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昆玉面色凝重，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羡鱼从小在紫竹峰长大，连沧澜都是头回出来，怎么会清楚白鹿崖里面的事情。
“可能是金长老说得。”乐喜拉着师姐往前走，她以为白羡鱼看到白鹿崖的现状懦弱害怕，暗想紫竹峰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乌渊始终在旁边静静观望，明明昨天还敢伸手打他两巴掌，怎么今天安静乖巧。自己身为百年大妖难道还比不上这区区邪祟。
刚要上前嘲讽她一番，白羡却鱼直接从他面前淡然走过，仿佛没看见他。
乌渊冷脸咬牙：此生的耻辱全都折在了她身上。
进入白鹿崖的小道上有间破落的茅草屋，门口竹席上跪坐着一名老妪，衣着破旧，头发蓬乱。从混沌的眼眸中能看出她的年纪不轻。
赵昆玉疑问道：“怎么还有人在此居住。”
“她是白鹿崖里面的村民，因为跟着母亲回娘家省亲才逃过一劫。这这年一直独自在这坚守，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家。现在年纪大了，也老糊涂了，靠着我们百里家的接济才勉强过活。”
但是在百里叡看来，她这般活着还不如死去。白鹿崖现在的情况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即使回了家又能如何呢？家人皆都死去，无亲无友，苟活在世也无什么盼头。
白羡鱼注意到她的手上抱着一只小瓮，心想这应该是她的母亲。
“回家，娘，回家。”老人口中不断的念叨这几个词。
“她既然还活着，你们就没有问过白鹿崖上神女的事吗？”乐喜好奇里面到底有没有神女。
“问过，但他们村民也没有见过。倒是曾经还是孩子的她非说自己见过神女，但小孩子的话谁会信。”百里叡轻啧一声，若是上头真有什么神女，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百姓在她面前惨死。岂不是白白承受了百姓的香火。
赵昆玉倒觉得可以再询问她，毕竟她是白鹿崖现在唯一活下来的村民。或许能够了解到曾经的真相。
她半跪在地，握住那枯槁的双手，温声询问：“你见过神女吗？”
“见过，神女。”老人目光涣散痴痴道。
乐喜叹了口气：“师姐算了，看她的神色想必精神已经不太好。现在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而且就她当年的岁数，事情发生时想必六岁还不到，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有没有神女我不知道，但里面有一白鹿庙。据我们百里家的族志记载，里面的香火至少供奉了五百年。等到了那地方，再用乾坤阴阳镜一扫，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然就能知晓。”
百里叡语气不耐烦，不想让几人在这老妪面前拖累时间。
正要进入结界的那一刻，刚才还神色混沌的老妪猛然抓住白羡鱼的衣袖，手指用力，嗓音发颤：“回家，神女，白鹿。”
白羡鱼始终目光平静，仔细看着女人的面孔，时光在她刻上道道皱纹，几十年前她定也是位活泼女童，在这白鹿崖上四处游玩。
“她又说疯话了。”百里叡熟练从乾坤袋里拿出干粮递给老人，对方才终于松开了手。
白羡鱼定定看着咬着大饼的女人，眼眸浮现出抹古怪的神色。但一言不发，慢吞吞向着白鹿崖走去。
这路真得好长啊，她走得太累了。
众人一入结界，循着条小路走去。只靠着燃起的符箓照亮四周的情况。
奇怪的是没有遇到那刚才看到的黑影，只有无尽蔓延的黑色在四周展开，连声虫鸣都未听到，死寂得令人心头发颤。
李畅即使吓得身子发哆嗦还是在师妹面前强装着胆大，朗声道：“放心师妹有我保护你。”
白羡鱼点了点头：“谢谢师兄，但你真的不怕吗。”
李畅跟郑良言此时正一左一右抱着中间沉默不语的少年，对方因为两人的拖累，行走的可谓相当艰难。
“你们几人能不能快些。”乐喜望着掉队的三人，咬牙走到队伍最后，生怕因为自己看顾不周，四人就被邪祟掳走。
这里可是北域的地界，若是传了出去对沧澜颜面有损。
行至一炷香的时间才总算见到传说中的白鹿庙。屋檐被枯藤紧紧缠绕，不少瓦片已经脱落。灰尘铺满供桌，可怖的是，连片蛛网都未曾看到。萧瑟的落叶在地上积满，轻轻一踩就化为粉齑。
高台上供奉着一座白鹿石像，经过成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有了裂痕。但是能看出依稀的轮廓，身躯昂然地挺立着。
“这神女就是白鹿吗？”百里叡转了一圈也未见庙内还有其他东西。
“看来确实如此。”赵昆玉盯着石像若有所思，若是白鹿真的承受了乡亲们的百年烟火，肯定已经有了灵识，怎么会眼睁睁看他们遇难而见死不救。
“这不对吧，我家曾经在山野中长大，这头上长角显然是头雄鹿怎么可能是神女。”李畅摇头否认。
“那说明神女是假的，白鹿是真的呗。”郑良言一进来就不住后怕，总觉得哪里透了点诡异。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骨缝里都透着股冷彻，吓得直打冷颤。
“但百姓都说有神女，这不可能为假。若白鹿为神女所化，百姓也应该雕成人形才对，”其中一位外门师姐振振有词道，“我家乡也有庙宇，供着东海龙皇，匠人总是精雕细琢成女形，珍珠为饰，宝石做眼，金箔铺身，锦缎作裳，头上的角还是用价值千金的白玉做得。”
“就是，谁说神女头上不能长角呢？都是神了还在乎那什么有角没角，就你们雄的能长吗？”乐喜语气不善，她最讨厌男人将什么都占为己有。
李畅被怼的闷声不吭，但还是执意认为这白鹿不是神女，不然就是不能有角。
在看到石像的那一刻起，乌渊就知道自己此行来对了。这庙内所供奉的神明就是他遇到的银发疯子，原来这里就是它的老巢。
妖界这百年来有件怪事，有一堕神，遇到妖魔就询问对方是否能将自己杀死。
这种夺它修为又无罪孽的美事何乐而不为，但不管如何实力强劲的妖魔都无法将他杀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自己。就不远万里求乌渊将他了结，显然这也不是活了万年的他能做到的事。
那堕神身上所犯了罪孽太深太重，所以天道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乌渊若有所思盯着石像，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仁爱的神明不惜对百姓痛下杀手。
“行了，管它有没有角，正事要紧。”
外面的弟子不知还能撑多久，而且百里叡总觉得哪里有点蹊跷，明明之前进来的人都被黑影困住，为何偏偏他们进来什么事都没发生，显然不合乎常理。
百里叡拿出乾坤阴阳镜，这至宝造型古朴，镜身刻着铭文和符咒，他将自身灵力灌输进去。但显然不够，赵昆玉在他身后助他一臂之力。乐喜看到后抬腿踢了李畅一脚，对方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帮忙。
他们显然低估了乾坤阴阳镜所需的灵力，百里叡神色泛白，赵昆玉的额间也冒出不少冷汗，其余几人情况也不见好。在旁边观察周围情况的乐喜看到不妙后，拉着白羡鱼一起为乾坤阴阳镜灌输灵力。
模糊不清的镜子骤然间发出强光，刺得几人的眼睛都难以睁开。笼罩在外面的黑色浓雾瞬间消散。
破败的白鹿庙焕然一新，空荡荡的供桌上摆放着满满登登的瓜果点心。门口的大鼎内烟雾缭绕，瞧着香火鼎盛。高台上的白鹿显露出原本的外貌，奇怪的是头上多了一束用海棠花编就的头环，与这肃穆的神像显得格格不入。
“我的天哪，真回到了百年前啊。”李畅瞪大双眼，啧啧称奇。乐喜最厌烦他这副没有见识大呼小叫的模样，抬脚踹上他的臀部。
但百里叡很受用他的吹捧，傲然地抬起下巴：“我们百里家的至宝，自然非同凡响。”
“切，跟我们沧澜没有似得，”乐喜见不惯这厮趾高气昂的模样，满眼轻视，“我们万器阁随便一样至宝哪个不比这乾坤阴阳镜厉害。”
“你……”
“不要乱，外面有动静。”
赵昆玉起身来到外面，循着声音望向高处。
不远山坡上一道白衣身影呈现在众人面前，长裙逶迤拖地。她在绿茵下肆意赤脚奔跑，清晨的微光在她的如瀑的及腰长发上流淌。少女自在地在漫野上跳舞，笑声如铃。
蝴蝶盘旋在她身旁，光都对她极其偏爱，只可惜看不清面容。
但光看背影就知道她一定很美。
乌渊眸色微动，略带疑惑地想看向白羡鱼，却发现她此刻并不在身旁。回头才发现，在众人走出时，她仍在白鹿庙内。青色的身影显得极其单薄，光看背影就落寞无比。
乐喜笃定道：“看吧，谁说神女不能有角。”
李畅依旧摇头：“不可能啊。”
百里叡看直了眼，喃喃自语：“那就是神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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