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他所料,苗圃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狭窄的小径连通过都困难。
卿徊将手中的灵植交给老者,然后把香拔了起来,再一次被传送。
这一次他到了一个山崖之上,崖边有一颗大树,树身向悬崖处倾斜,树干粗壮,往外延展,下面直接就是万丈深渊。
卿徊等了一会,发现没人来,这才感觉有些奇怪,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树叶中有一抹看不真切的黑色。
卿徊没有靠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这好像是一块布料?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新的考验?
卿徊想不通,等了许久也没人过来,决定亲自去探查一下。
他走到崖边,一颗石子被踢落,掉下去连声音都听不见。
卿徊不想冒险,但那块黑色布料所在的树干离崖边有点远,他一手抓住树枝,一手勾住布料,然后用力扯了一下。
“谁扯我衣服?!”树叶里冒出了一个声音。
卿徊感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把手收了回来:“抱歉。”
树上的人利落地翻了一个身,正准备跳下来时发现衣服似乎被卡在了一个地方,但为时已晚。
本该越到崖边的动作被衣服拽了回去,那人落脚一空,直直地往下掉。
卿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但一时高估了自己的力量,险些连自己都摔下去。
卿徊及时稳住身体:“你自己能上来吗?”
“我试试。”
说罢,他一脚蹬向了崖壁,腰腹发力,借着卿徊拉住他的力往下一扯,整个人就翻了上去。
卿徊被他措不及防的力道拽得身体下沉,摔到了地上,有点懵。
他转过头往后看,对上了一张熟悉且嚣张的脸。
“怎么是你?”卿徊有些惊讶。
少年双手环胸靠着树,动作十分潇洒,与倒在地上的卿徊对比明显。
他勾起唇:“怎么不能是我?”
卿徊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看着身上的灰尘:“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少年不认这个账:“你要是不扯我的衣服,我也不会掉下去。”
卿徊排了排身上的灰尘:“我还以为你是考官。”
“当然不是,我也是新弟子,”少年看着卿徊紧锁的眉头,“有这么脏吗?”
卿徊没理他,少年继续说道:“我叫叶骁泽,你叫……卿徊对吧?”
卿徊心不在焉地回道:“嗯。”
直到身上重新变得干干净净,他才后知后觉地思索叶骁泽说了什么,这人居然也是新弟子。
他仔细打量着叶骁泽:“你是第一个来的?”
叶骁泽点了点头:“我都在这里等很久了。”
卿徊震惊,他一个活了三百年的人输给了眼前这个十八岁小孩,但人外有人的道理他也懂,只感叹道:“厉害。”
“厉害什么?”叶骁泽疑惑。
卿徊觉得他谦虚,解释道:“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通过了考试还不厉害吗?”
他心想,自己之前的判断有误,没想到这人看着嚣张肆意,内里却是谦虚的性子。
虽然前两个入门关卡不涉及真正实力,但却十分考验阅历,这少年年岁不大,经历的不多,那就定然是在书上下了苦功夫。
没想到下一秒他的想法就被打破了,叶骁泽开口道:“我没参加前两次测试啊。”
卿徊眨了眨眼,看着叶骁泽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爹把我送过来的。”
卿徊嘴角抽了抽,他想起昨日看见叶骁泽在招生,心中有了个猜测:“你爹是这里的长老?”
叶骁泽:“嗯。”
卿徊:“我们现在在这里要做什么?”
叶骁泽言简意赅:“等。”
卿徊也不多问,安静地站着,视线偶尔会落到叶骁泽的身上。
叶骁泽五感敏锐:“你看我干什么?”
卿徊酝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
叶骁泽仰了仰下巴:“嗯?”
卿徊还是说了出来:“你看起来不像是合欢宗的。”
叶骁泽眉梢扬起,尾音稍稍上扬:“你也这么觉得?”
卿徊还以为自己以貌取人刻板印象伤到了他,正准备道歉时,叶骁泽一挥袖子:“我也这么觉得。”
卿徊沉默了片刻,只觉这个人怎么次次出乎他的意料:“那你为什么要加入合欢宗?”
叶骁泽瞥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们关系很好吗?”
卿徊:“不好。”
“那不就得了,”叶骁泽冷漠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卿徊被他的话噎住,但一想到面前的人才十八,便生不起气来了。
毕竟他十八岁的时候也没比叶骁泽好到哪去,张扬又肆意,天不怕地不怕,哪里都能去闯一闯。
直到被修炼的坎坷打了几个耳光之后就收敛了,但这不妨碍卿徊对少年多了几分包容,谁不喜欢有活力的人呢,站在身边感觉自己都年轻多了。
在叶骁泽把话题堵死之后,崖上就陷入了寂静,卿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在心里算着时间,垂眸等待。
叶骁泽揪着两片叶子在指尖缠绕,眼珠一转,在一片云雾中捕捉到那抹粉色,视线不自觉地就粘了上去,停留了许久,有些出神。
卿徊站在他的侧前方,他只能看见半张侧脸,看不清神色。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云雾中的卿徊不像此世中人,衣袂随风飘起,像是下一秒就要羽化飞升了。
但粉色的衣装又为他添了一份俗世色彩,将他留了下来,成了凡世的仙人。既有人间的烟火,又有出尘的透彻。
但叶骁泽很快就回神了,心中嗤笑,他怎么会觉得这人出尘,真是疯了。
谈八个道侣,这人在红尘里打滚还差不多。
他的指尖微动,一片叶子就这么弹了出去,直直地冲向卿徊。
轻微的破空声从耳侧传来,卿徊没躲,抬起袖子化解了攻势,眼皮掀起一角,瞥了叶骁泽一眼。
叶骁泽的心脏忽然跳了一下,他不知这一眼是怒气还是不屑,径直问道:“生气了?”
“没有。”卿徊摇了摇头。
叶骁泽又甩了一片叶子过去:“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卿徊无奈地转头:“看了,然后呢?”
叶骁泽没想到这人就像是没脾气的面团一样,这样被挑衅都不生气,给了他一种欺负人的感觉。
他看着卿徊的双眼:“你真的有过八个道侣?”
卿徊坦然承认:“嗯。”
叶骁泽撇了撇嘴:“人怎么能连续爱上八个不同的人。”
他对情爱没什么兴趣,但也知如果是真爱的话,那定然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卿徊笑了一声:“谁跟你说是爱?”
叶骁泽用一种看着渣男的眼神看着卿徊:“你不爱他们?”
卿徊仔细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爱。”
喜欢与爱是不一样的,真正爱上一个人太难,他见过用情至深的人,他还远远没到那个地步。
但喜欢也要耗费情感,在他自以为的两情相悦之际被一刀斩断,他又怎么能轻易释怀。
叶骁泽:“你为什么要和他们在一起?”
卿徊:“因为喜欢。”
叶骁泽的嘴角抽了抽:“喜欢上这么多人,你的喜欢还挺廉价。”
“不过你为什么要找这么多道侣?”叶骁泽有些疑惑。
因为他总是以为一段新的感情可以让他忘记之前的痛苦,这个方法短时间内有用,他喜欢上了一个新的人,就会将注意全部都放在眼前人身上,之前的那些痛苦也就暂时抛之脑后了。
于是就算每一段感情都无疾而终他也没怀疑过这个方法,只是觉得喜欢错了人,找到一个正确的人就好,到时候他就可以在感情中勘破了,却没有意识到他不该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他自己的道,为什么要取决于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这些原因卿徊并不想说。
他借用了叶骁泽之前的做法:“我跟你很熟吗?”
叶骁泽下意识答道:“不熟。”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卿徊的眼中闪过揶揄,语气含笑,停顿了一下故作悬念,“还是说……你想成为我的第九个道侣?”
叶骁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迫不及待地想要撇清关系:“谁想要成为你的第九个道侣啊?我最讨厌你这样花心的人了!”
说完,他脚尖轻踏,拉开了与卿徊的距离,用动作表明了态度,眉眼间的抵触不似作假,仿佛卿徊是什么脏东西。
“叶少爷,”卿徊环胸而立,被明确表示了厌恶也不生气,反而问道,“你还记得这里哪里吗?”
叶骁泽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底气不足地说道:“合欢宗又怎么了?难道进了这里就要找十个八个道侣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又不是没有合欢宗弟子专情,”叶骁泽越说越来劲,“别说那些师兄师姐了,很多长老都只有一个道侣。”
“就是你们这种人心里想着那些事,还要推到合欢宗头上,败坏合欢宗名声。”
卿徊白白被扣了一顶帽子,懒得和他争辩:“叶少爷说得对,我就是这种人,劳烦你以后离我远点,免得玷污了你。”
他自然也知道合欢宗不是青楼,不逼人献身,也不全靠双修采补,不然早就被打成邪修了。
能成为几大门派之一,合欢宗自是受到认可,门规严格,严禁弟子强迫行事,违者轻则处罚,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但合欢宗的风评还是褒贬参半,因为总有人找上门来说合欢宗弟子骗身骗心,但弟子也觉得冤枉,他们早在最开始就讲清楚了,还立契为证,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完事后一拍两散,现在突然找上门要负责他们也是不认的。
这种纠纷时常发生,长此以往,众人一想到合欢宗第一反应也变成了桃色绯闻,比如谁和谁在一起了,又有弟子跑上合欢宗找人了,有人在合欢宗门口打起来了……
卿徊并不认为合欢宗的弟子就满脑子都是床上那点事,只是合欢宗弟子大多生性自由,在情爱一事上看得开,对人的贞洁没有什么要求。
他的意思被叶骁泽误解,内心也没有辩驳的想法,只是觉得半大的少年郎好像大多这样,想着将来与心爱之人一生一世。
他……当初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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