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安静地行驶在云间，不知不觉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卫晞向卫琅学着操控悬镜，镜中风景盎然。可看见临渊森林广布，高高低低地生长在山上，一点白色缀在山尖，像是自然之母微微露齿的微笑。
卫琅趴在栏杆上，向下看见这片苍翠，赞叹：“恐怕这是整个临渊，绿色最多的地方了吧。如果再往北一些，那将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卫晞听卫琅这么说，调动悬镜，视角往北转去。
那全然是皑皑的白雪。白得空灵，白得冷清。
卫晞见到纯净一片的景色，感叹：“真美啊……那里就是极寒之地吗？”
凤临炙站在卫晞身旁，笑道：“是，不过我们不先去那里。先下去看看。”
卫晞预感不妙，她想说话。但凤临炙不等着回答，心意一动，就自行把飞舟的速度调到了最大。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飞舟快速下坠，只不过这次多了人在操控。颠簸与不适被控制在最低的范围内。
他们在天空中徜徉，如同在绿色大海上急速航行，向前，向下。
草绿色、青绿色、深绿色，扑面而来，高低起伏，生机浓郁。天空又落下飘摇的细雪。
卫琅只是不由地向前踉跄了一下，君逑就按住他的手。他们一同享用这无边的景色。
*
热闹。这是他们步入集市得到的第一印象。
妖族民风开放，雪天里，他们的服饰、举止却都很随意。有半边身子是一半原型的妖族，有摇着大尾巴、眼波流转的狐狸，有留着爪子的猫妖，在街上来来往往地走着，蹦跳着。
男女衣裳裸露，举止放肆，姿态也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地摊上更是摆着各种神奇的用具，有些卫晞看着不明所以，君逑指尖动了动，想遮住卫琅的眼睛。
目睹这场景，又想到在典籍上看到的记载，卫琅下意识反问出口：“冬会？”
君逑眉头微蹙，到底还是没有捂住卫琅的眼睛，只是面色不佳地答复： “从现在到仲春，确实是。”
所谓的冬会，就是的求欢日，繁衍声息专门用的时候。
卫琅抽了抽嘴角，望向凤临炙：他让他们下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凤临炙笑得含蓄而有深意，向他们说：难道你们不想要了解一下吗？
凤临炙的眼神在君逑和卫琅之间转移。
他是怎么觉得他和君逑一定有那种关系的？
卫琅无奈极了，回头看君逑，君逑也正静静地看着他。
“师尊多多见谅。”
“见谅什么？”君逑反问卫琅。
卫琅看着君逑。周围妖族或成双成对或多个围着一个，肆无忌惮地调笑嬉闹。在这种氛围下，卫琅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君逑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君逑微微勾了勾嘴角，朝卫琅伸出手。
卫琅停顿了一会儿，继续盯着君逑。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君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而君逑的手一动不动，显示出了一种坚持的姿态。
卫琅叹气，好像是他把这种不正确的方式教给了君逑。于是片刻，准确地说不到一秒，卫琅握住了君逑的手。
两个人手拉着，走在街上，穿梭在人群。
凤临炙盯着他俩的互动，若有若无地哼笑了一声。
“这？”卫晞显然也看出了问题，她先前是有过猜测，但没有想到猜测的结果就这么**裸地摆到了她面前。
凤临炙调笑着，再度明知故问：“你觉得这相处方式是师徒？”
卫晞摇头：显然不是。
君逑听得到他们的话，却没有理会。
他不会因为他们的目光改变自己看法。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评价而认为自己对卫琅有另一方面的好感。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君逑拉着卫琅的手，穿过大街。
因为身处临渊，君逑施法遮掩了他们的面容，两个人在外人看来就是最普通的小妖，虽然行为举止奇怪了些，但还是被忽略了过去。
凤临炙倒是放肆而随意，没有想着遮掩。他看到街上的妖族，有哪个是孤身一人的，多的是美人相随，连卫琅和君逑都成双入对了，不由心也痒痒了起来。
凤临炙放缓了步伐，小心地伸出手指，勾了勾卫晞的手。
卫晞低头，看到凤临炙那只作怪的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凤临炙胆子更大了，他直直地握住了卫晞的手。
“你？”卫晞眉头一皱。
“晞晞。”凤临炙眼睛里一闪一闪，都是亮光。
卫晞停顿了下，才说： “松开。”
凤临炙撇了撇嘴，想到君逑刚刚的举动，没听话，反而握更紧了。
卫晞眉头微皱：“你——”
凤临炙俯下身，将卫晞搂入怀中。
卫晞愣了愣，挣扎无果。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凤临炙才松开揽着卫晞的胳膊。
周围的小妖路过他们，轻啧了两声，一副这算什么的模样。
凤临炙目光扫过，没有遮掩，气势直接碾上了小妖。
小妖缩了缩脖子，立刻闭口不言。
凤临炙挑眉，自傲而得意。
然而卫晞却相当冰冷地看着他，然后往前走，跟上君逑和卫琅。
凤临炙一愣，表情也沉了下来。
“说起来，临渊女帝是不是像你表过白啊？”凤临炙刻意地在卫琅面前问君逑。
他心情不好，也想让别人心情变差。
实在是非常幼稚的行为。
其他人都看出了凤临炙的意思，在心里无语。
或许凤临炙知道他们不会计较才这样有恃无恐吧。
不过卫琅听着，神情有些沉寂。
卫晞皱皱眉头，打了个圆场：“事情真的是传闻那样吗？”
君逑扫了卫琅一眼，停顿了片刻，摇头又点头。
传闻是什么？当年君逑被归一宗派去支援临渊的妖兽潮时，见到一个小宫女在冬日瑟瑟发抖，随手递给了她一个暖炉。谁知道这一幕恰好被临渊女帝戚念秋看到，戚念秋对君逑一见钟情，开展了疯狂的追求。杀了那个宫女。
对于君逑，他递出暖炉的行为也不过是个徒有其形的模仿。
而女帝的动心，难道就是认真的吗？尽管她做出了那么多似乎疯狂的行为……
凤临炙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魅力真是大啊。”
卫晞和卫琅均看向凤临炙，凤临炙才收敛了明显的幸灾乐祸。
君逑的目光停留在卫琅身上，动了动嘴角，似乎在犹豫不决。卫琅则低下头不说话。
凤临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俩这模样，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饶有兴趣地旁观。
君逑过了会儿才开口，才说：“她喜欢的不是我。”
凤临炙调侃：“你不是急了，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人吧。”
君逑摇头：“事实就是这样。”
看出君逑的认真，凤临炙疑惑了。
君逑的目光落在卫琅乌黑的发顶上：“从前我不明白，现在我大概看懂了。她从头到脚，只是把我当一个替身而已。”
替身？
卫晞听了这个说法，感到几分错愕几分荒谬。
她扫视君逑，对方通身气质疏离，仿佛隔于云端，世上再也不能找出差不多的人。他都不知道女帝能把他当作谁的替身。
凤临炙都诧异极了：“麒麟明辨是非。她能把你这样的人和她喜欢的人弄混？”
君逑移开了望着卫琅的目光，视线落在穿梭而过的妖族，回答：“大概是因为我和她喜欢的人一样都独一无二吧。”
凤临炙抽了抽嘴角，一边沉浸在君逑出人意料的回答中，一边震惊于现在妖族后来者的胆大妄为。
卫晞则略带好奇，询问：“那她到底喜欢谁呢？”
“谁知道呢……她喜欢的，大概是个被淹没在时光洪流中、在冬日里会送给她一个暖炉的少年吧。”君逑轻轻叹息。
卫晞听着他的描述，总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
卫琅沉默着往前走，没有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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