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一千两的情分,盛邛当然会让步,他可不希望这家酒楼因为得罪二皇子而关门。
主人都发话了,掌柜手脚麻利地命人打扫包厢,另一面叫人去迎接二皇子。盛邛则带着宋鹚偷偷溜了。
盛邛溜得太快,没看到之前那辆差点撞到他的马车上坐着正是二皇子。二皇子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个穿着披风、裹得严实的神秘人。
他们后脚进了盛邛刚待过的包厢,遣退了所有人,似乎准备商量要事。
“还请见谅,本王名下那家酒楼出了点事,只能约你在此处了。”二皇子垂着眼,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咱家倒无所谓,只是殿下确定此处安全吗?”神秘人露出冷笑。
“本王选的地方自然可以保证安全,况且本王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二皇子勾唇笑道,眼里是藏不住的野心。
“咱家既然选了您,这点信任还是有的。”神秘人呵了一声,笑道,“二皇子觉得眼下最大的阻力是什么?”
“没有什么能阻止本王得到想要的。所有挡本王路的东西,本王定会一一除去。”二皇子手中的茶杯顷刻间四分五裂。
“晟王殿下莫激动,咱家做的不就是帮您除去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之事吗?”神秘人阴恻恻地说道。
“太子算一个,不过他那副道貌岸然的虚伪样,本王实在瞧不上。”李时曜沾了沾溢出的茶水,在桌上写下另一个人的名字,“这人本王觉得更棘手。”
被迫“告老还乡”的杨丞相,其实是李时曜的人,虽是个蠢货,但蠢货也有蠢货的用处。谁曾想,他打赢倭贼回来丞相居然被人算计到官帽都丢了。除了盛邛他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和心机。
盛邛曾与杨相发生过冲突,盛邛不仅能立刻想出对策为自己洗清罪名,还能毫发无损地设计杨相。杨相陷害不成反被陷害,简直给他丢脸。
如果盛邛愿意为他所用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对自己的示好丝毫不理睬。
李时曜捏住拳头,恨得牙痒痒, “盛邛此人,心机深重。本王前不久试探过他,他说话滴水不漏,很难再找到他的把柄。”
神秘人突然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他与我一样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代,又有何惧?殿下过于小心了。”
“难道你不怕吗,父皇最近对他越发宠爱,你不怕自己的位子也被他抢走吗?”二皇子沾水用力碾过那个名字,桌上湿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了。
“有些事情并非表象看到的那样。”神秘人站了起来,“今日时候不早,咱家就先回去了。咱家觉得二皇子不如把心思多放在太子身上,太子此人绝不容小觑。”
“呵,不管是谁,本王都不会放过。”李时曜顿时身上溢出杀气。
……
从酒楼离开后,盛邛就回了府。有个小太监急匆匆向他报告道,说有位夫人找他。
“我认识吗?”盛邛迟疑地问道。
小太监摇了摇头,“小的从没见过那位夫人,不过夫人说您只管去见她,见了自会知道她是谁。”
盛邛心里莫名有点抗拒去见所谓的夫人。
虽然他总是嘴欠,但实际上并非遇事就退缩的人。他想了想还是站起身。
“宋鹚,你先回去吧,我去见见那夫人。”盛邛跟着小太监去了前院会客的地方。
一个女人的背影出现在他面前。盛邛走近,盘着发髻的女人看起来极有风韵,但她眼角的细纹和手上的老茧暗示了她的年纪应该不小。
女人坐在旁侧的椅子上,两只手抓成拳状,紧紧地贴在大腿上。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拘谨,不知为何主动来找他。
盛邛走过去,女人听到声音立刻站起来,直直地盯着他许久,眼睛里水盈盈的。她哽咽地说道,“阿邛,你高了好多,也瘦了很多。”
女人在看盛邛的同时,盛邛也在打量她。
一瞬间里,记忆连成了一条绵长的线,在盛邛的脑海里缠绕。这是原身的母亲。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过此生永不相见吗?怎么,如今竟然开始妄图情感了吗?”盛邛冷哼了一声,讽刺道。
话说出口后,他有些惊讶这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原身的情感影响了他。
女人显然被这些话伤到了,却还是解释道,“不是的,娘只是听说你受了伤,来看看你。你不想见我,娘理解,娘很快就回去了。”
女人说着说着似乎忍不住要落泪了。
“娘?真可笑。是你的好弟弟和你说了什么,所以你特地来警告我?因为我受伤才想来看看我?哼,我从马上摔下来,被人追杀昏迷了这么多天,你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才来?我说过与你不再相见。从前是,今后也是。”盛邛的眼里如同带着千年寒冰般,面上没有一丝动容。冷酷无情,阴狠毒辣。或许这才是督公大人真实的模样。
盛邛不喜欢看人哭,但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记忆太多太乱,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如何的吓人。
等他坐到正上方的座位上时,远远地看着那个女人,他心里才出现了一丝冷静。
这女人虽然是原身的亲娘,但两人之前似乎发生过很大的龃龉。
盛邛无法评判,但应当对得起原身。
“抱歉,我刚才失态了。你既然已经看过我,就请回吧。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盛邛平静地看着女人。他曾是修仙之人,对亲情并无太大需求。他不是原身,即使曾被影响了片刻,此时心里也已经没了多少波动。
“阿邛,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让我说完,我自己会回去的。”女人恳求道。
盛邛忍下讽刺的话,并不想和她有过多交集,脸色平静道,“你说。”
女人的脸上浮现诧异,她似乎没想到盛邛是这副态度。
“说,我还有事。”想回去休息的盛邛冷着脸催促道。
女人张了张嘴,捏住拳头艰难地说道,“我已有孕,很快你就能有个弟弟妹妹。”
女人看着自己并不显怀但实际已有好几个月的肚子,眸子里染上一丝慈爱。
盛邛没有吃惊和愤怒,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了。”
“阿邛,我并不是想……”女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戳到盛邛的伤心处了,有些后悔。
“好了,回去吧,以后别来了。”盛邛摆摆手,独自离开了。
女人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被下人请了出去。
盛邛回到房间,心里莫名有些惆怅和唏嘘。原身过去似乎遭遇了很多事。
他在侍从眼里之所以是可怕阴沉的,过去的经历和所承受的苦楚大概就是原因。
这般想着,盛邛突然觉得心口痒痒的,喉咙一滑动,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莫名其妙吐出这么多血的盛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宋鹚立刻出现在房里,从瓷瓶里飞快地倒出一颗药递给盛邛。
“我原来有病?”盛邛捏着药吞了进去,脸上有些震惊。
宋鹚犹豫地低着头,督公猜到自己生病但并不知道病得有多重。容平怕他多想一直瞒着他。可他如今已经开始吐血,恐怕要瞒不下去了。
“不是生病,是中毒,您体内不止一种毒。”宋鹚如实说道。上次昏迷也算的话,督公已经吐过两次血,情况更加严重。
“刚才那是解药?”盛邛回味了一下嘴中略带苦涩的药味,心里却感觉那并非解药。
宋鹚摇摇头,“只是缓解毒发症状的药。您体内有几种毒药混合,解药……几乎很难找到。”
“那我是不是没救了?”盛邛低下头,扼腕叹息道。原身得多招人恨,才被下了这么多毒。
“奴一直在找解药,会找到的。”宋鹚拿出手帕递给盛邛,安慰道。
容平先前把缓解疼痛的药和其他东西都交给了宋鹚,叮嘱他要照顾好盛邛。不过大概容平也料不到,他出门没多久,盛邛病情更恶化了。
盛邛吃了药,逐渐犯困,对宋鹚摆了摆手,“我先睡一会,醒了你再叫大夫来。”
这药能不能缓解疼痛其实盛邛并不清楚,身上那点痛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几乎可以忽略。若他没吐血可能根本察觉不到中毒的事。但这药应该是真的,他吃了就很想睡觉。
盛邛很快睡着了。他又梦到原身临死前的画面。
难道,梦喻现实,一切都是“自己”命运的暗示?
盛邛无法确定,他被一股力量带到了更深的梦境中。
梦境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日开始。摔马事件后盛邛并没有来到这里,原身的魂魄也没有消失。那是原身原本的故事。
盛邛默默地看着,无法制止梦境的一切,只能身临其境——
丞相一口咬定江南水患的扩散是原身的阴谋,在朝堂上一直针对原身。
原身也不是善茬,把丞相私下里做的违法之事全抖了出去。丞相的结局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并无二致,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之后,二皇子大胜归来。梦境里有种种暗示,盛邛意识到丞相一直是二皇子的人。种种恩怨累加,二皇子最终对原身下了死手。
在他的庆功宴上,原身喝了一杯酒就莫名醉了。
原身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皇宫,直到当上督公才有了自己的府邸,那是原身无数次的功劳与心血换来的。因为被皇帝看中,在皇宫的住处也一直被保留着。
原身意识不太清醒地起身,被侍从引着离开,以为自己回了皇宫的住处。
可惜并非如此。
那一夜,因为被算计,原身心里唯一的纯善和真心,土崩瓦解。
盛邛叹了口气,继续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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