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宴会不欢而散,魔书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头绪,玉灵难得有些郁闷。
用单喜童的话来说,现在的他更有“人气”。
夜里,他唤出自己的佩剑“淳生”,将剑面变得大大的,躺了上去,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法,一边饮酒,一边飘在空中望着星辰。
一人独处时,他更能回想白天所发生的一切。
早在他闭关之前,萧炳之的修为就成了外道中无人可望其项背的存在,当时外道中的数个门派就隐隐有了要归附合欢宗的趋势。
如今百年已过,恐怕他对外道的掌控已经趋于完全,燕赤门也许就是他没有吞下的最后一块阵地。
如果被他拿下燕赤门,恐怕修仙界就要再掀起腥风血雨了。
在剑面上支起身,他斜望向下方的玉琼宫。
夜渐渐深了,楼阁里的灯火也都渐次暗了下去。
在这座宗门里生活的不仅有结丹期的长老们,还有数千弟子,而这正是他师父玉龙真人“有教无类”大愿的体现。
凡有灵根者,皆可入玉琼宫求仙。
师父打破了家族血缘与资质高低的限制,为天下求仙者提供了一个平台。
从前玉灵没有想过自己与这些小辈们能有多深厚的关联,要不然也不能转身闭关上百年,不问世事,只寻求属于自己的仙道。
而闭关百年的结果并不能让他满意,实力提升的速度过于迟缓,清静的背后,难以言说的寂寞如影随形。
他想自己那日追随着曲萍儿下山,也许就是感受到了那一丝真切的情感,不想让它随风而逝。
还有郭靖平……他明明能选择继续走那条路,不回去送死,但仍甘愿往之。
想到这里,玉灵的心头又动了一动,他复看向夜幕里的玉琼宫,灯已大半灭了,白天的喧嚣似乎远去,这座仙界名门陷入了安详的沉睡当中,他莫名觉得眼前的场景非常令人安心。
“淳生”缓缓划过黛色的天空,忽然,一点灯火在眼前亮了。
玉灵将剑降下来一点,发现这里正是草药园。
一盏黄澄澄的灯笼在一人高的竹竿上挂着,照亮了那么一小片地方。
灯火的左边是一口小井,石块垒起的井台此刻湿漉漉的,一个女子从灯火右侧的暗影里面走出来,她娴熟地将井边的木桶抛入水中,打起一桶水后提向一边的草药田。
这正是澄意。
白天她见过长辉师兄后,得知草药园其他的差事都被占满了,唯独一片蓝莹草田,因为需要夜间浇水,需水量又极大,是个苦差事,所以没人认领。澄意就果断将这件事揽了下来。
夜里安静,这片地方又远离人烟,正合适她练功,也避免了其他人好奇地打扰。
而且这里还有一件好处,因地处偏僻,这里有座小屋可供照顾田地的人居住,虽然只有一间草房一个灶台,但总比在定春园睡大通铺强多了。
浇完了田,澄意坐在井边的木墩子上休息,沾满汗水的脸被烛火映得红红的,很有活力。
玉灵将自己的实力压到炼气十层,将淳生剑收回身上,解了隐身术,降在澄意面前。
眼前倏然出现了一个人,澄意吓了一跳。
只见他抱臂对着自己,渐渐走进灯光里,才看清他的样貌,原来是当日在禁渊见过的那位师兄。
澄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现在知道自己真名的人不算多,眼前这位师兄就算一个。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师妹。”玉灵自然地在她身旁的另一个木墩子上坐下。
“对呀……好巧……”澄意悄悄把自己往边上挪了挪。
虽然现在已经很久没看见执事堂的人再找她了,但如果这位师兄暴露出她就是曲萍儿的消息,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我方才结束游历,刚刚回来。没想到师妹最终还是回了玉琼宫。”玉灵说。
他是知道她在山下的经历的,自然也不会去揭她的伤疤,就挑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说法。
澄意迅速捕捉到了信息,原来他刚从山下回来,那就是不知道之前执事堂找过她的事喽!
这么一想,她心下稍安,也就放松了下来。
玉灵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说:“可以陪我喝点吗?”
澄意点了点头,心想他也许是心情不好,又刚巧遇到了自己,现在事情也干完了,她不介意陪他一会儿。
接过酒壶,她眯起眼轻轻尝了一口,被辣得低头直呲牙。
玉灵被她逗笑了,说:“你不常喝酒?”
澄意又点点头,说:“你等我一下。”
话音未落她便后方不远处的小屋跑去,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一个纸包一路小跑着回来。
她坐下来,在膝头打开纸包,原来是一块块米白色的麦芽糖。
这是她今天去定春园归置行李的时候,孙令婵给她的。
“小时候,我娘就会把家里的旧衣服拿去换麦芽糖吃。咱们用这个下酒,就不辣啦!”她挑出一块递给玉灵。
玉灵微愕地看着手中不规则形状的糖块,心中有所触动,已经很多年没人给他送过吃的东西了,长久的辟谷让他都快忘记正常的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捻起手心的糖块放入口中,麦子的香气伴随着丝丝甜味弥漫在口腔里,他不自觉地轻轻笑了起来。
月下,微风徐拂,两人配着麦芽糖,分喝着一壶酒,澄意的脸色已经有些酡红,说话间带着些许醉态。
“话说,师兄,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澄意的手臂圈在膝盖上,脑袋偏着枕在上面,看着玉灵说。
玉灵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姓玉。”
“玉师兄,我跟你说,我现在不叫曲萍儿了,我改了个名字,叫澄意。”
没想到她还改了个名字,还怪聪明的。澄意,是个好名字。玉灵心想。
“玉师兄,你一定很厉害吧!”
“为什么这么说?”
她伸出手,托起他那件如绿水般轻盈飘逸的长衫的衣摆,这触感比看上去的更加丝滑,而且触手生凉。
“这件衣服用这么好的料子,我在长老们身上都没见过。所以我猜,你一定非富即贵!”她笃定的说,表情还有些得意洋洋。
玉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这还真是他从未注意过的。其实这身衣服也是自带防御功能的法器,可能就是祭炼过的原因,它的质感比凡俗的料子都要细致些。
“你就当我很有钱吧。”他随口说。
“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我可后悔了,可后悔没有接过你给我的那个储灵囊了。要是有了那些东西,也许我就不会那么苦了。”澄意瘪了瘪嘴,想哭又把眼泪咽了回去,这些日子以来的坚强在酒的催化下变得柔软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玉灵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说:“你也是不容易。”
“呜哇——”眼泪彻底决了堤。
在眼前的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面前,澄意再也憋不住心里的情绪。
一个月之前,她和他说要回家和表哥在一起,一个月之后,她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受尽了辛酸和苦楚。
玉灵难得的软下了语气,对眼前的人说:“你现在所难以忍受的,未来都会化成你的养份。就把这一切当成是考验吧,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静静地趴着哭了一会儿,澄意擦干红肿的眼睛,取过酒壶连灌了好几口。
玉灵将壶从她手上拿走,说:“别喝了,这里面少说也有二十瓮,喝起来没个数的。”
澄意抹了抹嘴,对他说:“谢谢你啊玉师兄,谢谢你请我喝酒。我也好久没有和人说过真心话了。”
说罢,她的头软软地从手臂间垂了下去,口中发出细微的鼾声,竟然是醉得睡着了过去。
玉灵无奈地看了眼周边,夏夜风凉,总不见得把她留在这里?
她的小屋就在不远处,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算了,事急从权。
他将她轻轻地打横抱了起来,所感受到的重量意外地轻,她应该是很瘦弱的,这段时间,难为她了。
走进小屋,这不过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小房子,甚至比不过她在安李村的那所宅子,但却布置得很温馨,桌子上还摆着新鲜的野花。
他将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刚要转身离去,心里又觉得不妥,于是变化出一张纸条,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翌日,澄意撑着宿醉后昏昏沉沉的脑袋醒来,正要去洗漱,一转头便看见了压在桌子上的纸条,上方字迹工整地写着:
你昨日喝醉了,留在屋外不妥,我只好将你送回房中,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落款是一个飘逸的“玉”字。
澄意笑了笑,心想这位师兄看上去贵气,而且还是难得地有礼貌。
将纸条折好放起来后,她去井边打水洗脸。
只见昨日两人喝酒的地方已经被收拾地干干净净,两个木墩子规规矩矩地靠着井沿摆着。
被挂在竿子上的那盏灯笼已经熄灭,里面居然还被重新填满了灯油。
澄意心道:还挺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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