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两个衣着都极其古怪的人四目相视,到底谁更显得奇怪一些,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还真不好说。
闻瓷本以为这是神识接触后所产生的一种梦境,自己并不存在于其中。
可女人的瞳仁中又的的确确映照出了他的身影。
意料之外的展开让他犹豫了一瞬没能立刻答话,下一秒,四周风动,雪白的刀尖凌空冲他脖颈斩来——
闻瓷侧身避开了。
被如此轻易地躲开,女人有些意外,嘴里啧了声,暗骂道:“都怪激光枪没电了。”
她看闻瓷的身手就知对方大抵不大好对付,索性这个暗巷只有他们二人,她架着短剑问:“你是谁派来的?帝国的?还是想顺手牵羊的星盗?”
闻瓷也在思考。
他刚才尝试过切断和观意神识的连接,无奈竟然毫无作用。
这个地方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面前这个女人嘴里那些不明所以的话就是证据。
原本只是想搞清楚那个“观意”的里面,还是不是“观意”。
如今状况却变得越来越复杂,饶是闻瓷,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了。
“喂,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男人有点迷瞪瞪的,目光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被她拿剑对着也不见害怕,观意有点拿不定主意。
但,看样子不是帝国的人。那帮眼睛长头顶的人不会穿得这么奇怪。
要是星盗,她不能放任这人在自家地盘上乱窜,也不好直接下手把人杀了。
思虑片刻,她起身一把拽住闻瓷的衣襟,手里早就没电的激光枪虚张声势地抵在他腹部:“不想死的话就乖乖跟我来。”
在修真界,少有人敢这样威胁他,闻瓷瞥着她戒备的神色,心道既然离不开这个神识梦境,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他淡道:“我跟你走就是了。”
观意把人带回了地下据点,这是一条很长的石板坡道,头顶闪烁着昏暗杂乱的霓虹灯,有嗡嗡的杂音从远处老旧的广播里传来,听也听不大清楚。
这一切于闻瓷而言都是陌生的,他不免盯着看了一会。
“怎么,没想到贫民街比你想象得还要破是吧?”观意把他的打量当成了某种挑衅,没好气地催促:“跟上来,别以为自己跑得掉。”
据点在这最底下,一张生锈斑驳的铁门破破烂烂,闻瓷刚一迈进去就感觉到暗中有数双眼睛打量自己。
观意应该是这里的头头,一回来就被人团团围住。
他站在后面听见有人笑着问她:“老大,这才几天,你又换了个小情人了?不过这个比上回那个好看不少。”
观意臭着脸说不是,又回首盯着他看,似乎现在才开始认真观察起他的脸。
“不过确实,长得是挺讨我喜欢。”
闻瓷在琴峰,乃至整个大衍宗,都是被人崇敬的天才修士,同门师兄弟尊敬他,只是因为他的能力。
从没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地痞流氓似地调侃他的皮囊色相,好似只把他当成了个以色侍人的存在。
这对琴峰孤高的天才修士而言,无疑是种羞辱。
他眼底冷了冷,没有说话。
观意倒没察觉出他的不愉快,一路从门口走进大厅。
这里曾经是一个地下赌场,如今早就没人用了,房间中央摆放的一张大牌桌上堆满了各类刀剑枪支,有一股血淋淋的冷冽感。
“不过小哥,你这身衣服怎么这么奇怪呢?”观意的小弟自来熟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笑容很八卦:“难不成是老大的兴趣?她让你这么穿的?”
闻瓷眼中的冷意又加深了几分。
可惜这帮每天跟阎王爷打交道的地痞流氓最不怕的就是“看起来很吓人的人”,他越是面无表情,小弟越觉得有趣,还要跟他攀谈,观意道:“差不多就行了,今天的例行报告呢?”
“好好,这不就来了吗。”小弟不情不愿放开了他。
之后他们说的话闻瓷就听不大懂了,他随意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这里的人穿着都很奇特,不是露胳膊就是露着腿,男人倒也罢了……他瞥了眼人群中的观意,她神色淡淡的,照在昏暗的橘色灯光下,有一种懒散颓然的气质。
就算露着手臂和小腿,也没人对此有什么反应。
……看来这个奇怪的梦境不能用常理来考虑。
闻瓷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他刚才一路过来时试了许多次,无论什么咒诀都施展不出来。就好像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天地灵力。
看来自己强行连接观意的神识是自作聪明,如今没了灵力,只能被困在这梦境中。
沉沉的思绪中,不知是谁在外头喊了一句:“老爷子的人来了!”
屋内的讨论声瞬时停了。
“怎么会,老爷子怎么突然派人来了?”小弟慌张看向观意:“老大,怎么办?好像已经到门口了!”
这个“怎么办”是指的什么怎么办,闻瓷很快就明白了。
所有的视线缓缓朝他看来,观意也在看他,神色凝重得好像在说,他在这里,成了个大麻烦。
“你们去接应着,我把他藏起来。”
“这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观意道,“就算我们不是故意不报,但老爷子那个性格你不知道?我们放了个来路不明的人进来是事实,他可不会听我解释。”
她掐灭了烟,过来抓起他的胳膊拉着他站起身,“跟我来。”
这帮地痞流氓看着散漫没有章法,做起事来却极其迅速,几个人把封尘已久的箱子搬出来,揭开满带灰尘的垫子,观意冲闻瓷抬抬下颌:“进去。”
闻瓷往里看了一眼,里边堆积着各类杂物,灰尘满天飞,也不知放了多少年了。
“现在进去忍忍和一会儿被流弹打死,你选一个。”看出他的不愿意,观意扬起眉梢很不耐烦。
“老大快点!我都看见他们人来了!”
观意啧了声,只觉这人恐怕不是星盗,是贵族家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死到临头了还在意脏不脏。
她从后提起闻瓷的胳膊,一只手在他腰腹后一推,反手将他摁进箱子里,自己也一块儿倒进去。
那箱子很小,只堪堪可以容纳半个人,成年男子倒进去,腿脚根本施展不开。观意怕他一会儿会出来,干脆跨坐在他身上压住他,抓住他两只手腕举过头顶,表情恶狠狠地威胁道:“别乱动。”
外头的小弟的见状赶紧盖上箱子,里边瞬间漆黑一片。
好在闻瓷目力不差,勉强还能看得清观意的脸。
观意也在看闻瓷,之前情况紧急她才会想着先把人带回来,现在仔细想想,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不太可能是星盗。
说是帝国的人倒有可能,但高贵的贵族们不会为了潜入一个贫民窟的组织穿成这副怪里怪气的模样。
身下的青年表现得很安静,本以为他必然会因为受不了这种脏乱的环境而大喊大叫。
只是她看不懂他的眼神。
那双眼睛无疑是漂亮清澈的,不掩着眼皮看人时,眼角眉梢自然带着股温润优雅的弧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清明得仿佛能发光。
“你……”
“你叫观意,是吗?”闻瓷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开口。
“是又怎样?”观意反问回去:“你呢,说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闻瓷觉得好笑。
梦里的你不认识我还要保护我,现实里的你只怕已经恨我恨得牙痒了。
不过无所谓,他有自己在做很讨人厌的事的自觉。他不在乎会不会被憎恨。
“我在问你话。”
他不回答,观意钳住他两手的力道就加重了些。
“你以后会知道的。”他没有挣开,只是与她四目相视,似乎是个顺从的姿态,可惜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你以后不仅会知道我是谁,还会被我踢下山崖,被我操控意识,被我害得险些惨死。”他口吻平静,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到了那时,你就算想不知道我的名字也难了。”
观意:……
这人是不是脑筋有点问题啊?
没等她说出下一句话,大厅的门被从外推开,室内的小弟们一齐冲来人问好。
“老爷子派我来看看情况……观意人呢?”那人语气听起来不大友善。
“老大……哦不是,大小姐她今儿去别的街巡视了,还没回来呢哥。”
“嚯,那她倒是个忙人。”
“是是是,老爷子的命令哪次咱们大小姐不是立刻执行的?大小姐每天都准备着为老爷子鞠躬尽瘁呢。”小弟哈哈赔笑地声音从外传来。
闻瓷发现观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哪怕是在黑暗中,隐忍在那双眼睛里的怒火似乎要冒出来将他烫到。
“她要是真的这么忠诚就好了,不要到时候翅膀硬了,反过来咬一口自己的主人。要真是这样……老爷子得多伤心啊。你说是不是?”
那人没见到观意,便掉下这句讥讽离开了。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抓住闻瓷两只手脖子的那只手配合着观意阴沉的表情也愈来愈用力,他只好吐出一个字:“痛。”
“?”
“你想把我的手掐断吗?”
观意愣了愣,一把放开他,顺便把箱子顶开。
光线瞬间照进来,也让空气中的灰尘更加清晰,闻瓷并不怕脏乱,但被人压在这种狭小昏暗的空间里的体验还是第一次,果然不太好。
“吓死我了呜呜,老大,你说老爷子这回又发什么疯啊。”
“老大之前带人抢下那片城区分明是立了功,老爷子不奖赏就算了,派人来说教是想干嘛?”
“还能干嘛,”观意嗤了声,“怕我翅膀硬了呗。”
小弟们听出她语气不善,不敢再说,屋内的人很快散了个干净。
观意拾起桌上的烟点了火含在嘴里,往沙发上一倒就不动了。
“他们叫你大小姐?”闻瓷这么问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称谓与她不大相配,“老大”反而适合一些。
“我是老爷子的养女,这么叫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他对你有养育之恩了。”
观意随意点点头:“没有老爷子,我早死了。”
可惜你之后还是会死,你不死,怎么可能成为那个“观意”呢?
闻瓷耷拉着眼皮想着,面前忽然被递过来一根烟,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抬头时观意冲他露出了“你不会连这都不会吧?”的表情,闻瓷一顿,伸手接了过来。
已经被点了火,有独特的香味在空气中燃烧,他微微颦着眉,学着观意以往的样子将烟含进嘴里。
“咳咳!”
他咳嗽的样子惹得观意发笑。
“喂,原来你是真不会啊?”
闻瓷垂下有些湿润的眼睛,将烟递还给她:“要依靠这种东西才能发泄情绪的人还不够格说我。”
观意不置可否,也没被他激怒,从嘴里慢慢吐出白烟:“你虽然生得好看,但说话倒很不客气。”
“一直如此。”
“不错,”她道,“挺讨我喜欢。”
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让闻瓷冷笑:“抱歉辜负你一番高看,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所以呢?”
观意掐灭只剩下最后一截的烟:“我又不要你的心。”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你的身体。
闻瓷整张脸彻底冷下来,偏偏观意还像看不见一样接着说。
“如何?考虑考虑?我会付钱给你。虽说这据点破破烂烂,但包养个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