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们纷纷隔着捕兽网,上手摸着雪白的鹿角,一瞬间,他们感到前所未有地舒畅,脸色也全部恢复成正常模样。
“让我摸摸!”“别动,挤着我了!”“这皮毛像缎子似的,真是光滑顺手……”
猎人们争相上前,要一睹这流传了千百年芳名的宝物。
景荃志得意满,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都别抢,一个个来。”
网中布满了尖刺,雪鹿被刺得浑身伤口,鲜血淋漓,连声呜咽 。伤口流出的血也是耀眼的白色,浸润皮毛白成一体,竟然很难看出受伤的模样。双眼中淌出豆大的透明泪珠,如水晶一般在太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有人激动地抬头问景荃,“景叔,您老怎么知道,这样就能网住它的?千百年的宝贝,真得到手上的你可是头一个呐!”
景荃笑笑不语,只是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老道模样。
有人兴奋道,“这鹿皮,该剥下张完整的,拿去城里卖了好。”
有人不同意,“一只鹿就一张皮,怎么分?我看不如再在这林子里搜刮搜刮,看还有没有这样的鹿。”
有人握着鹿角不撒手,“我别的不要,但这对角你们都别跟我抢,我要定了。”
眼看着面前就要乱成一锅粥,几个言辞激烈的已经眼红得要打起来,景荃咳嗽几声,连声呼喝道:“都别抢,宝贝见者有份,先一起带回去,咱们再公平分了。谁的也少不了!”
争吵中,无人注意之时,鹿身上流出的血已经悄悄腐蚀了捕猎网,在身下漏出一个大洞。
鹿晃晃身子,勉力支持,缓缓地站了起来。
当有人注意到漏洞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鹿身形微动,眼看就要迅速逃脱此地,千钧一发之际,鹿却身形一滞,雪白的脖子被牢牢攥在一个稍显陌生的身影手中。
他双手并拢,稍一用力,两只白色鹿角应声而断。
雪鹿发出一声惨叫,头上鲜血流进双眸,遮盖住黑色的瞳仁。
来人悄无声息,这陡然变故令人猝不及防。但在猎户们看清来人的脸后,纷纷松了一口气。
“爹!爹!”钟盈远远看清了来人的面庞,亦是惊喜万分,激动地跑上前去,却一把被易清岚拉住了,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乱动。
钟盈不解,顺着易清岚的眼色低头看去,只见漱心剑正直指她“爹”,剑身嗡嗡鸣响。
此时,只听有猎户向钟延喊道:“老钟,你不是前些天就进山了吗,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干得真漂亮!要不是你,这宝贝差点儿就逃了。”
接着又有人打趣,“你小子,平常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大家伙儿还以为你是神仙,餐风饮露哪!怎么,看见这好宝贝,终归是眼馋了吧?哈哈哈哈!”
“好了,别废话了,老钟,快些把宝贝带过来吧!”景荃面上宽慰,略显焦急之色。
钟延不声不响,却也没再往前一步。忽然,从他身后,出人意料转过来另一个曼妙身影。
钟盈一见那女人,又惊又恨,“是那妖怪!她怎么也跟来了?”
“春颜嫂子?你怎么在这儿?”有人认出是钟延新讨的媳妇。
忽然在如此深山老林里见到这样一个美貌女人,何等奇怪荒谬,不过众人转念一想,约摸着是为着担心钟延,所以才出现在此地。
听到问话,春颜也不回应,只是妩媚一笑,竟抬手从袖中取出一盘点心,“听闻各位大哥狩猎十分辛苦,还猎着了顶好的宝贝,想必一定又累又饿。小女子特地做了这盘点心,请各位尝一尝罢。”说罢含笑慢慢走上前来。
离得女子较近的一名猎户,当真从盘中拿了一只糕点,放入口中咀嚼,一边夸赞道,“嫂子的手艺,是这个!”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钟盈见状立刻冲上前去,喊道:“都别吃!别吃她做的东西!”一边将拿了东西的人手中的吃食纷纷打落在地。
可惜为时已晚,已经有数名猎户吃下了点心,面露疑惑之色看向钟盈。
有人嘲笑道:“钟盈,咱们吃点嫂子的东西怎么了?又不抢你的。”
“唉!”钟盈急得要命,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她是妖怪,那里头掺了东西,吃了就会被她控制的!”
话音一出,春颜脸上的神色立时转冷,如蒙上一层冰霜,狠狠地瞪着钟盈,吓得她不禁往后瑟缩。
“好女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总是治不好,看来非让你吃点儿苦头才行。我这就让你爹来教训你!”
钟盈连忙往后跑,可一旁的钟延离她实在太近,女妖操控下,他立时行动,大手伸向她的后心。
被妖控制的猎户力大无比,易清岚和林宛瑛是在贾仁身上领教过的,虽然钟延手上没有任何尖利武器,可若真叫他抓住了,恐怕钟盈后背立时就要多出五个血窟窿。
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钟盈就要被抓,忽然有一道长箭射来,正正洞穿了钟延的手。那支箭甚至劲力不减,穿手后直冲春颜而去。
钟盈抬头一看,是景荃张弓对准了她身后之处。
见钟盈无事,林宛瑛立刻将她拉到身后,护得严严实实。
春颜轻松侧身躲过长箭,那灵活的身法确实不像一个寻常妇人。
她对着景荃笑意狰狞,“老匹夫,还是教你看出来了。”
见已经被识破,春颜再不遮掩,伸出袖中藏匿的一只胳膊,竟然是一条树枝的模样,上面绿叶点缀摇曳,活像是一根根灵活的手指。
一些吃了点心的人,忽然觉得腹中疼痛难忍,像是有什么在腹腔内飞快生长,简直要顶破内脏。随即,他们的肢体不由自主意识控制,像牵线木偶般自行活动起来,手上拿着刀和弓箭,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同村人,步步紧逼。
春颜冷笑,以手为旗,片刻间,四下缓缓涌上来无数人影,后脚跟着前脚,迈着略有滞涩的步子,围住了众人,和受控的钟延一般无二。贾仁竟然也在其中,顶着一幅紫涨中毒的脸庞,慢慢参与形成了包围圈。
原来此前被她迷惑进山的猎人,已经纷纷化作了尸体。尸身遍布山中,死后却仍可为她驱策。
这些村民前后受控的玄机,竟然都落在这名看似普普通通的妇人身上。
两拨猎户斗作一团,不过瞬间,已见了数道血光。春颜手上的树枝如蛇一般蜿蜒伸长,直冲易清岚和林宛瑛而来。二人纷纷拔剑,砍落无数藤条,但那些断掉的藤条又像是死而复生一般,在地上扭动生长,转眼间又长成一丈多长,张牙舞爪向二人袭来。
林宛瑛一边护着钟盈,一边砍杀藤条,十分吃力,渐渐手臂酸软。一愣神,一旁的藤条已对她成包围之势,密不透风地裹上来。
忽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藤条纷纷吃痛般退缩。
抬头一看,方舒月正御剑悬在空中,双手结出法印。深山老林本天然易于树妖作战,可方舒月天生木灵根,硬碰硬正好克制敌人。
“师姐,你们没事儿吧!”方舒月从仙剑跳下来,没想到林宛瑛不由分说,将一个女孩儿推到她怀中,“带她走!”
“我不走!”钟盈大喊,“我爹还在这儿!”
易清岚一剑洞穿了一名受控猎户的腹部,那人跌跌撞撞倒在地上,却不流血,腹中却溢出许多种子和长长枝叶,已经填满了五脏六腑。
钟盈看得心惊不已,捂住了嘴巴。
不容她们反应,春颜已经重整旗鼓,挥舞着树枝藤条攻了上来。易清岚三人当机立断,将钟盈护在中心,拔剑对敌。易清岚手上掐出凝火决,一道火龙倏然腾飞,将女子团团围住。
火势渐猛,将女子包围起来。女子不设防备,被烧得吱吱乱叫,听上去诡异无比,不似人能发出的声音。
树妖怕火,受控的猎户却已然失去意识,火烧在身上,像没有感觉一样,仍大肆砍杀。
易清岚手上聚起灵力,欲加大火势,却被林宛瑛拦住了。
“此地植被甚多,过于易燃,火势一旦起了难以收手,恐怕我们反受其害。”林宛瑛冷静道。
在火光之中,女子的身形渐渐变小,像一只漏了洞的干瘪水囊,最终看不见了。
火焰燃尽,四周的植物都被烧成了一坨焦黑,林宛瑛立时施法,将火势阻住。
妖精已死,受控之人该当恢复原状才是。可待三人回头一看,猎户们早已杀红了眼,刀光剑影之间,满地都是鲜血,死伤无数。
弓箭用光,景荃正拿着一柄匕首,与化作傀儡的钟延抵死搏斗,渐渐有不支的迹象。
方舒月跑过去,运起灵力助景荃抵挡失去意识的钟延。然而猎户受控之时,像个力大无穷的怪物,青紫面目之下皮肤发黑,瞧着十分瘆人。方舒月勉强抵挡,用法术将他逼退。
这血腥的闹剧,到何时才能真正结束?
束手无措间,林中倏然响起一阵笛声。
这笛声曲调听来十分熟悉,与易清岚她们入山之前听到的极为相似。不同的是,这一次笛声甚是响亮,正如悬在她们头顶上吹奏一般。背后的执笛吹奏者却仍神秘无比,不肯现身。
一时之间,众人几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共同聆听着这诡异的笛声。
黑纹蝴蝶翩跹振翅,时而起飞,带起空中微不可见的涟漪波动,忽而又停落在秀长的指尖。
一杯酒尚未饮尽,堪堪悬停在桌几之上。
“来了。”封含玉凝视着指尖上微微扇动翅膀的孪心蝶,翘起嘴角。
说罢,如一阵黑色旋风刮过大门,酒楼的杂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禁揉了揉眼睛。
“哎不是,方才,方才坐在这里的那位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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