候。”台下众人大为震撼，可偏偏那九天玄雷精准无误地砸向沈青衣的头顶。
轰——
不过分毫之距，九天玄雷猛地拐了个弯，径直朝天吾射去。
速度之快，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可天吾却是挥剑横劈，将那堪比天神之力的九天玄雷劈成两段，彻底消灭九天玄雷的杀伤力。
天吾惊奇质问：“你做了什么！？以你现在的灵脉情况，绝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沈青衣若是真的恢复巅峰实力，操控九天玄雷天吾并不意外，但他如今灵脉尽毁，不过是勉力修补而活，若要强行突破，此刻早该筋脉尽断、爆体而亡了。
台下众人更是目瞪口呆，几位掌门头晕目眩好似做梦。
离谱之一：一个金丹期弟子竟然能操控九天玄雷，以后若是谁得罪了他，岂不是分分钟能被天雷劈死——众人说不定还以为是自己渡劫失败，根本怀疑不到沈青衣身上。
离谱之二：修仙界的当仁不让第一人天吾，居然一剑轻松斩断九天玄雷？！此人实力怕是早已超脱三界之外，根本不受天道限制，如此为何还不飞升？！配合之前天吾始终和胡威站在一块儿……莫非他是第二个胡威，也想着操控整个修仙界？！这硬实力根本无人能挡啊！
几位掌门本都是来参加今年最水的一届修仙大会，让各门各派的弟子较量一番，比出个名义上的第一就能欢欢喜喜地各回各家 ，万万没想到遇上一个心思歹毒的胡威，紧接着又是两个神秘莫测的清心门弟子！
头痛！头好痛！
沈青衣笑了笑，松开左手。
那蓄满天雷之力的蓄灵石飞至身旁，与此同时，数颗五彩斑斓的蓄灵石从储物袋中飞出，绕着沈青衣周身浮空盘旋：每一颗蓄灵石都蓄满灵力，而且还不断有新的蓄灵石浮起，不断蓄满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灵力。
“还要多谢天吾君的相让。”沈青衣拱手拜谢，“若不是有清心门的后山副本，我也想不到借用广大玩家的灵力来增进我的修为。”
天吾一愣，当即召出幻境查看。
谢秋原等人也是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求助场外好友查看清心门后山副本。
果不其然，众人猛地发现清心门后山副本的介绍落款居然是沈青衣！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不仅是沈青衣第一个通关的，他还获得了副本的掌控权限——所有玩家每次通关，沈青衣都可以得到一定的经验奖励，和之前给谢秋原开了妖族结界副本经验池一个道理。
“我既灵脉尽毁，只能依托外物。”沈青衣笑了笑，抬起手中重名剑，“好在，大家都很给力，就连天吾君也是不吝赐教，给了许多便利——”
沈青衣周身蓄灵石纷纷绽放白光，无数灵力“嗖”地从蓄灵石内跳入重名剑剑身。
沈青衣抬剑，指腹轻抹剑身，鲜红的血液与无数的灵力纠缠染白，融于重名剑身，雕刻出一朵一朵透明雪莲：“当然，我也知道——”
沈青衣召来蓄有九天玄雷的蓄灵石，握于掌心猛地捏碎。
滋啦——强大的雷力四处乱炸，沈青衣掌心用力凝固，瞬息将乱窜的九天玄雷捏成一条细长的雷辫，缠上重名剑。
透蓝色的炫光在眼眸中晶亮炫炸，重名剑吸纳过多能量雀跃无比，沈青衣微微一笑，推出剑柄，直朝天吾：“能杀死天道的，只有天道。”
嗖——重名剑迅猛出击，绚丽的剑身绽放灼目的光彩，亮瞎台下众人视线。
天吾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天雷之力，内心第一次浮起死亡的恐惧之感——那感觉过于陌生，以至于当重名剑穿心而过，跳至高处以为躲过一劫的天吾还在准备还击。
手中灵力滞怠，入体的刺痛逐渐扩大，无数灵力不受控制地在灵脉间四处乱窜，直至撞得头破血流挣体而出。
那感觉过于熟悉，一如他施展出去抹杀他人性命一般，狠厉迅捷，不过一眨眼一切就已经结束。
轰——天吾被体内磅礴无度的灵力撑炸，无数萃白灵气泄露，劈天盖地而下，白色掩盖一切，好似吞噬天地间所有景色。
*
“是你！”
灭魂印入体，沈青衣发现眼前这个十恶不赦的魔煞竟然是他曾经养育过的小鸟妖、是他偶遇抽取凤凰神力保下一命的凤凰半妖。
而他之所以会变成眼前模样，是因为胡威的贪念。
那年在清心门修养过一段时日，魔煞恢复记忆，意识到自己被胡威种下的灵心草控制，竟是假死逃脱，选择回到玄心宗。
在那里，他再次遭遇到了更加惨无人道的虐待和折辱，但他总是聪明的。
靠着沈青衣为其撰写的《小鸟秘籍》竟是悟出了一套足以毁天灭地的惊世秘法——于是，魔煞出世，玄心宗成了第一个被其灭门的修仙门派。
也因此，魔煞成了天道必须抹杀的存在，他不属三界，他威胁到天道的存在。
沈青衣收回灭魂印，看着面前已经没有人形、妖形的魔煞，目光感慨竟是有了几分不忍。
魔煞感知到沈青衣的手下留情，猛地窜起用周身黑雾将其吞噬：“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环犹在耳：“你以为冰冻修仙界，那些种了怨根的臭修士就不会死了吗？！我告诉你，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谁也救不了他们……！！”
沈青衣摇头叹息，一切皆是因他而起，那该为这一切负责的就不能只是魔煞一人。
沈青衣双手结印，自爆内丹——将以全身修为尽数献祭天地，恢复万物生机挽回死局。
“沈青衣！”魔煞的笑声戛然而止，沈青衣居然为了阻止他，选择同归于尽，“那帮混蛋算什么！你一个快要飞升的人，何必为了他们做到这个地步！你……”
轰隆——
属于沈青衣的渡劫天雷、追杀魔煞的毁灭天雷，在这一刻融于一体，朝着两人头顶轰然落下。
沈青衣倏地张开结界，却是以灵脉骨髓为屏障，护住魔煞的最后生机。
“沈青衣，值得吗？”层层白光之中，荡起天道的回声——那是和天吾如出一辙的嗓音，作为天道游走人间的形象，天吾被沈青衣毁得无法现身。
封锁于记忆深处的最后一道枷锁落下，天道解开了对沈青衣的记忆禁锢，却依旧不解沈青衣的做法：“你以尽数修为、包括自己的性命换来魔煞的一线生机，可如今他依旧执迷不悟，企图毁灭天地，就是魔煞的转世谢秋原，也毫无侠义之心，肆意妄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沈青衣垂眸浅笑：“能肆意妄为地活一辈子，不值得吗？
我之一生，背负天下，纵有神力无敌，却又不乏身不由己。
谢秋原活出了我对他的期望：他有爱他的家人，他可以是别人口中榜样的乖孩子，也可以是个无理取闹的坏孩子；
他不用再受他人算计，不需担心他人觊觎他的凤凰神力，他可以自由地决定自己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可以。
那就足够了。”
“……”天道沉默许久，开口道，“你本来是我选择的继承人，你心有大爱，处事果决、公正不阿，你本该成为掌控世间万物的第一人，可偏偏因为一个人，生出了偏爱——这就注定你无法飞升，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哈。”沈青衣闻言却是大笑出声，“天道，谢秋原为了自己曾经遭受的一切报复，何错之有？莫不是在你们眼中，只有放下仇恨者才是悟道？
可惜，当年我应下师尊的请求，放过那个杀了我父亲的千古一帝，看着他治理天下风调雨顺，心中仇恨却并未消解，方才有今时之日，被你利用将我困于后山副本之难。
如今我之所以放下仇恨，却是因为谢秋原教会我报仇，他给了我第二条路。
皇帝没有死，天下大治的美好不变，甚至比曾经还要繁盛，可皇帝该承担的恶尽数归还，他睡不了一个好觉，只能在日夜噩梦之中不断督促自己励精图治、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这是比死还折磨的报复，所以我的仇也真正地放下了。
所以，魔煞有错吗？
他所杀之人皆是有因有果，唯一做错的不过是他企图灭世、摧毁万物生机的罪，可这一切，以我之修为已尽数偿还天地，你又凭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问罪于他？
若是天道不公，便是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的死路一条，我沈青衣也心之向往。”
天道默然不语，沈青衣眼前的白光却是一转，变幻出了真实修仙界如今的模样——
遍地寒冰裹挟，往来唏嘘只有寒风凛凛，三界所有人事物皆化作冰雕冻立，毫无生机。
片刻后，冰川融化，万物苏醒，一切恢复曾经的兴兴向荣之态。
直到修仙界一弟子从冰冻状态解锁：“太好了！我——啊啊啊！”
他的眼耳口鼻猛地窜起数道黑雾——正是之前被种下怨根的祸端，黑色的雾气逐渐从弟子身上散出，而随着黑气的离开，那弟子仿佛一个皮球一般，被不断吸干，直至黑气彻底脱离弟子的躯壳，那弟子“咯嘣”到底，干瘦如柴地碎成一摊。
而那逃脱的黑气快速游走在天地之间，每每见到一个人便钻入其口鼻，如出一辙地出入将生机吞噬……
天道的声音再次响起：“沈青衣，这就是你一时心软的后果。魔煞不除，怨根不散，这一切就会往复循环直至天地毁灭，我知你觉得我对魔煞不公，但这一切就是魔煞的命，即便是天道也无从插手，不过只要你答应帮我劝服魔煞，我可以承诺你，在结束祸端后，我自会引咎自罚。”
沈青衣倏地笑了起来：“天道，你说这是魔煞的命，你无从插手？恐怕你早就觉察到魔煞对你的威胁，才有从他出生那一刻起的针对。当年我多次接触玄心宗被怨根残害之尸，没能从魂灵中探查出任何有效信息，甚至连炼尸地的存在都一无所知，恐怕都是天道、你的手笔。
你是怕我知道真相，根本不会去讨伐魔煞，你其实也自知有愧，只不过从未想过改正而是一味地觉得杀掉魔煞就能解决一切。你不是无法插手，你是插手了却只想他死。
可惜他命不该绝，成长到了你无法杀死的地步。
如今你才来假惺惺地认错，不过是因为你知道，要抹除怨根这个威胁，只有魔煞死——而你做不到，我却说不定可以以恩挟报，不费吹灰之力让魔煞心甘情愿赴死。”
“……”天道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沈青衣冷笑追击：“如此看来，这天地确实肮脏不堪，便是毁了也无妨。”
天道大怒：“沈青衣！！就算我确实不堪！可你别忘了在那里还有你的师尊，还有清心门的所有人，他们何其无辜？！这山水花草间又何其无辜？！你莫要为了一己之私，背弃天地！”
沈青衣冷漠道：“此番比试既是我获胜，那后续不论发生何时，都已与你无关。”
他抬手轻挥，天道布下的白茫茫笼罩顿时消散，连带着天道的声音也渐行渐远：“沈青衣！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直至彻底消失。
周围鸟语花香，一阵青草芬芳，无人的仙境恍若隔世。
沈青衣踏足山野，转身没入绿野。
全服公告、以及《问心》游戏官方突然跳出一条版本更新通知，所有玩家被强制退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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