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明一把抓起燕七后领扔给宣述,把这一个凡人一个废人推给了监仙司。
这封九鸿恨毒了宣述,今日碰上,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入夜在即,不要与他缠斗。”萧昭明用传音入耳告诉宣述和沈霁明,“待会儿我布下法印阻他一刻,你们抓住机会撤!”
沈霁明立刻急道:“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要走一起走!”
“师兄,在场修士中我境界最高,理应我来断后……我有急事,必须尽快回太虚斋!”
被师妹当面说了这样的话,沈霁明脸色僵了一瞬。
修仙界中,强者为尊,同时也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从前沈霁明一直是那个保护别人的角色。
如今乍一成为被保护的,心里莫名多出几分焦躁难堪。
沈霁明刻意忽略这种古怪情绪,板着脸用师兄的身份教训道:“师兄在这里,用得着你逞英雄吗?你只管护好自己!”
萧昭明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宣述,“宣首座,宣王爷,你……”
宣述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这个凡人就不要跟着添乱了是吧?”
太配合了,萧昭明近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当年明梧玄尊给我亲批的命格,说我命硬得很,本王大为赞同,奉为圭臬。”
宣述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将一切情绪收拢在混账的笑脸下——这狗东西还有心情笑。
萧昭明牙根发痒:“……明梧玄尊有没有说你嘴也很硬?”
宣述:“哎呀,那倒没有。若是有缘相见,我倒真想问问。”
萧昭明气笑了,那点微妙的紧张感也随之消散。这全赖宣述这人太混账了,不知道哪句是胡扯,哪句是真心。
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拆解研究的**。
可下一瞬,宣述收敛了所有调笑神情,语气肃然:
“说正事。萧灵官,我方才问过了玉虚京中的总司,神机门中似有异样。”
萧昭明眼皮一跳,凝望着他。
宣述露出手中的传讯玉牌:“总司在结界附近,发现了斩仙楼楼主的踪迹。”
萧昭明呼吸一滞。
宣述低声道:“一起走,萧昭明,你需要尽快赶回去。”
萧昭明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大概是命运的丝线绞上脖颈。她近乎强悍地压下所有动摇,冷静走到燕七旁边,用极低的气声问:“燕七,关于斩仙楼勾结的……你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许是刚开膛破肚尚且虚弱,燕七没怎么动过,始终耷拉着眼皮,胸腔发出微弱的呼吸声。
听萧昭明询问,他才缓缓抬起眼睛。
萧昭明心里无故“咯噔”一下。
对上燕七眼睛的瞬间,她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他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就不怕她这个器修,就是私贩千机体的幕后黑手,当场就灭他口吗?
燕七嘴唇动了动:“那个人,我听见过……别人称他‘掌门’……”
掌门。
宣述不禁敛色侧目。
他是除了萧昭明外,唯一听见了这句话的人。
萧昭明沉默半晌,哑声开口,“王爷。”
抱肘而立的男人低头看过来。
“我想托你一件事。”萧昭明低声说。
此时落日已经没入山峦间大半,绚丽晚霞褪色般暗淡下去。
夜色将临,无声的焦躁不安压在每个人心头。
随着圆日彻底隐没山影后,最后一缕日光消失的刹那,“轰!”
金红色的传送阵在众人脚下亮起,封九鸿的长戟已破空劈来,灵力冲击震得地面龟裂。
与此同时,整个启暮城蒙上了一层面纱般的雾。
“锵——”不知哪来的铜锣声,尖锐敲响。
众人连带着那个小院,全都消失了。
·
“玉儿,我知你自有报负,也研制出了不少足以流芳百世的天工法器。可是……唉,玉儿,这批启暮城的蚀脉症病人真的很急,再不救治,他们必死无疑啊……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凉薄?”
听闻此,澧玉微微侧首,温和的眼角流露出讥诮,刺向站在自己斜后方的男人。
似是自嘲,也是嘲讽发问之人。
“那请问,那些残次千机体,都是怎么到他们手里的?”
百里澹说:“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霁明吗,他可是我们亲生的儿子,霁明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随便你,百里掌门。”澧玉似笑非笑。
“当年是您和太上长老们竭力禁止我继续研究。挨了那惩戒的一鞭后,我可是痛定思痛,将‘聚灵’全都毁去了,现在又上哪给你找?”
百里澹歉疚地笑了下:“我知道,让你受了委屈……可是玉儿,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可如今天下人正在受难,被蚀脉症折磨数月求死不能,我看着实在心痛……你就当是为了他们的性命,为神机门考虑,努力回忆一下好吗?”
百里澹一番深情万分、大义凛然的话,的确将澧玉噎得说不出话。
“你想救人,就逼我吗?”澧玉只觉胸腔堵了一团发不出的火,气得笑出声,“百里澹,你凭什么觉得,即便你们那样羞辱我,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听命于你?”
百里澹长叹一声:“玉儿,这怎么能算是听命于我呢?我一直都是给你想办法,给你提建议啊——你也是神机门的长老,不为天下人考虑,也要为神机门、为玉虚京考虑啊!”
窗外树影重叠,月冷阒然。松涛流水包围着的太虚斋暗处,霜白月下,居烬神情冷酷,羽剑缓缓出鞘,映着流光。
澧玉被他这幅伪善的姿态恶心的反胃,怒火霎时如野火燎原腾起,刚要开口反驳,就听由远及近的一声:“师尊!”
澧玉心中一惊,循声望去。
居烬眯起眼,羽剑收起。
金线流火绕在流鸢云辇巨大的双翅,从高处俯冲而下,掀起漩风。
一个高挑利落的身影,手持长剑,正从上面跳下来!
而澧玉身后,百里澹的身影幽幽出现,无声抬起手!
·
是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亮了太虚斋半边天。
直至天光初现,大火将熄。
神机门向修仙界宣布了第一个消息:天下器修第一人,澧玉道君陨落了。
第二个消息:凶手是道君唯一的关门弟子,萧昭明。
神机门掌门百里澹向仙盟承诺,即刻将萧昭明碎灵根,处死刑,绝不姑息。
“听说萧师姐已经半步蜕神……她可是咱们这一辈弟子中第一个半步蜕神,没想到,害,沦落到碎灵根的下场。”旁侧看守小心觑了眼刑台上锁着的人,唏嘘道。
同伴摇摇头:“谁说不是呢,偏偏她竟因嫉妒杀害师长……”
“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掌门子时抓了人,卯时就要行刑,好像生怕夜长梦多似的?”
“嘘!师弟慎言,这哪是咱们能置喙的!”
封闭的洞口突然打开,石壁摩擦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瘦高长须的男人横眉倒竖,带着几个弟子气势汹汹地进来。
“说卯时行刑,人都架在这一个时辰三刻了,掌门怎么还不来?”
来人是掌刑的林长老。两个看守对视一眼,噤若寒蝉。
“回、回禀长老,前殿有客来访,叫了掌门去。”
什么客人比现在处死萧昭明还重要?林长老克制着面上焦躁:“谁这么大架子?”
看守修士头垂得更低:“弟子不知。”
林长老平眉一拧,从心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左右踱了两步,索性一甩袖子:
“不等了……时辰已到,今日必须行刑!”
如果萧昭明今天不死……如果萧昭明今天死不了……
林长老眼底透出极力压制的恐惧和焦躁。
袍袖无风自动,林长老凭空一抓,打神鞭现形。
霎时间,石洞内修士皆感受到了来自蜕神境的无声威压。
林长老手臂高抬,竟直接抽鞭向刑台!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锁神链震动着发出嗡鸣声,冰台上的受刑人许是疼痛难忍,终于动了动。
微蓝的灵力凝聚在鞭尖,打神鞭高高扬起。看守修士忍不住瞟了一眼,打了个寒颤。
高阶修士轻易杀不了,只能先碎灵根,把修士变成凡人,再处死。
而灵根是修仙之人的根本,碎一丁点也无法修复,于是才有了千机体。
打神鞭专碎人灵根,挨一下,大罗神仙也无回天之力!
二人别过头不忍再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竟似是听见那受刑人轻笑了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封闭的洞口再次传来响动……只见一行人踏了进来。
为首之人轻功了的,身影鬼魅般一闪过林长老身前,竟直直探手去抓刑鞭!
那人动作太快,林长老没反应过来,瞬间让他抓住了另一头!
只见鞭子一抖,鞭上聚起的灵力化作微小符文,倏地散了。
“林长老好生着急,还未定罪就急着置人于死地么?您老一把年纪了,怎么也不知道稳重点。”那人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随手甩开鞭头。
林长老惊惧交加,难以置信眼前这人竟敢徒手去抓打神鞭。再定睛一看:“宣……宣王爷?”
“长老不必担心,本王不讹你。”宣述拍拍手上灰尘,先是贫了一句,又阴阳怪气起来。
“倒是您小心些,本王身上有明梧玄尊下的禁制,受到灵力攻击会反噬回去,伤着您可怎么办?”
两个看守胆战心惊地对视一眼。
宣述大摇大摆进入修仙者地界,却浑身没有半点修为,身后还跟着两个凡人侍卫。
可修仙界人人都知道这个凡人的厉害。
仅仅凭借一个监仙司,仙盟的问道法会上就永远有他一把交椅。
今日听了宣述亲口认证,才知道他以一己之力平衡仙凡两界,并非只靠一个监仙司。
他身上竟有明梧玄尊亲下的禁制!
那可是早已飞升的修仙第一人!
林长老眼角青筋一抽,转身上前拱手行礼:“老朽不知王爷前来,方才冒犯了,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宣述好整以暇:“无妨,倒是本王有事相求。”
“这……王爷请讲。”林长老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宣述彬彬有礼,话却说得不客气:“听闻那位已陨落的器修第一人留下了传人,本王要带走她。”
“王爷,这恐怕不行!”林长老额上隐隐冒汗,“此人如今已是死刑犯!澧玉道君昨夜陨落,正因此人!”
宣述似笑非笑着睨过来。
林长老硬着脖颈。
“这倒好说。”宣述撩袍往前迈了一步,伸出右手握着的卷轴,向下一抖卷轴便滚开,“监仙司特赦令,如下——因凡间苍生所需,其厄唯萧昭明可解,特此赦免萧昭明死罪,宣述签。”
他一双薄眼皮垂下一点,嗓音收冷了:“放人。”
林长老头皮一炸!
宣述这个狗东西,竟然把监仙司特赦令带来了!
监仙司判决乃是上古法器“四方笔”写成,当年明梧玄尊所赐法宝。
凡是签字画押了的,天道会自行施加判决结果,束缚不可解,死罪不可逃。
同样,判特赦之人,也必须活。
除非神仙下凡,否则任何人都杀不了特赦之人。
宣述,再怎么装温柔君子也掩盖不住他是个大尾巴狼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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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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