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的庭院中,清晨的阳光洒在古老的石桌上,空气清新。徐父穿着一袭淡蓝长袍,神色深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今日的古文比试,我们不谈大局,只谈具体的施政之道。”徐父缓缓说道,目光扫过二人,“我出一道策论题目,你们各自写一篇,看看你们如何在治理国家时,权衡利弊,提出可行之策。”
徐父顿了顿,看向两人:“题目是:‘商业兴盛对国家政权的影响,利弊何在?’”
这个问题显然较为具体,聚焦于商业与政权之间的关系,要求从古文的角度提出切实的策略。徐知薇心中微微一震,父亲对于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庶女,却提出突如其来的时事策论,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徐父没有多言,示意二人开始作答。六弟神情略显紧张,握紧了笔杆。他虽年纪尚小,却也从未懈怠过对古文的学习。
六弟与徐知薇各自在眼前的宣纸上写出了自己的这段时论文章,徐父缓缓踱步到两人身后,审视着两人各自写下的短文。
六弟的文章写道:
商业兴盛,国运兴,富民强国,安定长久。
商贾通商,财源广,百业俱兴,政权自稳。
民安税轻,富贵盈门,治国安民,商道先行……
六弟的文章写的言辞简洁、句式工整,作为一个童生已经算是相当优秀。
徐知薇的文章则写道:
商业兴盛,利国利民,然过盛则乱,富贵必分。
商道必需有序,权力不容随商起。一商独大,权臣腐化,民生受困,国运难稳。
税制宜重,权力宜轻,商界不应凌驾于政权之上。
国之富足,必靠政道清明,而非任由商业蔓延,扰乱朝政。
徐父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凝视着徐知薇的文章,眼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与深思,“税制宜重,权力宜轻”,这绝不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孩儿所应该有的思量——他将目光从徐知薇的文章转向六弟,若有所思地说道:“六哥儿,文章写得简洁,虽然概述了商业的积极作用,但未能深入分析其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你提出的措施,也显得过于表面,缺少对时局的深刻理解,但以你的年龄,也算是很不错了。”
他说着,目光转向徐知薇,眼中带着一抹复杂的情感:“知薇的文章则不然,你不仅看到了商业带来的正面效应,更从朝政角度深刻剖析了商业可能带来的弊端。你提到的‘商道必需有序,权力不容随商起’,此言极是,商业和政权必须保持适当的界限,才能确保国家的安定。”
沈小娘站在一旁,听着徐父的评价,她虽然即不懂文章,也不懂商道,但明白夫君的评价显然是对徐知薇在复杂局势中的战略眼光的认可。她虽心中有些担忧,但看着徐知薇,心中也渐渐放松了。
徐父没有立即宣布最终结果,片刻深思之后——
“知薇,过来。”徐父轻轻招手,示意女儿进入书房。
“是,父亲。”徐知薇应声走入书房,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她明白,父亲的命令向来不容置疑,而今天她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接下来的对话,或许不是仅仅关于学业之事。
书房的门轻轻关上,父亲坐在案前,目光深邃而沉默。徐知薇站定,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她虽然已经从他的话中得知,自己应该能去女学了,但今天父亲的神色不同寻常。
“父亲,您终于同意我去女学了吗?”徐知薇试图以平静的语气打破沉默。
徐父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又被一层深沉的忧虑所覆盖。“知薇,你去女学一事,我同意了,未来的日子,你要尽力为自己争取,不要辜负自己的才华。”
徐知薇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原本以为父亲的同意背后,必定有其他安排或是限制,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地给了她这个机会。
“谢谢父亲。”徐知薇低头,轻声答道。
“不过,知薇,”徐父忽然顿了顿,目光变得严肃,“你要记住,女学的机会是为你未来打下基础的。但你虽是庶女,也是徐家重要的子孙,责任不能抛下。”
徐父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意味,徐知薇心中一阵悸动,她从未见父亲如此正色过。
“父亲,您要去外放了吗?”她低声问道,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
“是的。”徐父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我此次外放,并非单纯的调动,而是由于朝堂之上的立储之事。”
徐知薇心头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为重生过一次的人,她当然知道当今圣上体弱多病,诸王纷争不断,关于帝位继承的问题,已经成为了最为敏感的政治话题,尤其是秦王与太子之间的权力斗争,更是朝中诸侯争相关注的焦点。
“立储之事?”徐知薇愣住了,她只是没有想到父亲会突然将朝堂之间如此隐秘的事情告诉自己。
徐父低下头,片刻后,终于开口:“你可能不知道,近些年,秦王一直在寻求机会,图谋取代太子的位置。虽然表面上朝中一片和谐,但实际的权力角逐早已悄然展开。”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而我,因在朝中与太子的关系较好,被秦王视为眼中钉。若非圣上暂时安抚我,派我外放,这个局势可能早已失控。”
徐知薇的心越来越沉……
一方面,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父亲会与她一个女儿、女子、更勿说是庶女。
而另一方面,她则知晓了自己前世都未曾知晓的秘密……为何从她嫁入秦王府开始就被残忍的对待,被凶狠的磨炼,被无情的捐弃——仿佛她并不是那个人的侧妃,而是那个人的仇人一般……
谜题终于解开了……
徐知薇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佯装惊讶的问道:
“父亲,您的外放……是为了避免卷入立储之争?”
徐父看向她,神色复杂:“是的,秦王如今手握重权,背后有张首辅支持。若我继续在朝,势必成为他眼中的障碍。为了家族的安全,为了你们的未来,我只能暂时选择暂避锋芒。”
徐知薇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继续问下去,否则无论如何不能自圆其说这些问题会出自她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之口。
“那父亲,您……”
徐父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这件事,暂时无需你多虑。我去外放是为了避开风头,但不代表徐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会削弱。你将来需要独立思考,深知朝中之事,尤其要防范那些暗藏的危险。”
这些话像无边重负一样的积聚在徐知薇的头顶之上……
徐家的长子徐少廾,大娘所生,高中榜眼,如今已经是御史台的六品清望之职、
二子徐有昉,如今在太学就读,品学兼优,已中举人,直待明年开春直取进士。
长女徐知节,外嫁外州节度使的嫡长子,如今已有身孕,地位更加巩固。
无论如何,不应该跟她这样一个排行老五的庶女说这些……
“父亲,您一路小心。”徐知薇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轻声说道,尽管她心中充满了疑虑,但眼下的时机显然并不适合进一步深究。
徐父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也未再多言。
说罢,他起身准备出门,徐知薇目送着父亲离开,站在书房中,久久未曾动弹。
也许她的计划与方案,与她设想的不同了。
她原本想着重生一场,想要经商、上女学,是为了在三年之后徐家大难时能够帮助自己和沈小娘逃出一条生路。
如今看来,她重生后的世界不仅比此前更为复杂,而且她还莫名的多了一些从未想过的“责任”?
徐父的外放即将启程,送行的日子,徐府门前有些萧瑟。家中的人都尽量保持着正常的节奏,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然而,徐知薇心中知道,一旦父亲离去,整个家族将面临更大的危机。
早晨,阳光照射在书房的窗棂上,徐父站在庭院的石阶前,身形略显瘦弱,却仍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徐知薇站在一旁,目送着父亲的背影,心中充满复杂的情感。徐父居然专门踱步到她身前,小声嘱咐道:
“知薇,别让你的心思太重。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有些事情,你要好好打理。”
“父亲,路上小心。”片刻思索之后,徐知薇仍然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此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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