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越钦把卷帘门拉开,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阵哆嗦。
A城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寒气见缝插针地刺进骨头里,呼出的白气都清晰可见。
越钦缩缩脖子,将店里的冷藏柜推出门摆在收银柜前,又整理了一遍货架上的烟酒和小零食。
店里最近生意不太好,积攒的临期食品越来越多,他一一清点后把它们全部丢进门口的特价区里,等干完这些事半个小时都过去了。
口干舌燥,越钦拿起收银柜上的热水壶,里面是不知道几天前烧的白开水。
他并不在意,倒进杯子里一股脑喝光。
“嘶——”凉得牙疼。
“来两包烟。”门口走进一位穿着陈旧皮夹克的中年人,嘴里叼着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张叔,”越钦打了声招呼,回身从货架上拿了两包软白沙,“这个月都第三次了,婶儿不找你麻烦啊?”
“别提了,他妈抽根烟跟贼一样躲着,”张叔把几张钞票放收银台的玻璃上,将烟揣进内兜里。
越钦眉眼一弯,手头熟练地点着钱,单手从抽屉里找零回去,口头提醒,“少抽点儿吧,上次不还进医院了。”
“你还是少说我了,”张叔掸掸烟灰,看着他,“眼看着就要下雪了,我看你穿这身都冷。”
被他这么一说,越钦低头看了看自己。
“大冬天还穿个皮衣,年轻人别不要温度要风度。”张叔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走了。
越钦心想这皮衣还挺保暖的,就是看着薄,即使是下雪天也抗造。
不过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把屋里的烤火炉燃起来,打开挂在墙上的小电视。
里面正放着球赛,不过越钦并不看,就光听个响。
守店是个轻松但无聊的事情,尤其是生意不好的时候,越钦能坐在位置上一天不动弹。
饿了就拆点店里的副食品,他从来不挑,一包老面法饼一壶白开水能从中饭吃到晚饭。
等到下午昏昏欲睡时,店门口的感应器喊了声“欢迎光临”。
越钦拿着手机侧过头,微微睁大眼睛,“小晚?”
“钦哥......”门口的女人脸色不好,单薄的身形立在眼前,像一片随时会被寒风吹走的枯叶。
越钦皱起眉头,起身走到门口,刚想说话结果小晚竟然直接跪倒在他面前。
“钦哥,”刚一开口,小晚就哽咽出声,眼泪止不住的流,“求求你帮帮忙......”
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越钦连忙伸手把人扶起来,“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
女人瘦弱得一只手就能拉起,佝偻着背擦眼泪,嘴里还在说:
“钦哥,我实在找不到人,只能来求你了......”
今天没什么客人,越钦干脆把门拉上,扶着小晚往烤火炉前坐下。又把之前的冷水倒了,烧了壶热水。
小屋里全是热水壶的声音,因为烤火小晚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不过薄肩不断耸动着,还在啜泣。
越钦把烧好的水倒进纸杯放在小晚面前,坐在对面想了会儿说:“是因为郑科吗?”
小晚抬起头,眼圈又红了,无声的点点头。
郑科是小晚的男朋友,也是越钦从前在职校里认识的室友。虽然人有些幼稚担不起事儿,但本质上不是坏人,前些年搬家来A市打拼,越钦能力范围内帮扶了几次。
前几天深夜里郑科突然给他打电话要借三万块钱,这对于越钦来说不是小数目,他留了个心眼,问这钱用来做什么。
而郑科嘴里含糊,最后说是要用来结婚。
虽然有所怀疑,但越钦最终还是借了,和郑科说不着急还,结婚了好好和小晚过日子。
电话挂断之前对方沉默了很久,最后哽咽着说谢谢钦哥。
“那天之后,他就没消息了......”小晚低着头小声地说,“再也没回过家,电话也没有打通过。”
越钦皱起眉头,“他借钱究竟是要干什么?”
“我起先......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小晚犹豫片刻,最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直到我昨天,在他换下的衣服里找到了这个。”
桌子上躺着一张小卡片,上面被五颜六色的字体所塞满,其中硕大的“六/合/彩”刺进越钦的眼睛里。
“他去赌?!”噌的一声,越钦站起来。
小晚佝偻的背愈发往下塌,似有千斤重。
事情超出越钦的猜想范围,他宁愿自己那三万块钱是被郑科拿去吃喝玩乐,也不能是去赌博。
不过越钦很快就冷静下来,拿起小卡片上仔细地端详,发现上面竟然有手抄的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
应该是郑科写上去的。
“钦哥......”小晚的手紧张地交握着,眼眶发红,“对不起......”
她知道这件事找越钦太过自私,但在A市,她找不到第二个能帮自己的人。
越钦想了想,最终把卡片对折放进皮衣口袋里。
.
才傍晚六点,天就已经黑了大半,越钦把店里的东西收拣好,拉下卷闸门。
他的摩托车就停靠在路边,那是一辆烟灰色的川崎,越钦在二手店里第一眼相中淘来的,几年开下来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
刚走过去,越钦发现小晚还在不远处。
“你怎么还没走?”越钦手里拿着头盔问。
“钦哥,我和你一起去吧。”小晚用哀求的语气和他说。
“不行,”越钦再次拒绝了他,不由分说地跨上摩托,“你回去等我的消息。”
见他马上就要走,小晚有些着急的抓住越钦的车把手,“钦哥,我不放心,那里是......”
“那就更不能让你去,你要是出事了,我就算找着了郑科那小子也没用。”越钦的态度强硬,丝毫没有要带上她的意思。
小晚眼眶又红了,“就让我跟你去吧钦哥,如果郑科真的在那里,我也好劝他回来......”
越钦扶着车的手一顿,看着眼前焦急的女人,最终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备用头盔取出来,套在了小晚的头上。
“先说好,”越钦边点火边说,“你就紧跟在我后面,不要到处跑。”
“嗯。”见他终于肯带上自己,小晚连忙点头,坐在后座上。
摩托车随着点火发出不大不小的轰鸣声,车轮卷起尘土,越钦迎着冷风扬长而去。
郑科写的地址远离A市中心,在城市边缘的巷子里。高楼将路灯带来的光源遮掩,巷子里黑暗又逼仄。
走进去看并不荒废,两边有很多商贩。
但不知道是因为地理位置或是其他更隐秘的原因,在远离繁华的同时,似乎也变成了这个城市的灰色地带。
越钦刚下车走进去,道路两边站着的男人女人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更有甚者吹了声口哨,眼神暧昧地喊他进去坐坐。
越钦是硬朗的风格,从前打拼生活时锻炼出一身有力的薄肌。再加上身高和骨架,就算身上穿了件破皮衣,身材也非常可观。
他的头发是刚修过的寸头——在他经常去的理发店里。店里就一个老大爷,老眼昏花把他额角修秃了一块儿,越钦干脆用刮刀往后剃了长长一条。
那线条横穿过原本规整的寸头,黑暗中,越钦勃发着野性的魅力。
四面八方的眼神被越钦无视,没什么表情地带着低头的小晚朝前走。
绕过鱼龙混杂的人群,两人一直走到巷子的最里处,出乎意料地,眼前只有一道通往地下的台阶,台阶尽头是一道简陋的小门,掩着微弱的光。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小晚,而对方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抓着他的衣袖说:“钦哥,我和你一起去。”
这次她的语气更加坚定。
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回去的可能,越钦带着小晚走下台阶,推开门,他们差点被耀眼的光亮刺伤了眼。
直到慢慢适应这光线的转变,越钦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下面竟然是一个大型赌场。
面积约为六个篮球场那么大,金碧辉煌的装饰、光彩夺目的霓虹灯,无一不展现着这里的纸醉金迷。
赌桌上的人们并没有在意闯入者的到来,他们挥金如土,或尖叫或哀嚎,金钱的来去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地下仿佛隔绝了外界,这是另一个世界。
“先生,女士,”旁边冷不丁传来声音,“进来需要搜身。”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眼前的男人带着口罩和白色的手套,还没等越钦说话就已经开始搜身。
越钦并不习惯陌生人的肢体接触,强忍着男人的触碰,口袋里的手机被拿出来放在保险柜里。
等待小晚搜身的过程中,越钦双手插兜,面不改色地观察周围。
这里人实在太多,他压根看不见郑科的影子。
如果今天找不到那小子......
越钦头疼地皱眉,低着头准备带搜完身的小晚往里走。
谁知刚走两步,他却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钦哥?”小晚抬起头看向他。
越钦回过头往身后看,与几个正拿着筹码的男人擦肩而过,他的视线穿过他们,直直看向远处的牌桌。
角落里偌大的牌桌前只坐了一个人,侧着身子让人看不清模样。眼睛看着手里把玩的骰子,似乎刚刚是越钦的幻觉。
等到对方快要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越钦及时收回目光,摇摇头对小晚说:
“没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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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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