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暗潮湿,暗红血迹在黑色石阶上蜿蜒干涸,日久年深,血迹也变得不甚明显。
雨水沿着墙隙渗进来,砸在一妖物的头上。
那妖物生的矮小,尖嘴猴腮样,就连头上的毛发都稀少不见,随着冰凉的雨滴砸上去,周围突然传来一阵爆喝声:“你这小卒竟然还见过魔神?!那魔神可是活了五百年,比你的命都长啊——”
被雨滴砸到的那个小妖脸涨的通红他随手抹去雨滴,争辩道:“我没说谎,我本就是没有妖元的妖物,自然不老不死。”
“没有妖元你怎么站在这儿的?”围在一起的人群中,说了这么一声。
聚在一起的妖物太多了,根本分不清是谁说的话。
他嚅动着唇:“当年蕴灵神女收降魔神的时候我刚好化形,那时未开神志,意外救了神女,结果后来被魔神挖了妖元,是神女在我心头洒下的神力,如此我才会一直长寿,游荡于这隐荒。”
而,这段匪夷所思的故事并未让他们相信,妖物们裂开嘴笑了起来,淫.浪又放肆。
很快,有一个精瘦的妖物推开人群走上前,他身上蔽.体的衣料很少,露个大胸膛,一双眼睛小而亮。
他举止轻浮,用手碰上那行朝的胸膛,笑得轻佻:“说的倒是好,不若让我看看你这具身体里到底有没有妖元,如何?”
行朝后退一步,使劲儿的拍开那人的手。
那人脸上动怒,抬手就想使用妖法,在掌心凝聚一小股紫气的时候,右肩被人一拍,话也随着落下来:“算了萨琪,今日是凡界的中秋节,阳气最盛,我们本来就难熬,就别平白消耗妖力了,还是好好准备今夜吧。”
萨琪顿了顿,一想到今夜要严加看管天光虚的犯人,便停下了动作。哼了一声便转身就走了。
那个小妖脸色也很难看,他又拢了拢自己的衣襟,一转眼化成了自己的妖身,从木桌底下走了。
“哎呦,原来是个鼠妖啊,难怪会这么编!”
“哈哈哈,被萨琪盯上,这下必须交出妖元了,啧啧,行朝自求多福吧。”
“难道他还真见过蕴灵神女?”另一个小妖问,“谁知道她长什么样,真如传言般那么美吗?”
——
“蕴灵神女…”
一声低沉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的嗓音响起,冷冰冰的。
他手心向上,掌中一直出现的那尊琉璃神像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青年狭长漆黑的眸中有着淡淡的睥睨,明明与神像齐平,可态度却十分散漫。
琉璃神像的造型是一个女子,一袭金丝衣袍,眉间一个泉色神印记,乌发如瀑,手中拿着一盏月牙状的神器,清冷如九天玄月,美得不可方物。
青年轻嗤一声,指尖轻拢,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化作齑粉从指缝间流散,连最后一点琉璃神相的影儿也没有了。
狂妄,倨傲。
他看淡一切,不把任何人和事物放在眼里。
地牢终年潮湿阴冷,只有头顶的天窗挤进一簇阳光,偏在青年玄色衣袍的一角,粗糙的布料被罩的有股金光。
他墨发垂在肩后,头上仅有的装饰物便是那两缕淡金色的链条,绞进头发间,平添几分诡谲的贵气。
不多时,关押他的牢房铁门被人打开,即便是青年阖着眼似休憩,也依旧能感受到那丝丝缕缕的灵气飘进来。
清冽,温柔。
“啪——”
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响起,附上女孩淡淡轻轻的嗓音。
“今日是凡间的中秋节,你们这些终日被关押的人妖力稀薄,吃下这块月饼,上头有可以祝你们度过今夜的妖力。”
静默两息,坐着的青年依旧毫无动静。女孩叹了口气,有些犯人自命不凡,总觉得区区一个中秋节奈何不了他们,可这天光虚的牢房有数道禁锢,会压制他们的妖力,使修为大大减弱。所以每当晚上,这里头总能听见很多痛苦的呻吟。
阳盛阴弱,对于妖物来说便是生不如死。
她放软了点音腔:“我本无意强迫你们,可这是我的差事,你晚上若是熬不住,萨琪会罚我的。”
萨琪是天光墟的狱卒长,手下有很多卒差,女孩便是其中之一,也是独一份的仙界卒差。
“听闻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凡间总会吃月饼的,虽然你们妖物不知饿,但也算应个景吧。”
宽袖下的指节微动,青年漠然睁开了眼。
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女孩穿着宽大的斗篷,帽子遮住一张脸,教人看不清五官。
这些日子,她一直是这种打扮,从未变过。
注意到青年的视线,女孩轻轻点了下头,道:“那我先走了。”
像是一秒也不愿多待一样,说完那句话便转身就走了。
熟悉的灵气再度涌上来,随着牢门开合的气流逸散开来,带起一阵微弱的风,牢房门又被缓缓合上 。
几乎是同一瞬间,女孩头上的帽子被无端掀起,露出了一章清艳的脸。
她肤色很白,脸型偏圆润些,眉眼温柔,五官分明,明明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唯独那双眸子偏清冷,似是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扬,潋滟中透着疏离。
走至一众卒差身旁,有妖注意到她。
自古妖物多□□,甚至有人为了提升妖力,还进行乱七八糟的合修,淫.秽.至极。
他仅仅只看到了一个精致的侧颜,心中欲.性大发,酸溜溜道:“云仙子今日又去‘二八’房了啊?难怪今日修为提高不少,看来是利用职务之便行苟且之事啊。”
天光墟每间牢房都有其相应的编号,而那青年正是狱中第二十八位醉妖。
而且谁都知道,二八房那位容貌绝世,比媚妖生的都好看,只是他脾气向来冷言少语,又是一位重犯,自然没人去往他那。
关于那位青年的谣言有很多,有人说他为了修炼杀妖弑神,所以才被抓至天光墟;有人说他生而无父无母,命理不祥,犯下滔天罪业,天地其诛。
有人说他活了近千岁;
有人说他还拒绝过头牌魅妖。
关于他来自哪里,始终是个谜。
无人知道他叫什么,无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云璃没理会那卒差的逗弄,继续自顾自往前走。
在看不见的暗处,她唇瓣轻抿。
因为只有她一人知道,那个至今身世成迷、来自天光墟二十八房的那个青年——
正是当年背逆天道、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神。
应纥。
当初被蕴灵神女封印之时还只是个幼童,再加上当时混沌初升,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魔神的真面容。
然而这人最可怕之处在于。
封印之时仅仅是个幼童。
*
萨琪喜酒,正逢中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买酒的机会。
因为今日阳气盛,那些狱卒又尽是些低等妖物,所以买酒的这个跑腿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云璃身上。
她收了萨琪拨给她的二十妖石,等到晌午时便出了天光墟。
通往凡界的路只有一条,离天光墟不远,都称之为“涡门”。
涡门里不许使用法术,云璃封了自己的灵力后,便攥着一袋妖石进入了涡门。
几息后,少女出现在了闹市的一条幽暗小巷里。
云璃脱去黑色斗篷后,身上穿的是一件豆绿色的云烟裙,腰间系了一串淡色贝壳,随着走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妖石不能在凡间使用,所以云璃得先去当铺换成凡人使用的银钱。
二十妖石只换到了十五钱,云璃没说什么,收起荷包便去了卖酒的小摊。
“姑娘,您看您要什么酒?”穿着灰色粗衣的小贩热情地招呼着云璃,给她介绍,“这是今年最火的梅子酒,入口酸甜,唇齿留香,还有辣口的,西域进来的。”
云璃将那裸色荷包放至桌面上,“这里头是十五钱,你看着拿些就好。”
小贩见是个爽快主,利索的收了钱,“好嘞!”
他将两罐灌好的酒瓶拿粗绳子吊起来,双手递给了云璃:“梅子酒八钱,事州酒七钱。姑娘,中秋节记得吃月饼啊!”
云璃温吞地看了小贩一眼,礼貌颔首,接过两罐酒便走了。
集市热闹,人声鼎沸,乌泱泱的全是人头,周围是卖各种东西的小贩。凡界的集市和妖界的不同,凡界过于热闹,而妖界过于乱。
妖界是典型的弱肉强食的世界。
云璃在街上又逛了一会儿,自己也没什么要买的,便重新回到了那条小巷,回到了妖界。
时间过得很快,其实那一下午云璃也没闲着,解决完一些妖物打架问题后,便回了自己房间修炼功力。
今天阳气盛,灵力丰富,在天光墟这样一个被下了禁咒的地方着实罕见。她如今正是金丹期,修炼停滞,今夜绝对不能错过。
**
另一边。
二十八牢房内。
天光墟看管相对松散,其实主要得益于当年众长老们打造时加了封印,很难有人从外面进来。
在这么一个阴气少,妖力被封的情况下,应纥身边多了一位同样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袖口是扎起来的,就连头发也被高高束起来。
那人不知作何法子进来的,悄无声息。
“主上,今夜是打破封印的最好时机。”冥九低声道。
青年站在一侧,手上把玩着一块圆形的青色石头,看着普通又不起眼,通身是扁的。
他五官生的极其俊朗,狭长眼睛里是漆黑的瞳仁,五官很深邃,有股凌厉之感。
他身材高大,窄肩细腰,衣袍被同色腰带牢牢系在腰间,布料算不得上乘,在玄色的衬托下,青年的肤色有种病态的白。
“冥九你说。”应纥声音冷淡,透着一股磁哑,说的轻飘飘,“这天光虚困了我太久,不如今夜本尊一把火烧了如何?”
冥九低着头:“当年蕴灵将您封印至这,如今已有五百年,这笔账不得不算清。”
言下之意就是烧,必须烧干净。
应纥低声笑了一下,而后想起什么,把玩扁石的手一滞,缓缓道:“天光墟那个仙卒,把她想办法给我带过来,本尊要用她。”
冥九拧眉在脑中思索了一番这个人,了然。
那个女仙卒来天光墟不过二月有余,也不知她在修真界是怎么了,竟然会跑到这来做一个低贱狱卒。
“真可怜。”身形修长的青年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喟,“不知我送给她的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
凡界这会儿早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了。
今儿是中秋节,是一个团圆的日子,月圆人满,欢声满盈。
而天光墟中,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
萨琪今天宴请手下喝酒,此刻守卫松懈,无人去管那些罪妖。
云璃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想到那个倨傲冷漠的青年,决定要去查看一番。
走进最里面的那间,她勾手拢上帽子,青葱的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随后掌心凝力,打开了那道门。
牢房里的青年似乎等待多时了,他坐在凳子上,一块普通的扁石在他修长的指节间穿梭,正前方是一块月饼,被托在白瓷盘上。
云璃怔了怔。
他竟然没吃…
应纥将手中的扁石放在桌面上,抬眼看过去,唇边勾起讥诮的弧度:“知道这是什么吗?”
云璃看清那东西后,身形肉眼可见的一怔。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因害怕而发抖的身体,她缓缓抬眼,对上青年狭长漆黑的眸子。
她知道,当然知道。
这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器,凌天印。
是魔神应纥的器物。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在她声音响起的那一息,桌上的扁石凌空而起,迅速变大。
“——不要!”
凌天印破天窗而出,几乎一瞬间的事,便于夜空中绽开一道血红法阵。
踞在黑夜上空,繁复纹路缓缓流转,威压笼罩四野。
凌天印之下,绝无生还之物。
云璃攥紧发颤的手,怔怔地看向应纥。
青年顽劣的伸出一根手指,隔空指向那个圆乎乎的月饼。
月饼倾刻化作齑粉,凌乱的散在桌上,盘子被打翻在地。
动静很大,不一会儿二十八房门口聚了很多狱卒,萨琪站在最前方。
“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
应纥勾唇,漆黑眸中尽显张狂。
“你这小白脸,狂什么狂!”萨琪。身边的一个卒差醉醺醺道,他喝太多酒,再加上妖力较弱,此时也难维持人形,头上显出了两个角。
他歪歪斜斜地走上前,肩然狠狠撞了一下云璃,同应纥距离很近。
云璃第一时间阻止他:“走开——”
“扑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应纥身前的那个妖物穿心而死。
一切都太突然了,那人死前甚至还未闭上眼睛。
云璃颜色煞白的看着应纥取出了他的妖元,然后啧了一声,似乎是很嫌弃,手虚虚一握,碎了。
顶上的凌天印亮了亮,似乎又大了一圈。
旖旎危险的红色撕开黑夜,狰狞可怖。
“是、是隐荒魔族的人——!”
终于有人发觉。
人群猛然乍乱,恐慌如潮水蔓延开。
云璃:杀人了
小魔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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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凌天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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