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霜渡来到已经被仙剑冲的破破烂烂的执剑堂外，他想着执剑堂不许弟子随意擅入的破规矩，脚步顿了片刻，又回身看向莫相雨。
“你且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走。”
其实这后面，温霜渡还有一句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下去的话。
他想说让莫相雨做个聪明孩子，如果陌生人来了，不要跟他走，最好连话都不要接。
可温霜渡却突然想起，他已经穿到了修真界，而且在清衡宗内，外人连进都很难进的来，更不要提把一个大活人拐走了。
“是，师尊。”莫相雨低头应道。
莫相雨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乖巧的孩子，于是习惯性为别人担心的温霜渡也稍稍放下了点心，他点了点头，抬脚迈进了执剑堂的大殿。
正如他想的那样，执剑堂内一派混乱，满地的木屑瓦片，几乎露天的屋顶，狼狈凌乱的长老和弟子，还有不少嗡鸣颤动，四处飞窜的仙剑。
“快快快，无名剑跑了！抓住他！”
“冰魄，冰魄也跑了！长老！！”
“长老！房顶又塌了一片！怎么办啊！”
“长老长老，天机阁也被冲塌了！”
人群中，执剑长老连头发都抓乱了，他手里掐着诀，却还要分心回应：“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崩溃喊完，却发现大殿最中央的那柄悬浮的仙剑，也彻底压制不住，躁动的飞了出去。
他心下一惊，忙朝着半空中抓着无名的剑一大吼：“剑一！你的无双！看住你的无双！！”
剑一闻言，脸色瞬变，急忙掐诀召回自己的无双剑。
这无比混乱的一幕，着实是惊掉了温霜渡的下巴，他小步的挪动着，生怕乱窜的飞剑误伤他，再给他捅个对穿。
“师兄……”
温霜渡一眼就瞧见了最里面，和别人站在一起不停输送着灵力的玉渺。
他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可即使是在这样的混乱里，玉渺也还是马上听出了师弟的声音。
“霜渡？”玉渺手上的动作一顿，灵力渐止，他收手转身，马上朝着不远处的温霜渡走去。“你怎么来了，现在正乱着，其实晚一些也不妨事的。”
玉渺的眉目看上去有些倦怠，想来也是折损了不少的灵力。温霜渡看着有些担心，他刚想出声询问玉渺的状况，却在下一秒被他按着后颈，压低了身子。
“小心。”
随着玉渺的话落下，一道剑光正好从他的头顶掠过，温霜渡吓了一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被仙剑开瓢。
“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了？”温霜渡皱着眉，显然也有些急了。“这执剑堂怎么会说炸就炸呢，还有这些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说话的时候，玉渺已经又抓住了一把躁动乱窜的仙剑，他往日平和温柔的面容是难得的严肃，广袖一甩，手中仙剑便重新入鞘。
“说来话长。”
玉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一边控制着半空中交错掠过的仙剑，一边同温霜渡解释的道：“其实还是因为追踪那道剑势，只是不曾想，牵扯进了混沌怨气。”
温霜渡听的稀里糊涂，他不懂，干脆就直接问：“上次不是已经追踪到了吗，封棺的剑势里应该有剑气，只要搜魂追踪，就应该能定位到，又怎么会扯到混沌怨气上面？”
这里面的道理，绕了七八个来回带拐弯，一道剑气，又怎么可能和怨气扯上关系？
“便就是在这里出了问题。”玉渺皱眉，似有愁态。“追踪始终不准，执剑堂无能为力，便想以无双剑为引，辅以天书定位，追踪留下那三道剑势的人，但我们没想到，无双剑曾与那剑气沾连，间接的沾了混沌怨气的孽果。”
玉渺神情愈发严肃。
“不过一丝怨气的痕迹，便被天书察觉到，天书受到影响，虽然最终定位到了，却也受到影响，险些重组，而这些嫉恶如仇的仙剑，对万恶之源的混沌怨气则更加敏锐，即便只有一丝气息的痕迹，也瞬间开始躁动。”
温霜渡听的乱糟糟，但他知道，如果连天书和混沌怨气都扯了进来，那就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可若是如此，为什么书里连描写过的影子都没有。
一炷香后，躁动的仙剑终于都稳定了下来，四周围绕，高达三重塔的藏剑匣里，原本存放的仙剑至少缺了四分之一。
“这次可真的是玩大了。”红衣女长老喘了口气，累的直接坐在了地上。“这要是再找不到，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温霜渡跟在玉渺的身后，走到大殿最内里，迎面便瞧见了一道极修长的黑色身影。
那人只露出一个侧脸，肤色苍白，略显阴沉，他的手抬在身前，掌心处，一本无封无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厚，仿佛永远都翻不完页的书已慢慢合上。
“明无，天书如何。”玉渺淡声询问。
那人回身，神情更显冷漠，他掌心一翻，收起天书，抬脚朝着众人走来。“已经无碍，只是天书经此，只怕有一段时间，无法使用。”
执剑长老闻言，也有些严肃的点了点头，问道：“那可曾问到，在哪里，是谁？”
明无道：“清衡宗以北，三千六百里，五千里以内，一片名为雪崖谷的连绵山谷。”
温霜渡静静的听他说，只是才听了个大概，就发现明无好像没了下文，他抬眼看去，心想制造了这么大的混乱，结果就只问出了这么点东西吗？
而他的疑惑，很快就被剑一脱口而出：“然后呢？没了吗！你这天书到底行不行，那人是谁，叫什么，具体又在哪，你难道一概不知吗？！”
剑一的话，只引起了他的一抹轻瞥，明无冷淡的收回目光，解释道：“天书乃是天地至宝，它记载了世间曾出现过的一切人，事，物，只要是这人世间有来处，有去处的东西，它全都有记载。”
“可天书同样最忌变数和因果，混沌怨气无形无神，无来处，无去处，甚至连它所在的世外天，天书也从无任何记载，而因为怨气干扰，天书也险些重组，能追踪到大概位置，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剑一满脸不耐，道：“那你这和普通的追踪术有什么区别！实在不行，你可以反过来追踪混沌怨气啊！”
他的话才落，很快就被其他长老驳回了。“混沌怨气是追踪不了的，连天书都做不到的事情，你难道还指望普通的追踪术，搜魂术能找到吗？”
执剑长老点头，附和道：“不错，混沌怨气是世间一切术法和阵法都没办法追踪的，除非……”他顿了顿，又道：“怨气之间，是可以互相感应追踪的。”
红衣女长老顺势接话，有些漫不经心：“可我们上哪去给你抓一缕混沌怨气来啊。”
执剑长老：“未必，即便是残留的气息，或是曾沾染过，接触过，就可以凭借追踪术来指引。”
他一句话落，原本还认真倾听的温霜渡，就发现有许多道目光同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温霜渡：“？”
什么意思，都看他干嘛？
“我记得小师叔之前下山，曾与混沌怨气有过十分严密的接触，只因当时玉渺君留在小师叔身上的法相发挥了作用，且那怨气大抵也只是一抹残留的气息，所以才没有致使怨气入体。”
下一瞬，温霜渡便察觉到剑一炙热的目光，绰然落在自己身上。
温霜渡：“？”
“天机阁受到波及，需要重建，不奉陪了。”
明无的视线，也曾短暂的停留在温霜渡身上，只是不过两眼，他便轻轻皱眉，收回了目光，眉目更显冷淡阴沉，他转身，缓步离去。
而明无走后，原本就有些按耐不住的剑一终于倾身上前，他看着温霜渡，压下心底的怒火和交集。
剑一道：“小师叔，之前我说要你陪我一起去追踪，你说你新收了徒弟，走不开，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走的开！”
温霜渡：“……”
温霜渡被他质问的哑口无言，明明心里压根就不想管这麻烦事，可若是真让他说的话，温霜渡就又说不出口了。
有时候，温霜渡真的很想跪下来求自己，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窝囊了。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模棱两可的一句：“这…这两天。”
剑一眉头一挑，听不得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追问道：“这两天是哪天！”
于是在他的追问下，温霜渡眨了眨眼，看上去很是良善，也很好欺负。
他答：“过…过两天。”
这话说完，就连温霜渡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个废话，他看着剑一愈发显得阴沉的脸，尴尬的笑了两声。
其实他想说，不去行不行……
只可惜温霜渡想拒绝的心理建设还没做完，耳边就响起了玉渺的声音。“如果霜渡一定要去，那我，便也只能跟着走一趟了。”
玉渺负手，神情冷峻。
“不行！”执剑长老声音很急的打断。
他道：“玉渺君，此次稳固天书，你已耗费许多灵力，虽不知为何你损耗如此之大，可若再加上之前你为了给小师叔护法耗去的修为，如果不闭关自守，是一定会跌境界的！”
境界一旦跌落，想要修回，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只怕是曾经的两倍还不止。
而当世修真界，玉渺作为极少数登顶最高境界的剑修，他的境界若是跌落，对他自己，对清衡宗，甚至对整个仙盟来说，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然玉渺闻言，面上却未显犹豫，答的仍十分果断：“我认。”
仿佛在他眼里，境界跌与不跌，不过拂袖小事。
“师兄……”温霜渡下意识唤了他一声。
他有些担忧，想阻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轻轻握住了，温霜渡低头看去，却发现玉渺握着他的手，安慰的捏了捏。
他说：“别怕。”
玉渺平时很少会有冷脸的时候，对着旁人，他即便不笑，却也是一副平和从容的模样。
他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了温霜渡的身前，温霜渡看不见他的神情，便只能听他的语气，听他都说了什么。
“我与霜渡，师承同脉，我比他入门早，师傅故去前，只曾对我说过两句话。”
“第一句，是他要我守其心，护其门，不忘天下，且见苍生。”
“而第二句，是他要我照顾好师弟，佑其一生平安，不求大道顺遂，但求喜乐安康。”
他的话掷地有声，温霜渡听在耳里，心中却不免泛起涟漪。他眨了眨眼抬起眸光，在这一刻，他不受控的想起了在原书中，玉渺最后的结局。
为了师弟，他耗干心血，直至灵力散尽，魂归天地——生不登大道，死不下黄泉。
看着眼前修长挺直的浅色背影，温霜渡第一次真实的意识到，原来玉渺他，是真的可以为师弟做到这种地步。
而不再只是冷冰冰，干巴巴的文字。
温霜渡无言沉默时，却正逢玉渺抬眸，他的眉目认真到近乎锋利。
“寻剑势，追怨气，一路上险阻未知，要我如何才能放心他一个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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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接不归严逼逍遥仙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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