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览方才被下属劝说去休息的时候,他是很动心的。
这些时日一直在忙活幽州独立,驱除世家宗门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压在他的身上,一点喘气的空隙都没有,好不容易到了收尾的阶段,下属们为他着想,解决了大部分事情,让他得以休息。
然而,明览就是没办法静下心休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掌控之外。
这种感觉,在想到云梦泽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云梦泽。”这三个字在他的嘴边咀嚼了个遍,这就是变数了,令人防不胜防。
有前面几次的前车之鉴在,明览是绝对不可能对这么一个不知踪迹的人放下心来的。
因此,在心烦意乱出来散步的时候,他看到了被树人高高挂起囚禁的蚕蛹,这些蚕蛹里面关着的人,就是云梦泽还有同伙此刻最在乎的存在,云梦泽可以逃,但是她一定会在安全救下同窗之后才会逃走。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干脆在这里头休息呢?
说干就干。
明览跟树人有契约,树人知道他的想法并且忠实执行,虽然在树人不甚灵光的小脑袋里面,想不明白明览如此做的原因,但这既然是主人的命令,它还是照做了。
“幸亏了这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才能在这里跟你们来个巧遇啊。”
明览特地转向云梦泽的方位:“这位,云道友。”
“你说是吧?我们又见面了,终于可以在这里来个了解了。”明览感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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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泽忍不住吐槽:“怎么听你说的话很想跟我见面的样子?这也不是不行,只需要跟星月学宫打个申请就行了,学院虽然出入严格,但也不是完全禁止跟外界交流的,你整这么一出干什么,万事好商量嘛,都可以商量的。”
明览没有理她,看了一眼后边,“好商量?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们能把刚刚救下来的人放回去吗?”
云梦泽干笑道:“这、这个嘛,还是不了!”
文?飞花聚叶!
从那些蚕蛹上剥落下来的绿色叶子,被云梦泽用未名笔串联起来,在她的文气掌控下,朝着明览扑面而来,完全阻挡住了他的视线。
“跑!”云梦泽扭头朝后面的四个人大叫道,“快跑!”
原本的三个人,现在多了一个清醒过来的张樽月,四个人每个人负责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同窗,跟着云梦泽一起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他们一点都不恋战,没有半点试图跟明览进行战斗的打算。
云梦泽大概估计过,罗勇附身之后,明览已经迈入九境的修为,就算高估了,他至少至少也是八境,不是他们这一群学生崽可以对付的。
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明览迎风而立,冷静地撕下糊在自己脸上的几片大叶子,神色不明地看着他们五个人跑远的方向。
“追上去!”他朝旁边打了个手势。
树人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叫:“吼!”
树人已经完全从短暂的小憩中清醒过来,它跟明览心连心,明览的意志就是它的意志,明览想要云梦泽几人的命,那它就必须把云梦泽等人带回来。
“我笔!”
逃命空隙间,云梦泽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幕让她永生难忘的一面,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正在朝他们跑来。
那个奇怪的生物,全身都布满了蟾蜍一般的毒泡,周身枝蔓犹如蜈蚣的千百只脚,底部则如同百年大蜘蛛一样极速蠕动,那叫一个五毒俱全!
云梦泽看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叹后就不敢再看,她害怕多看几眼今后都要以它为范本做噩梦了。
“我刀!那玩意速度真快!”云白大声跟众人喊到。
云梦泽:“人家是树人!不仅仅会走路它还会跑呢!别看了姐姐,再看下去它的速度也不会变慢,我们快跑吧!”
何况他们还带着一大堆的拖油瓶呢!
这里的拖油瓶,指的当然就是还没醒过来的蚕蛹中的人了!
云梦泽用未名笔托引着两人,云白肩膀上扛着一个,手上提着一个,项鹤用鹤妖的独门技法牵着两人低空飞行,公仪静则双手各提着一人,最后还剩下个张樽月,他倒是没有帮忙运人,因为他才刚从几日的昏迷中醒来,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拖油瓶。
云梦泽跑着跑着,忍不住催促张樽月:“师弟你还行吗?还能跑吗?跑快点成吗?树人那一堆恶心至极的枝蔓都快要甩到你屁股上了!”
张樽月脑袋上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他闭口禅修了好几年,还不太习惯说话,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还、行!”
“很快、就、不、行了!”
“这样、一直、跑下去、不行!”
云梦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笑:“刚破了闭口禅现在还不太习惯是吧?看你现在跟往外面倒豆子一样一字一句地地说话,看来刚刚的流畅对话才是超常发挥啊!”
乐天是云梦泽的性格,但事实又没办法以性格为转移,张樽月说的对,这样一直跑下去不行,他们跟树人的距离一直在缩小,而且他们还带着八个拖油瓶,这些拖油瓶的安置也是个问题,总不能带着这些拖油瓶跟树人爆发最后的大战吧!
“姐姐!你相信我吗?”
云梦泽跑到跟云白相平行的位置,问她。
你相信我吗?
你相信我会不远千里来救你,相信我不再是只会躲在你羽翼下的小姑娘,相信我可以再一次救出我们?
“那当然了,我不相信你还可以相信谁?”云白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理所当然地回答着,语气自然极了。
云白就没怀疑过自己妹妹,即使她停滞在最为低微的一境修为已经十年了,即使她在外界一直表现得平平无奇普普通通,但是云白就是知道,自己妹妹可是有着大能耐的呢!
云白笑着说:“自从小时候你带着我闯了祸,还能把我们俩摘得干干净净,把黑锅扣在那个讨厌鬼的身上,我就一直相信你了。”
云梦泽:“……”
还以为可以听到什么煽情的话呢,阿姐你不要揭我黑历史啊!!!
云梦泽咳嗽了下,“咳咳咳,先别说这个了。既然你相信我,那我就直说了。”
“我需要阿姐你带着所有的昏迷不醒的人回到安全屋,把他们安顿好,在安全屋等着我。”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对了,是和项鹤一起。”
“这是一件很难的大事,这里有八个昏迷不醒的人,要把他们安全带回安全屋里面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何况你们只有项鹤两人,就更加困难了。”
扣高帽子谁都会,但是云白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点:“但是我们不需要对付多少敌人,你跟公仪静会为我们吸引大多数敌人的注意力,对吗?”
云梦泽默然,阿姐你总是能在不需要敏锐的时候如此敏锐,一针见血。
本来云梦泽还想着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去说服云白,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她低声喃喃,“好,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跟项鹤先带着他们回去,不给你们增加负担了!”
“好!”
云白跟项鹤打了个眼神,就在最前面的分叉口向左转去,跟妹妹分别,云梦泽他们,则继续往前跑。
临分别前,云白特地看着云梦泽的眼睛,“我相信你。”
云梦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云白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
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云梦泽,云梦泽这才回过味来,用力一点头,“嗯,我也相信自己!”
我会安全回来的。
云白这才满意地带着拖油瓶离开,项鹤在她身后跟随着。
云白咂咂嘴,对公仪静感叹地说道:“项鹤这人就这样,平时看着千不好万不好,但就有这一个优点,凡是云白跑去的方向,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啧啧啧,也就这个时候能让人看得顺眼点了。”
其实她还挺庆幸的,庆幸云白这个时候还能有个人相伴。
“好吧,既然人已经走了,那就轮到我们的主场了。”
支开云白,只是为了打架的时候不要分心罢了,云梦泽拉伸了下肩膀,活动了下手指,希望冻僵的手指头待会灵活点,毕竟战斗的时候还要靠这一双手写字啊!
她伸手在自己的储物戒里面掏啊掏,掏出个乐器,让给张樽月。
“师弟受累点,出门匆忙,没带你顺手的乐器,随便点得了。”
张樽月接过来,是一把唢呐,跟自己平常使用惯了的古琴天差地别。
但是自己的古琴早就在被俘虏的时候不知道扔到哪个地方去了,也只好如此。
云梦泽、公仪静、张樽月,三个人并排站着,面对带着千军万马之势朝他们跑过来的树人。
树人庞大无比,每一次走动,每一次抬脚,每一次落下,都会带着地动山摇的大动静,隔着老远都可以感受到。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跟树人对战这个经历,可不常有啊,等我们出去又是一桩吹头的趣事咯!”危急关头,云梦泽还有心思开玩笑。
公仪静:“没错,我正好可以拿到今年的剑阁除夕宴时候讲。”
张樽月刚破了闭口禅,非必要不说话。
树人离得越来越近了,云梦泽都可以清楚看到它身上的蟾蜍毒泡在慢慢膨胀,慢慢变大,好像就要成熟向着四面八方喷溅毒汁一样。
“来吧!”云梦泽大喝一声,率先出手,一点也没有一境修为者的自知之明。
未名笔提起,四个字落下,一气呵成。
燎原烈火!
文?字诀。
一种可以直接将文字中的虚拟形象投射出的技能。
“燎原烈火”四个字一出来,原本黑黝黝的天空顿时亮了起来。
火,是火,一大片的火照亮了这片天空,将黑夋夋的夜晚短暂地照亮了会。
大火在原野上燃烧,每个在这条在窄窄街道上的存在都不能幸免,包括树人。
火焰迎风见长,一出现就顺着树人的根部往上面蔓延,植物是最怕火的,一小点火星子都能让一棵百年瞬间化为灰烬。
云梦泽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公仪静惊奇:“文修还有这一技能?我还从没见过呢!”
云梦泽不好意思,“是我从书上自学来的啦,成功率不大,我也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项鹤也睁大了双眼,打量了好几眼云梦泽,这个技能真是逆天,如果每个成语,甚至是词语都能成真的话,那岂不是万事万物都可以召唤出来?
怪不得那么多的史诗传说中,上古时代的文修是个其他武修都得甘拜下风的存在!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树人也做出了反应,它全身上下的藤蔓都在疯狂生长,然后往着火的那个部位涌去,把着火点捂得严严实实的。
云梦泽扬起的唇角放下,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你一棵树还会自己灭火啊?
这个动作这么熟练,是不是灭过好几次了?
云梦泽的疑问成真了,很快,树人的根部不再有红色的火光飘出,在捂得严严实实的藤蔓之间,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越来越小,突然,树人把捂成团的藤蔓收起,一大片黑烟顿时从那个狭小的空间蒸腾而出。
火,竟然是被树人灭掉了。
“看来这个树人还真的是有大智慧的,连灭火要隔绝空气的三要素之一都知道,不好对付啊。”云梦泽摇头。
但是说归说,反击还是要继续的。
“火太小了,没呢烧够时间。”公仪静这么说,随后提剑就上,春水剑在主人手中发出兴奋的轰鸣,向着敌人而去。
张樽月也找了个制高点,站着吹起了唢呐,顿时,一阵魔音在街道内响起,雷音贯耳,虽然张樽月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唢呐攻击不分敌我,打斗中的公仪静和树人同时踉跄了下。
云梦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还是得怪自己啊,怎么出门就只带了个唢呐呢!带个三角铁都好嘛!
但是无论如何,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战斗力,只要提前有了防备,张樽月的唢呐攻击还是很有意义的。
三个人就这样分工合作,共同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倒树人,再回到安全屋跟云白他们汇合。
云梦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字诀的技能会消耗非常多的灵力,刚刚施展过一次,她已经可以感受到四肢渐渐乏力,还有灵气的匮乏了。
还是太弱了啊。
她咬牙提起未名笔,继续写,还一练写了三个字诀。
燎原烈火。
煽风点火。
急如风火。
火火火,三个字诀都跟火有关。
成语从诞生开始,到已经度过的漫长岁月,不知道衍生出多少个延伸含义,但在云梦泽这次的字诀里面,只取表面含义。
云梦泽故技重施,在第一个字诀的基础上加了双重保险。
既然是燎原烈火,那就燃起一阵烈火。
是煽风点火,那就大风刮来,助长火焰越烧越大。
是急如风火,那就大风越来越急,急到火势和风势夹杂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先是一片烈火凭空出现,像一条火蛇一样缠上树人的根部,攀附在它身上燃烧起来。
然后猛烈的大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狠狠刮过来,风势助长火势,火焰越烧越旺,就连暗沉无光的天幕之上都被映照出一片通红。
最后是越来越急的风,还有越来越旺的火,风和火相辅相成,一起摧残啃噬着树人的躯体。
树人本想故技重施,将藤蔓捂成团来灭火,但是云梦泽并非孤身一人,公仪静手持春水,一直在树人面前飞来飞去地攻击,每当树人想要收拢藤蔓来灭火的时候,公仪静就突然刺出一剑,让树人根本就没有可以去收拢藤蔓的机会。
还有张樽月,他一直吹着唢呐,每当树人处于上风,公仪静处于劣势的时候,唢呐的魔音就会突然“呜呜呜”地往上拔高一大段,把树人都给吓得心脏一跳,如果它有那玩意的话。
云梦泽从文字中召唤出来的火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树人的枝叶,它毕竟是一棵百年大树,除了粗壮的树干以外,还有着繁茂的叶子。
而对比粗壮不好烧的树干,薄薄一片的叶子是火焰最好的助燃剂,一旦火势爬上去接触到叶子,吞噬掉整个树人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公仪静穿梭在张牙舞爪打来打去的枝蔓间,每一次险之又险的躲闪都意味着树人攻击的落空,但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安全躲过。
张樽月也力有不逮,他本就是昏迷很久才醒来,体力不支,现在又高度输出一阵十分悦耳的唢呐音,现在整个人都到了强弩之末。
云梦泽则是在勉力支撑着那些火焰,施展字诀,从成语中成功召唤出火焰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要维护这些召唤出来的东西也是需要灵力维护的。
三个人都到了强弩之末,然而火焰才刚刚蹿到树干的中上部位,离枝叶还差一大段距离。
就是现在!
云梦泽提笔再次写下四个大字。
火光冲天!
在新的字诀加持下,火焰轰隆一声,猛的就向上面蹿了十米高。
风越刮越大,火也越来越旺,每个人都含着最后一口气,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了!
突然,一小丛火焰来到了足够的高度,高到可以舔上一小片干枯发黄的叶子。
于是火焰舔上了,先是这一片叶子,然后是同一根树枝上的叶子,再然后是周围一大片范围内的叶子,最后是整个叶冠都被火焰席卷而上。
放火烧树,成功了!
树人再也没有了其他功夫去挥动藤蔓往公仪静打去,它的全副身心都放在熄灭火焰上。
但是这里没有水源,火势那么大,也没办法用隔绝空气的办法,灭火岂是那么容易的办法?
树人只能仓皇无措,任由火势席卷了它全身上下,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渐渐的,树人的动作慢慢变缓,直到最后停止不动了。
半刻钟之后,三人面前只剩下一根高大的,被烧得漆黑的焦炭,树人已经死去。
“哇哦。”云梦泽惊叹了一句,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个已然生出灵智的树人,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功夫才修炼至此,但是今晚的短短时间内,又变回了原样,不、是比原样还不如。
“这件事告诉我们,防火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啊。”要是姐姐在这里,肯定会很高兴,她今晚上“杀人放火”的其中一项的任务已经被完成。
那人在哪里呢?
不要急,人这不就来了吗!
长街尽头,明览缓步走来。
云梦泽吹了个口哨:“烧树还要看主人,看这情况,这位主人很不好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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