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同样听到自己名字的宁夕颜从旁边冒出了一个脑袋。
被祝漓手把手带着的一个月里，她心里那些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散去的情绪都奇妙的缓和了，看见宁至的狼狈样子，眸子也依然清澈。
宁夕颜解释道：“自那件事之后，我就很少离开亡灵酒馆，这一个月更是始终和师父待在一起。”
“她是不可能出现在宁家的，”江玄清帮腔，垂下的眼眸紧紧盯着还要说话的人，试图判断对方的情绪。
奇怪的是，他看上去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反倒是因为宁夕颜好声好气的语调而更加惊慌了。
“不，不可能——我死也不会忘了你这张脸！”宁至趴在地上，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很快就从满是毒纹的脸上脱颖而出，“就是这个声音！你这个魔女，就是这么笑着对他们说话的！”
宁夕颜：“……”笑也不行吗？
楼青释提出可能意见：“是不是有什么长得很像的双胞胎啊，一张脸不止一个人有……应该也算得上正常？还能易容呢。”
“不！可！能！”宁至目眦欲裂，只以为他们都要包庇宁夕颜，撕扯着吼道：“她在我身边呆了那么久，那种气息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就是她——”
祝漓：“啧……还没完没了。”
“有冤情右转往上走，”她懒得继续听下去，给人指了条明路，“灵霄宗就在那里，不会跑。”
宁至看着更愤怒了：“你们亡灵酒馆居然敢做这种事，她可是魔女……你们保护她就不怕报应吗？”
“……”
“这是酒馆，”祝漓半靠在窗台上，翻了个白眼，“不是给你唱戏的地方。”
“给钱了吗就乱七八糟一通滚。”
“……祝掌柜，”一直旁观的李兆接过了话头，脸色严肃道：“这件事情或许另有隐情，不管是谁盗用了宁姑娘的身份，目的想必都不会那么单纯。”
他看了眼似乎起不来身的宁至，叹了口气，拱手道：“我带着他上灵霄宗说明情况，知道宁姑娘和掌柜一起闭关的人不会少，我一定不让酒馆蒙冤。”
这话就好听多了。
祝漓摆了摆手，又给了楼青释一个眼神，示意他将两人先送上去。
一个脱力一个中毒，要是不小心在山上滚下来，倒真成他们酒馆的嫌疑了。
至于后续……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吗？”祝漓精准锁定了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江玄清。
江玄清愣了愣，想说“没有”的声音忽然止住，良久，他轻舒一口气，平静说道：“这件事和我无关，我答应过的，不会再违背你的意志。”
“那就走吧，”祝漓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没说什么，拉着宁夕颜就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宁夕颜还在疑惑：“装扮成我有什么意义呢？”
“复仇吧，”祝漓很随意的猜测，“既然事情处在宁家，用你的脸好歹师出有名。”
宁夕颜：“……”
宁夕颜无奈吐槽：“这么正义的人之前怎么没出现呢。”
是啊，之前怎么就没出现呢？
四人结伴踏上宁家的土地，被火烧过的偏院已经看不出痕迹，又住上了新人。
“这里的情况似乎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啊，”祝漓第一个踩了上去，扫了眼宁家的院子，意味深长道：“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他们那个样子并不能作假，”朝夕亲自见过的情况，自然能确认，但现在的宁家别说黑烟了，连一点自相残杀的痕迹都没有。
“是不是真的，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亡灵法师做多了总该有些职业敏感度，这偌大的宁家，祝漓还没踏进去就已经能感觉道淡淡的死气往外飘了。
“……完全没人注意我们？”
“他们的眼睛……”
四人缓缓往前走，门外守着的金丹守卫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顶着自己一片空茫的眼神次次擦肩而过。
朝夕沉下气息靠近，试探过气息后，扭头朝着祝漓说道：“人还活着。”
还活着却没有神志……简直像是被割掉了一块一样。
祝漓算是看明白这套路了，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两步后，她身边别人的呼吸再次消失了，就和见的第一面一样，这次穿着格外低调的漂亮青年站在视线终点，朝她讨好的笑了笑。
“掌柜可真是狠心啊，居然真让祝清玄那个不解风情的挡在门口，”微生曜步步靠近，嘴里却还说这些不清不楚的话，“我可是准备了不少故事要到掌柜梦里说呢。”
祝漓往上抵了一下音节：“嗯？”
非喜非怒，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像是阴雨天的海面，平静，又似乎酝酿着新的风暴。
微生曜一下就老实了，好声好气的投降道：“我的确是很想和掌柜相见，但这次可跟我没关系。”
他一挥袖，身后空白的幻境忽而出现了色彩，像是将时间拖拉回去一样，转眼便从阳光普照变得夜色沉沉。
“……报应……你们都得死，”最先开口的是站在画面最中心的女人，她露出一个过分眼熟的侧脸，从唇齿中说出的话却像是被什么干涉了一样，只留下断断续续的词汇。
“从宁家开始……试验……新的规则……”
祝漓听的费劲，刚想问身边疑似知道什么的微生曜，就听见骤然大起来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祝漓：“……”
祝漓揉了揉耳朵：“这个你倒是不知道体贴一下了。”
微生曜表示很无辜，“我只是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重现而已，那个女人身上带着不同于此世界的能量，我没办法完全捕捉她的声音。”
那个女人——
这个指向性做够明确了。
祝漓冷笑一声，平静看着正中央突然显露出容貌的女人和乱七八糟尖叫声中怒吼出来的一句句“宁夕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对方的体贴。
微生曜挑眉，还能更体贴：“宁姑娘一直在酒馆待着，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人样貌实在与她一般无二，掌柜刚过来或许还不太清楚，但这个修仙界啊，像灵霄宗那样坚持调查的，可不算是多数。”
“宁夕颜”不是什么大能，身后充其量也就是站了一个战力不明的酒馆，在不涉及大事的时候，一次次出力的酒馆已经足够让她成为被偏袒的一方，但这可是“异渊”。
那种来自修仙界之外的力量，有的人恨之入骨，认为它污染了修仙界的秩序，而有的人，可是求之若渴，把它当做了天赋之外第二次登天梯。
祝漓：“你这次是来提醒我的？”
“虽然不知道你哪里弄来的消息，但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祝漓微笑，语气满是将所有阻拦置之度外的漫不经心，“我是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们盯上宁夕颜，我不会护不住一个弟子。”
“到时候直接带着人走就好了，难道还要我为你们修仙界捅出来的篓子负责？”
“……话不是这么说的，”微生曜再次感觉到了想要拿捏对方的无力，事已至此，他也干脆不演了，“认识掌柜后，我也稍稍查探了掌柜来时的痕迹。”
“跨越时空的术法，非飞升不可为，”微生曜声音很淡，感叹道：“掌柜的确是天才中的天才。”
但是——
他话锋一转：“纵使无法窥探术法之玄妙，我却也能斗胆猜测，修仙界再这么乱下去，掌柜想要的解法想必也是完成不了的。”
祝漓并不意外他能发现踪迹，“那就试试再说。”
她继续坦言：“反正我没什么等不起的。”
“……”
微生曜无奈叹了口气，一次又一次撞到南墙，他终于放软了语调：“是我们等不起，掌柜的就行行好，和我一起去那个地方看看情况吧。”
“就当是为了宁姑娘的名声也好啊。”
见祝漓不说话，微生曜又主动加码：“要是能和掌柜达成合作，之后掌柜想要知道什么，我定然双手奉上。”
祝漓感兴趣起来了，“包括你那张脸？”
微生曜好好眨了眨眼睛，说道：“掌柜要是喜欢，那就是我的荣幸。”
祝漓又问：“那你怎么不和青云宗合作？他们应该已经想办法来找你了吧？”
微生曜态度一下就冷下去了，嘴上说着青云宗，眼里却像是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在讽刺什么一样，没有半点修仙界道友情。
“他们那些宗门能帮上什么忙？别拖后腿就算是好了，之前不就这么做过呢？他们最擅长的啊……就是抓着一个高个子出来顶事。”
微生曜眼神戏谑，轻笑道：“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个高个子呢？”
祝漓：“……这个称呼有点难听。”
“行了，继续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背后的人都找事到她徒弟身上了，要是轻飘飘放过，实在是堕了亡灵法师在外的坏名声。
祝漓打了个响指，围绕在眼前的幻境瞬间泯灭，再次露出了真实的景致。
旁边的人一见她出现就围了上来。
“掌柜刚刚是怎么了?”
"师父，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埋伏？"
“我就知道宁家人没几个好的！”
“……”
祝漓示意她们先停下，随后缓缓看向了似有所觉的江玄清。
江玄清温和开口：“等这次过去，我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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