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意浓看到祈胥勾唇,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抬手拂开,“别闹了。”
殊不知这话落到后面三人耳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鹿怜月率先打破,举手发问:“九九,这位是你的?”
一脸好奇。
郗意浓张嘴:“他是……”
祈胥温驯道:“奴是小姐的伴读。”
又来。
郗意浓回头看他。
姜且面无表情闷葫芦,云不奚风轻云淡如仙子,唯有鹿怜月反应极大。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瞪得像铜铃,结结巴巴道:“那那那不就是专属的——”
‘泄欲小白脸’五个字还没说出口,旁边的云不奚忽地伸手拉了拉她。
她们都懂,但说出来挺不好的。
鹿怜月立马闭嘴。
只是看不出来,同宿四人,郗九居然是最重欲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郗意浓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要被祈胥糟蹋得一干二净,她叹气,欲解释:“别误会,我们……”
鹿怜月抬手制止,“我懂,我们都懂。”
郗意浓:“……”
祈胥勾唇。
“我都替你整理好了。”他贴心地把藏物袋递过去。
郗意浓看着明显多出的一堆东西,“怎么会这么多?”
“先前溜走的人落下的,我都替你收起来了。”
“嗯,多谢。”
同宿会面是莫大的缘分,接下来怎么着都会结伴而行,以免辛苦得来的奇珍异宝被其他团体抢走。
深夜,五人选了方圆数里的最高地,占据视野优势后这才坐下休息。
熊熊篝火点燃,柴火丢进去,噼里啪啦。
郗意浓四人各占一方,祈胥挨着她,专心烤兔肉。
鹿怜月举起竹筒盛的泉水,高声笑道:“来来来,我们以水代酒喝一杯,经过沼泽地一事,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郗意浓和她们碰了杯,喝了点。
“尝尝看,我烤的兔肉嫩不嫩?”祈胥用匕首割了腿部的一块肉放进玉盘,又蘸了蘸调料喂到郗意浓嘴边。
姜且低着头大快朵颐,一条鱼很快见底。
云不奚拿着山鸡,吃得优雅。
鹿怜月坐在郗意浓的对面,一边吃鸭肉,一边眼睛锁定他俩。
没错,她觉得养小白脸是一件很酷又新鲜的事,奈何家风甚严,不允许她胡来,眼下看到宿友养了一个,感觉还不错。
郗意浓都想把祈胥赶走了。
吃完烤的食物后,她想着该怎么委婉地把人请走,结果,祈胥就像会读心一样,又开口了。
“想必各位近来都辛苦了,今晚守夜就交给我吧。”
祈胥对郗意浓笑道:“好好休息,奴守着你。”
郗意浓:“……”
姜且和云不奚被‘掳获’没不知道,鹿怜月身为宿友已经极度认可祈胥了。
她很认真道:“九九,你的伴读真好。”
末了,竖起大拇指。
祈胥却有些多愁善感:“承蒙小姐厚爱与不弃,早年将我带回家,我才得以过着今天吃饱穿暖的安生日子。”
他深情地望着郗意浓,装得愈发低微和蛊惑人心博取好感,“奴愿常伴小姐左右,只求能得小姐一丝真情,莫要赶走奴。”
郗意浓:“……”
越听越离谱!
她有口难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祈胥才好。
若记得没错,祈胥是一条毒蛇啊,怎么会——
鹿怜月的泪点很低,就这几句话已经听哭了,她煞有其事地对郗意浓说:“九九,你的这位伴读待你情真意切,好好对人家。”
祈胥笑了。
郗意浓觉得脑袋疼。
后半夜,祈胥没被劝走,反而守起夜。他等人睡着后放出妖识覆盖整座问道山,叫山中的妖魔鬼怪都不敢兴风作浪,纷纷匍匐于地战战兢兢,等着这恐怖的威压消失。
一夜好眠。
清晨,草叶上的露珠滚动,最后啪嗒一声掉进泥土,氤氲不见。
鹿怜月咆叫道:“九九、奚奚,你们看见且且了吗?她好像不见了!”
另一边,祈胥弄来泉水供郗意浓使用,顺便说了天不亮时发生的事。
郗意浓刚对祈胥说完‘走了’,就听见鹿怜月在叫她。
“别急,祈胥告诉我,说姜且寅时便走了,打了招呼的。”
“啊?她咋先走啦?独自一人这多危险啊。”
“好像是想多找点奇珍异宝。”
吃着野果裹腹上路时,鹿怜月把昨天在沼泽地发生的前半段事告诉郗意浓:“当时我和奚奚躲起来埋伏时,看到且且宁可冒着被杀死的风险,也不愿意服输并交出自己得来的宝贝,想来她应该是很在意这次的练体。唉,怎么就先行了呢?多不安全啊,也没个照应,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实战前期主要对付的是问道山的妖魔鬼怪,可一旦被陆续剿灭,后面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
讨教与掠夺,相依相伴。
接下来几日,郗意浓三人联手,既是单打独斗又是团体为战,至于祈胥就跟在后方捡藏物袋,遇到识趣的,放一马,不识趣的,杀了便是。
祈胥是冷血的,没什么同理心。
十五日很快过去,朝阳升起的那刻格外刺眼,姜且浑身血污,将夺来的藏物袋放进自己的口袋,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她的腰侧别着双刀,眼皮沉重得像一座山,姜且颤着手指放在眼前,两指之间是一轮红艳艳的太阳。
练体时间一到,李今纾便施法将十二位新弟子招回。
然,凭空出现的那刻,眼前只出现四人。
三人站着,一人晕躺在地。
其余八人,皆死在问道山。
哪怕结果注定,李今纾的眼神仍有顷刻变化。
鹿怜月尚且不懂这些,问:“师父,还有八个人没召回呢。”
李今纾已经恢复平静,面上没什么表情,拢着袖,语调没有生机:“他们已死,不会回来了,而这便是你们求仙问道的第一课。”
“大道艰难,往后更是诸多磨难,你们的生死在踏进万竹仙校那刻起,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郗意浓和云不奚没什么反应。
倒是鹿怜月沉默了。
李今纾扫了眼晕倒在地的姜且,对三人说:“这是你们的宿友,她并无大碍,带回去吧。”
郗意浓三人弯腰施礼,“是。”
此次练体‘圆满’结束,每位仙师手底下都有弟子身亡,或死于妖魔鬼怪,或死于同门之手。
有些仙师甚至全员无人生还。
然,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郗意浓三人把姜且抬回黄九癸号房,又给她施了清洁术,换了身干净衣裳。
在问道山呆了一个月,没有灵力用不了法术,洗澡都成问题,这会回到黄峰,不少弟子带着铜盆和干帕跑去公共浴房沐浴。
郗意浓也想泡一泡。
鹿怜月提议一起去,顺便把云不奚也拉上。
“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一起泡个澡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九九奚奚你们说是吧?”
鹿怜月的脖子上挂着干帕,铜盆已经被她放进储物戒,这会一手挽一个。
郗意浓想到自己脖子上的疤痕,不便示人,故作扭捏道:“……其实我有点害羞。”
“我不信,九九你都带了伴读!”
“……”
这件事已经过不去了。
云不奚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也有点害羞。”
她看向郗意浓,郗意浓用眼神回谢。
“啊?你们一个两个的看不出来啊,居然都这么害羞。”鹿怜月只好就此作罢,“好啦好啦,各泡各的,那待会洗完一起去膳堂吃饭,这总没问题吧?”
郗意浓笑道:“我可以。”
云不奚点头:“好。”
三人进了不同的浴房。
现在正是紧迫期,公共的会限时,每个人最多泡半个时辰。
郗意浓洗完浑身舒畅清爽,换上万竹的服饰,又对取下的朱纱施了清洁术,这才一圈圈缠好。
交领错开,还有余,一前一后。
她从浴房出来,遇到云不奚和鹿怜月,三人回房间放东西,姜且还在昏睡,是以她们只好轻手轻脚离开。
修炼者可辟谷,为追求体内干净,不再食凡人的五谷,但后来有了灵力滋养的食物,灵馐便成了这些求仙问道之人的日常饮食。
万竹仙校设有八个膳堂,分别位于不同的主峰,郗意浓三人按照喜好挑了一个位置居中的,刚穿过仙雾缭绕的石桥,她们听到来来往往的弟子都在讨论本次的练体。
“听说了吗?这次练体,新弟子里死了数数百人,比历年各届都多。”
“这届的师弟师妹资质这么差吗?”
“太正常了,咱万竹哪次不是仙校垫底,唉。”
“也不知道这次的前三甲出自天字开头的哪些新弟子?”
“啧,今年可不一样,据小道消息,有黄字开头的。”
“好家伙不是吧?”
大家探讨得起劲,这时,万竹的钟声震荡四方,一层层递开,进学的几座山峰顿时变得热闹非凡,天空中的气流甚至出现片刻凝滞。
鹿怜月挽着两人停下,疑惑望天,“啥情况?”
郗意浓和云不奚抬头看了看。
下一秒,天边咻咻射来乱七八糟的剑光,不少身着弟子服饰的师兄师姐跳下来,跟恶鬼扑食似地冲进膳堂,那架势生怕没饭了,更恐怖的是,还有人奢侈地撕了瞬移符咒,直接闪现。
“卧槽,全是人,大狗快跟上!”
“二狗,老规矩,你抢饭,我抢座!”
两道人影像风一样从郗意浓眼前刮过,跑出残影,虽然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但他们的声音,郗意浓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忘记。
——正是当初在苍古城把她漏下的两位“好”师兄!
“不就是饭嘛,也不至于——我靠,这么夸张!”
鹿怜月被里面人山人海的架势吓住,这势头是真有可能吃不上饭,她连忙拽着两人冲进人海开始抢灵馐。
一顿饭吃得像打仗,三人给姜且也带了份,御剑回了黄峰。
郗意浓推开门,后面,鹿怜月叽叽喳喳说着刚刚路上听到的八卦。
“我真惊了,那位师姐真牛啊,脚踏八十条船,男女通杀!”
郗意浓看到姜且已经下了床,穿着里衣,站在那擦拭双刀上残留的血迹,旁边的铜盆里是生锈的血腥味。
“醒啦,身体有没有哪不适,要不要去药堂看看?”
姜且摇头。
鹿怜月拎着午饭,看到她醒了,笑道:“且且,气色不错呀,看来是恢复了,来来来我们给你带了膳堂的灵馐。有五红圆子汤、肉沫煎豆腐、清炒山菜佐红虾、以及鸡蛋羹,可香了。”
她放在桌上,掌心朝上,一一划过,“这些都是九九、奚奚和我,我们三去各个窗口抢的,你是不知道,膳堂的人真的超级多!”
姜且擦拭双刀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她抿着唇,良久,轻声开口:“谢谢。”
姜且沉默寡言,入万竹仙校已经一月有余,但主动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的性格有点孤僻。
鹿怜月摆手笑道:“嗐,这有啥,小事一桩。”
郗意浓说:“快趁热吃吧。”
姜且将双刀入鞘,坐下吃饭。
三人坐在圆桌的凳子上,姜且低着头,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抱歉,几天前,我不是有意不合群,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姜且一边吃饭一边慢慢说:“我需要足够多的奇珍异宝,我想进前三甲,搏一个好的成绩,为以后进仙宗做铺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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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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