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是死了吗？”
“好像没死。”
“没死、没死就好。”
在[万界书]发现那人还剩一下口气后，栖不观立刻将人带回了淮云间，也不管药有多金贵，掰开对方的嘴就往里塞，“药给他灌下去了，怎么没有效果，不是号称是起死回生的神药吗？”
栖不观面露担忧，靠着自己仅有的一点中医知识搭在对方手腕处，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怎么、怎么连脉搏都没有了。”
刚扫描完被撞人身体状况的[万界书]：“……不观，你搭的那里不是脉搏。”
“放心吧，病人身体各项指标都在快速恢复，连原本的不良症状也一并治疗，最多再过一炷香时间便会醒来。”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荒山。”
在栖不观碰到对方的那刻，[万界书]便报出了他的名字，沈拾一。
“今天似乎一直在听到这个名字。”
申时六刻问心路关闭，先到者依次领取令牌后于非问亭进行休息。
酉初掌事长老整合新生，带去典礼殿参加新生入学典礼。
酉正分班结束，四人一个小院按排名分配居所。
据他所知，现在的沈拾一应该在自己的校舍里整理行囊，而不是出现在道院十大恐怖传说之一的荒山，被他开轮椅创飞。
栖不观给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孩施了个洁净术，又从自己往年的衣物中翻找出合身的衣物放在床头。
他是对沈拾一有所戒备、准备和沈拾一见面好好谈谈，可前提是那个沈拾一不是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悲惨模样。
明明已经满十三岁，看起来却像连十岁不到……
被衣服遮住了时还好，若没有衣袖遮挡，便能看到对方瘦得有些可怕的手臂。虽不至于皮包骨，但也与之差不了多少，摸得栖不观胆战心惊，生怕一个用力便折断了骨头。
‘而且……’
沈拾一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栖不观只得把耳朵凑过去，才听见对方喊饿，“饿…好饿，饿……”
也是，沈拾一修炼还未开始，既没有辟谷丹，也没有条件自带饭菜，再加上今日如此耗费体力，自然会饥肠辘辘。
“万界，乾坤袋里还剩什么吃的，通通都拿出来。”
他怕重油伤胃，特意选了一碗清淡的小粥，可拿出来也无济于事。
沈拾一未醒，怎么喂也不肯张嘴，偏偏勺子一拿开嘴唇又开始喊饿，就像和栖不观故意作对一样。
栖不观无法，只得将灵气聚到指尖，运到沈拾一嘴边。
这下沈拾一吃了。
几乎是他的指尖在碰到沈拾一的那刻，便被对方紧紧抓住了手。
“力气还真大。”栖不观动了两下，没抽出来，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再喂了些，“还挺挑食，知道你在吃什么吗？”
他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戳了戳小孩没有肉的脸，打趣地自言自语，“我的灵气可是天地间蕴养而生，世间至纯之物，自己都还没有修炼出多少呢。”
倒不是心疼那点灵气，而是怕对方吃撑。
沈拾一就是在这时候醒的。
他睁开眼正对上栖不观含笑的双眸。
今日在问心路上拼命追赶的仙人骤然就在眼前，沈拾一下意识地以为是梦境。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沈拾一能闻到对方身上带有霜雪的香味，并不浓郁，缓缓萦绕，似乎连那股饥饿也被安抚――不对，这不是梦！
在感到饱腹感后，沈拾一被吓得一个机灵，“那个、我……”
他一动才发现栖不观的手还被自己握着，涨了个大红脸后着急松开就要往塌下爬，慌忙之中“啪”得一声摔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沈拾一半月板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栖不观：……谁说画面不能共情的，他看着都替沈拾一疼。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栖不观就瞅见沈拾一跪着就跪着了，两手一抬就要给他磕个响头。
“等等！”栖不观心一紧，连忙给沈拾一贴了张定身符，从他正前方绕到旁边。
好险，他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差点要被封建主义荼毒了，都修仙了怎么不把陋习也修掉。
“看来公子和其他贵人不一样，既然公子不喜欢磕头，那我便不跪了。”沈拾一全身上下只有嘴能动，有些难受地把眼珠往栖不观那边转，“但我轻薄了公子，属实应当赔罪。“
“我本是出来寻找膳堂，不料迷了路又被不明之物撞击，若不是公子正巧路过，我可能会死在路边。”
“这还是我第一次吃饱饭。”沈拾一声音十分诚恳，“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不嫌弃，公子留我下来做个小厮可好？”
“恩情不必。”正好就是沈拾一口中“不明之物”的栖不观解了定身符，指向沈拾一肚子上还在愈合的伤口，藏了些坏心思，“这个，是我做的。”
“原来是公子撞了我。”沈拾一站立时身子打得很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定在栖不观身上，改口改得很快，“那公子便向我赔罪吧。”
“公子作为天机阁少阁主，应该不会翻脸不认。”
被沈拾一叫明了身份，栖不观没多意外，轻点头表示答应，“要求。”
“我想之后能吃饱饭。”
“三千道院供应堂食。”
栖不观拍拍横隔在他们中间满脑袋问号的[万界书]，自他穿越以来不是别人跪他就是他拜别人，现在和沈拾一的对话竟有种诡异的爽感。
沈拾一和栖不观想象的不同，他很坚毅。
在醒来后，既没有任何瑟瑟发抖的恐惧、也看不见对权贵者的恨意，稳重得不像个小孩子。
似乎对他来说，所有尊卑贵贱都是一样，不，是还没有他的一碗饭来的重要。
“吃不饱，我饿得快。栖公子不用多费心，每逢月曜日，收留我一顿饭即可。”
收留？这是想来淮云间蹭饭了？
“我不会下厨，可托人每日带去宵夜。”
“不一样！今天我吃的东西……很美味！”
稳重的沈拾一说着猛地擦了下嘴，看出他是有多想吃了。
‘这大馋小子，干脆饿死算了。’
栖不观点了点沈拾一的眉心，有些语重心长，“今日是无奈之举。”
“灵气不可多食，修为不足容易积攒在体内，无法梳理。”
“若我修为够了呢！”沈拾一追问得急切，之前还挺有距离感，现在急了直接上手扒拉栖不观的袖子，“我会努力修炼，总有一天会追上你的！”
追上他，还真敢说――栖不观自己修炼速度已经是整个修仙界的数一数二，他所见过最天才的止语剑尊，七岁练气到筑基也花费了整整三年。
等沈拾一修炼到筑基，至少要五年之后，那是他还在不在三千道院都说不一定呢！
所以栖不观笑着反问，“确定？”
沈拾一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定。”
“那便如此，立字为凭。”
“不观，别人定多少约定我不管！”[万界书]像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但是你怎么能那么轻易许下承诺，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个承诺天道都会看着。”
“好啦，我难得见着一个这么有活人气的，感觉尸体暖暖的，尸斑淡淡的，所以就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嘛。”
栖不观趁着沈拾一在看凭据，隔空给[万界书]比了个爱心，“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天资排行榜第一的人，全力以赴修炼的速度？说不定会打破止语剑尊的留下的记录。”
“而且他在修炼，我也在啊。”
“就就就算被赶上了，也不过是一些灵气。”
“最重要的是，要在三千道院孤零零上学，不找点乐子会很无聊的。”
“不观，你……”[万界书]也知道，以栖不观的身份，注定不能过正常的上学日常，他把书页一合，“你就浪吧！迟早有一天会翻车！”
‘翻车？’栖不观挑眉，他怕过这个？
许是沈拾一看得太久，栖不观也低下头去看去。
那张凭据并没有太多字，只写了“君修过吾，吾必饫之”八个字，下方的姓名“栖不观”三个字已被写上。
沈拾一修为高于栖不观时，栖不观需让沈拾一吃饱，栖不观觉得自己已经写得很明了了。
“有何不妥？”
沈拾一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表现得太正常了，栖不观没看出来，“我没读过书，并不识字，也不知道凭据该怎么签。”
“这里。”栖不观心生懊恼，他低下头，纠正对方像拿筷子的握笔姿势，然后握住了对方的手。
毛笔的笔尖落在凭据上，留下灵力划过的痕迹。
“沈拾一，你的名字。”
在写完后，栖不观便放开了沈拾一，凭据一式二份分别收好，他向[万界书]得瑟，“想不到重活个古代，从不会写毛笔字的我都写得那么好了。”
“瞧瞧那个‘一’，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标准。”
“就是沈拾一别那么抖就行了。”
晃得他差点写错。
[万界书]还在思考上一部分的内容，“不对啊，不观你要找乐子，遍地都是你的乐子，为何要注意沈拾一呢？”
“因为好奇呀――”月亮挂起照进小院，照亮了栖不观的半边脸，“万界，以前都是我碰瓷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碰瓷。”
卷云千漫纱铺开，他向愣住的沈拾一伸出手，“你的校舍，带路吧。”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观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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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馋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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