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来到LeafM内部，内心仍然忐忑不安。
宿雨之前的工作就是在一家游戏公司搞策划，还因为人手不够被拉去充当美术顾问。
LeafM的HR昨晚打电话特邀她面试，最主要就是询问她是否真的精通叶雕。
不过，现在叶雕这个保命符貌似不大管用。
虽然宿雨预知凶多吉少，但好歹有一份机会，她不在结果出来之前绝不放弃。
在接待人员为她开了门那刻，宿雨默念：拜托拜托，别让罗刹阎王出现在我的面试场上吧！
天公作美，LeafM的神真的不在。
没了镇司之神的压迫，宿雨游刃有余地将面试进行着。
带她进来的HR笑容毫不掩饰，眼神里透露着欣赏。
“宿小姐，很高兴你能成为我们公司的一员，期待……”
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凑到HR耳边说了什么，HR表情怔愣一瞬，清了清嗓：“宿小姐，十分抱歉，我们老大想亲自跟您谈话一番，你看可否方便？”
宿雨感觉天都塌了，为什么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是嘛，那、那我这个面试……”
“没事的，”HR说，“这次应该也只是在您任职前的一个小谈话，宿小姐莫担心。”
是嘛……
直觉告诉宿雨，右眼皮直跳——是灾！
在前往地府……哦不，某人安排的接待室的路上，宿雨都是紧张的，比面试还要紧张上一万倍。
没有受害者会喜欢差点撞上自己的当事人吧。
HR像是看到了她的忧虑，和蔼可亲地说：“别紧张，你的能力很强。我们老大看着是凶了点、冷了点，但毕竟还是二十多的小伙子，心地很好，人很开明的。”
“是嘛……”宿雨扯了抹笑。
“当然呐，”HR说，“我也算是‘开司玩家’了，那时候公司还没起来，被很多大公司搞过，我们的员工也很经常在写字楼被人嘲笑什么的，老大就直接杀过去警告了，等到公司起来，我们就直接自立门户了。”
“所以说啊，我们老大是很护短的，不然我们也不敢直接叫上司老大啊。”HR用手掩住嘴，悄咪咪地，“不过他有点……小装，所以你得顺着毛跟他相处。”
“……好的，我尽量。”
HR带她来到接待室，给了她一个“加油”的手势就先行离开了。
宿雨抬手敲门才发现自己抖得像筛糠一样。
镇定……宿雨，阎王罗刹也会拜倒在你的叶雕手艺之下的。
宿雨调整状态敲门，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用敲，那门就自动打开了。
一个男生的半个头探出来。
宿雨有些错愕地张了口。
眼前这人……跟刚刚她顶撞的阎王罗刹长得很像啊。不过，眉眼还是很能区别的。这位眼眸明亮，眉眼更加灵动。而那位脸色很臭的，五官更立体，散发的气质也更冷峻，给人一种不可直视的威慑感。
“那个……”
“你就是叶雕小鱼对叭！”那人直接上前来，笑容满面，还带着一丝惊喜。
“那什么……这位先生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网络ID？”她记得她在简历上并没写自己就是叶雕小鱼，因为投简历那会儿她那个账号糊穿地心，就写了自己会叶雕而已。
“嚯这个啊，是我……”宿雨看见他眼神紧急闪躲一番，“我们公司有人刷到你的账号，对，就是这样，然后推出你就是叶雕小鱼！”
这么简单？！这么草率？！
宿雨有点不知如何招架，就被这人热情地招待进去。
“你先坐着，我哥很快就到。”这人给她拉了椅子。
宿雨只能在他热切的眼神下缓缓坐下。
“你……”
“我叫明在！”
我也不是想问这个……
但宿雨不可能让别人的话落空，说：“你好，明……”
“诶呀，”明在扫了眼手机，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有急事，先走啦拜拜！”
宿雨目送他离开，等到人影不见一个，就被他措不及防地折回来吓到。
“对了，很高兴认识你哦，宿雨姐姐！”
“我也……”
明在已经跑没影儿了。
……
年轻人就是风风火火的吧。
宿雨坐回去，选了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姿势等候。
还没整理好，就听见敲门声。
宿雨心感奇怪，按明在那位的性子，不应该直接进门才对吗，还用得着敲？虽然说起来两人认识还不到五分钟。
可能是他也觉得自己太过热情了，礼貌点好？
宿雨跑去开门，垂头看地：“明在先生，还有什么……”
事吗。
一张很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狭长的眼在倒映出宿雨的模样后，脸色变得跟不久前一样臭。不，可以说是更甚。
死了，叫错大老板名字了。
宿雨怀疑今天她是否水逆，不然怎么遇见一事倒霉一事。
“是你。”大老板的语气比脸色还差，好像是出乎意料之外。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长得是多不像会叶雕的人呐？宿雨心中咆哮一番，但怂，没说出声。
她看见明枫皱了眉头，有丝丝的难以描述，她不懂为什么。
虽然宿雨被很多人说过看上去不像会叶雕的，但她一直敲不明那些外行人怎么定义精通叶雕这类人的。只要有传承与创新的非遗素养，长啥样有那么至关重要吗？
宿雨正了正身：“明总，你好，我是贵司特邀来面试的宿雨。”
她还重读了一遍“特邀”。不是我自己加戏的啊，是你们HR联系我的时候强调说的。
不料，她听见明枫冷笑一下，怪叫人瘆得慌。
“特邀啊。”
“……”宿雨头皮有些发麻，回应，“是的。”
明枫穿过她走进接待室，头也没回地说：“请特邀的宿雨小姐，过来落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宿雨听见他也重读了一遍“特邀”。
宿雨在他身后兀自干笑，然后跟上前讪讪地坐下。
“简历有吗？”
“有的！”宿雨把自己的简历递给他，“请您过目。”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宿雨看见明枫听到自己叫“您”时，眉头蹙了一下。
不是吧，连“您”也不能叫，那叫什么才能体现小的对您的尊敬啊。
明枫当然听不见宿雨一系列的心声，在很认真地看着简历，这反倒让宿雨更加紧张了。
她大学毕业了就在一家知名出版社做编辑，后来因为诸多原因堆积一起选择辞职了。简历里的工作经历正经的只有这一个，其他都是她大学实习的。
她应聘的是LeafM文案组，但到了公司面试HR却说她符合公司最新的叶雕指导师职务，让她“弃文从艺”。
“宿小姐，我觉得你的工作经验可能不适合这份工作。”
即使这个结果宿雨在心中预演过，但真的出现了宿雨还是不太可能接受。
“请问我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明枫把简历还给她，金框眼镜闪出犀利的光，活像要把宿雨看透。
“你的工作经验不够丰富，我不认为你可以胜任这一个工作。”
“可是我有超过二十年的叶雕经验，对于叶雕的知识，我自认为是很了解的。”
“可你并没有从事叶雕相关工作。”明枫转了下手表，“或者，你有什么网络账号从事叶雕的？”
“有的，我目前是在网络经营一个账号，传播叶雕技艺，时不时会直播。”宿雨说，“叶雕小鱼，就是我的账号。”
明枫的神色阴暗几分，让宿雨有些害怕。
“我怎么相信你就是叶雕小鱼。”
“你们公司不都知道了吗，刚刚明在先生就已经认出我了。”
宿雨看见明枫有蹙了眉。
什么情况，你们公司的措辞都没商量好的吗？！
“如果我还是不信，”明枫扫过来，“你会怎么证明。”
宿雨顿了顿，慢慢掏出手机想给他看自己的博主界面。
“停，”明枫制止了，“如果这就是你的态度，我确实不用考虑了。”
什么鬼，您这脾气比天气还阴晴不定啊。
宿雨对明枫的心目中印象已经大打折扣。
孟女士说得对，长得帅的人脾气不一定好，以后千万找不得这种人。
但是——一切以饭碗要紧！
“明总，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很关注你们公司的策划，对你们的新游戏也是非常了解……”
宿雨急了起身，不料动静太大把桌上的咖啡弄倒了。黑棕的液体顺着平滑的桌面倾斜而下，浓郁的气味唤醒了宕机昏沉的感官。
天气真好，适合上吊。
宿雨不太记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唯一在脑海中挥不走的，是明枫臭上加臭的冷脸。
孟女士看见自家女儿面试完死气沉沉的灰脸，大致猜到了情况不理想。她也没说什么，知道逼得太紧对自家宝贝反而不好，就叫嚷着宿雨她爸，煲了碗补汤给宿雨。
此时，孟女士正端着碗刚出炉的补汤来到宿雨房间。
她轻轻地拍了下宿雨的肩，柔声道：“小雨啊，别管结果怎么样，努力就好。”她把烫挪到宿雨旁边，“喏，你爸专门给你熬的汤，趁热喝。”
宿雨瞥了眼，然后缓缓转过头直勾勾盯着那碗汤。
这咖啡长得可真咖啡啊。
就像泼过去明枫裤子上的那杯咖啡。
“喏，您的咖啡，明枫少爷。”
明在亲自给他堂哥倒了杯咖啡，却被他哥的脸色吓了跳：“我天！谁惹你了，脸色差得要现在将你下葬那样！”
说完他哥脸色更差了，冷冷警告：“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好好好，”明在举手投降，“这我特意为您泡的，咖啡大王请喝。”
然后他哥脸色臭上加臭，冷声：“我暂时不想看到咖啡。”
明在刚想问缘由，就想起不久前自己就从公司茶水间听到了一些传闻——他哥被宿雨姐姐泼咖啡了！
“我不觉得宿雨姐姐是会泼咖啡的人。”他坐下，为远方黯然神伤的宿雨辩解。
“所以？”
“你别一天摆着个冷脸，”明在教训他，“宿雨姐姐见我都笑眯眯的，跟你没说几句就哭走了，这不是你的问题难道是她的问题吗？”
“你想象力丰富极了，”明枫说，能把一个充满内疚的表情解读为是哭。
“流放你去文案组如何？”
“不了不了，要文学功底的事我做不来。”明在连忙摆手，“不过，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不要宿雨姐姐。”
明枫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说：“那我也问问你，为什么你会知道她是叶雕小鱼，我叫HR联系的时候，好像也没交代她的网络ID。”
“你还好意思说啊，”明栎一副冤枉样儿，“你是不是拿我的号给宿雨姐姐发火箭了？”
“手滑点错了。”
“我信你手滑！”明在一屁股坐下去，“我不小心看了你办公桌上的纸，里面写着宿雨姐姐就是叶雕小鱼，就这样。”
明枫想起来了，在刚刚HR就发信息给他，说叶雕小雨真名叫“宿雨”。
“说回来，那个号是我的小号吧，”明枫审问，“是谁被父母封了号借我小号来玩游戏来着。”
明在被揭穿了，一笑而过：“我我我，小的错了。”
“明在，你觉得叶雕是什么？”
“啊？”话题转变太快，明栎反应不过来。
“叶雕。”明枫很郑重地重复一遍。
“……就是我们新游戏想要加入的非遗元素？不然还是什么？”
“我们缺了什么。”
“缺、缺……缺人？”
他记得现在他们公司就缺一个对叶雕炉火纯青的专业指导人士。
“不，缺心。”明枫说得云淡风轻，明在听得云里雾里。
“啊？”明在不明所以，“缺锌去喝葡萄糖酸锌口服溶液？”
“联系宿雨小姐，邀请她明天再来一趟公司。”明枫面无波澜，“就说是看到她的简历，请她来面试，别说是我叫的。”
“啊？？不是，装什么呢我的哥？”
明枫没再理会明在的吵闹，望向那碗咖啡，思绪飘至万里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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