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陆无隅没什么表情，近乎冷漠地问。
不止盲左，就连栖川都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个年纪的陆无隅，会可怜这个家伙。
但经历多了才会明白，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
长盛村无辜不假，但盲左为了催动复生法阵，牺牲了不知多少无辜生命，他和那些为了一己私欲而灭村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分别？
陆无隅盯着盲左惊愕的脸，一字一句地问：“你做了什么？牺牲了多少人？才换回盲绮雯一条灵魂？”
盲左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竟被这个少年人的气场惊到。他别过头，掩饰住心底的惊骇和些许的愧疚：“十七个。”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有十七个。”
十七？
正巧是玩家数量，是巧合吗？
陆无隅皱眉思索，所以说，盲左真的成功了，打破诅咒活下来的盲绮雯，就是他催动阵法后的造物。
但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包括复生的盲绮雯，全都死了。
盲左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后来，绮雯的确如我所愿复活了，她复生到一个女婴身上。她鲜活地长大，我将她认作女儿，她会叫我爹爹，那段时光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陆无隅冷声打断他的怀念：“那不是复生，那叫夺舍。”
盲左一愣，面容变得痛苦，他慢慢地伸出手，捂住脸，声音越发低了：“是啊，她不是我的孩子，不是原本的绮雯。”
“可你知道吗？她竟然因为秘法而获得了龙族的力量。那种骇人的、能复生的、违反天地法则的力量。”
盲左激动地颤抖起来，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似是回忆起可怕的事：“起初我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一次，她失足从崖上摔了下去，我都要以为她活不成了。”
“但第二天，她竟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并对坠崖的事毫无印象。我发现，她的尸体不见了，而新生的她，缺少了一根手指。”
断指。
陆无隅想到盲绮雯尸骨上缺少的那枚指骨，对她的残躯有了一点猜测，脱口而出问道：“你用她的骨头复活其他人？”
盲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双目赤红，神态狂喜：“你也这么想！你也！果然……没有人能拒绝这种力量，是还没成长起来的，完全可以为己所用的，天地法则！”
他急促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没注意到，陆无隅已经听得手指微微颤抖，一贯不形于色的清冷面容蕴含着怒意。栖川剑也隐隐发颤，随时准备冲上去给他致命一击。
“你知道，只有骨头这种蕴藏着力量的媒介是不行的，我还需要‘胚胎’。”盲左叹了口气，继续侃侃而谈：“很可惜，普通人类的婴孩承受不住秘法，我只能自己制造胚胎。”
他有些疯狂地笑了起来：“我不是有一个完美的培养皿吗？”
他简直不是人！
陆无隅已经握住了栖川剑的剑柄。
“绮雯的孩子们，就是最完美的胚胎。”盲左抬抬手，从他身后冒出一个鬼婴的头颅，裹着满身黑气冲陆无隅龇牙。
盲左慈爱地摸了摸鬼婴的头，表情说不上是欣慰还是遗憾，他曾做了极致疯狂的事情，他将绮雯的骨头取出，起初是一小截指骨，后来是手臂、小腿，最后甚至是肋骨，胸腔。
又将这些藏着龙族秘法力量的骨骼塞进所谓的胚胎里，强制它们融合。这些都是最初的半成品，只是融合出了错，第一批婴孩才成为了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
但后来……
他在他们的帮助下做到了完美融合，所有人都成功复生，只是大家被困在了这片囹圄。
他还未反应过来，陆无隅已经提着剑直逼他面门：“你这种人，就该去死！”
盲左被逼退几步，苍老的脸颊上出现一道血痕，他踉跄着咳嗦了几声：“年轻人，还是太心浮气躁了。”
这聚灵阵是他布下，为了保住盲绮雯尸身不腐的，以便后来发生意外时，他还需要再制造新的村民。如今被蛮横的破坏掉，对他到底是有些损害。
从他身后冒出越来越多的鬼婴，号啸着冲了过来。
陆无隅持剑抵挡。
聚灵阵被破掉后，此地灵气充沛，能迅速滋养他的丹田，如今他已经恢复体力，实力达到巅峰，他将本命剑用的如鱼得水，不多时就斩杀了一只鬼婴，竟比当初和柏锡合作时还要轻松一些。
盲左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说了这么多，让你做个明白鬼，已经是我仁慈，但你破坏了我的法阵要付出代价，你杀不掉我，就留下你的性命做新阵法的养料吧。”
说完，并未恋战，而是转身就走。
他感知到另一处阵法也出了问题，这一批玩家来自他所熟悉的修仙界，还真是难缠。
“气死我了！这种畜生就该被生吞活剥！大卸八块！”
栖川已经在陆无隅脑海里骂半天了，此时有心去追，却被鬼婴频繁来犯弄的应接不暇，毕竟这些鬼婴可都在元婴期。
“这鬼东西怎么这么多！”
车轮战来袭，陆无隅逐渐开始觉得吃力起来：“确实有些过多了。”
没有死局，一定有什么办法活下来。
陆无隅手指摸上储物戒，思绪飞速运转，思考有什么东西是现在可以用的。
鬼婴……它们的来源……
骨骼？
一个猜测从心头浮现。
栖川剑又挑飞一只鬼婴，大声问道：“陆无隅！想到办法了吗？”
陆无隅淡淡的“嗯”了一声，接着后撤几步，栖川剑脱手而出，转了个弯，在最近的那只颈间划出重重一道。
瞬间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陆无隅从储物戒内拿出那个用盲绮雯尸骨融合而成的残珠，残珠漂浮在半空中，瞬间光芒大作，化成一个光盾，笼罩在陆无隅周围，立刻就逼退了那些鬼婴。
鬼婴们嘤嘤怪叫，想靠近却不能，只嘴里不停喊着：“娘亲！娘亲！是娘亲的气息！”
它们像是不知疼痛和疲倦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撞上光盾。
陆无隅抬眼一看，约摸着有上百个鬼婴一齐出动，密密麻麻好不渗人。
看来盲左是想真的想杀死他。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反抗，还一副求死的模样？
陆无隅思忖片刻，又看向残珠，这东西用来抵御鬼婴十分好用，毕竟它们属于“同源”，但坏消息是，这东西的真正用途在此的话，可能不止他一个人获得了骨头碎片。至于他手里这大部分，完全是意外所得，集齐到底是不能了。
陆无隅没多失望，只是有些好奇盲绮雯要怎么用它来解脱，具体牵扯还不得而知，但现在能做个抵御的法宝，虽然只得一息放松，也不亏。
龙族，天地法则。
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陆无隅叹了口气。
现在的紧要问题是，他要怎么从这里出去？
还不等他想清楚，一个女人的影子缓缓浮现在他面前。
看身形似乎是盲绮雯。
但盲绮雯之前几次出现都穿着寻常的粗布麻衣，而现在……血红色的、沾染着血腥味的长裙拖地，她身上鬼气鼎盛，竟直接震慑的那些鬼婴发不出声音。
“我果然没看错，你是可以终结一切的人。”
盲绮雯的声音很淡，很虚弱，轻的像是幻听。
陆无隅没明白：“什么？”
下一刻，鬼婴们四散而逃。
“走吧，我来处理这些小家伙。”
陆无隅感受到一股轻柔的力量推着自己的后背，将他送出了洞穴。
很快，鬼婴的惨叫声响彻，撕心裂肺。
厚重的腥臭铺天盖地袭来，陆无隅皱着眉，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山洞。
“盲绮雯对这些鬼婴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样的？鬼婴，真的就是她要找的孩子吗？”栖川有些疑惑，盲绮雯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孩子不假，但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将这些鬼婴当做孩子。
陆无隅想到最初的对话中，盲绮雯的答案是：“它有孩子的气息，但不是她的孩子。”
那些胚胎被放置在槐树上的模样历历在目，陆无隅轻轻地说：“或许，是痛苦吧。”
陆无隅此时站在整个村子的最高点，祠堂那个方向有灵气的波动，大约是玩家与盲左对上，他们以多应少，应该不会吃什么亏，但自己一旦回去，就会获得最大的仇恨值。
他干脆随意坐在地上，从这里俯瞰全景。
根据秘法中所写，整个阵法繁琐复杂，是由七处小阵法组合而成。这些阵法一环扣一环，几乎将整个村子都涵盖在内。从这处看去，阵法都隐藏在半山腰，高低起伏，蜿蜒相连。
陆无隅皱着眉，修长手指在空中虚虚划过一道，那走势连成一线，莫名有些熟悉。
栖川却立刻看懂了：“是龙！”
陆无隅一愣。
听到他用肯定的语气继续说：“你看！村头那处是龙头，池塘是龙眼，身侧有四爪，两近两远，加上墓穴那处是尾，最后周围山脊相连，就是龙脊。”
陆无隅微微吸气，强压下心底的震惊：“龙为盘旋之状，将整个村笼罩起来，可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呢？”
龙族在这件事中，究竟承载着哪一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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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祭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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