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上天以鲜花作为礼物送给你,最后总要收回些什么。
“那日在音乐厅你倒没有故意改曲。”简然手握方向盘,看着正前方悠悠开口。
我扭头觑简然,这淡然从容的样子不知道曾迷惑人多少回,心道毕竟是在音乐厅,我岂能不分轻重随心所欲。我是失忆,不是失智!我瞧着简然脸上幽幽飘着的眼尾,方才她肯定在想那什么“曲有误,周郎顾”,老掉牙的套路,我至于?
“所以你竟然去了!”那篇日记的字里行间,可没有要去的意愿和时间。
“嗯,我想着既是VIP座,不去可惜。”简然不紧不慢地答道,纤长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一下,又一下,如脂玉似霜雪,这就是刚才弹琴的手,其间流泻过如泉琴音,而此刻翩跹于我心尖的琴键之上,教人想入非非。
据简然所说,那一日母亲回国,她本要去接机的。出门时看到玄关上放着的票,她思量了一秒,便改道去了音乐厅,到时刚刚赶上开场。她没说演奏结束后怎样,不过照她的性子,多半直接离了场。
音乐是人类亏欠时间的报酬,都说人们享受的是音乐会之前如约而至的等待,以及散场后在醉人夜色下陶陶然的漫步。我和简然,大约享受到的是挠心难安的期待与无奈孤单下的随心。
简然的叙述言简意赅,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谈到自己的母亲时,声音中才隐隐含了些无关紧要的疏离。简然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就被外派出国工作,多年以来,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回家。
关乎她简然皆简言带过,岁月下的亲近与熟悉却让我听出了别的意味,因失了记忆,我一时不知从何开口,便拿了包里的奶糖喂给她,名曰犒劳简师傅。
“唔,这糖吃着比平时甜一些,夏老师在里面有加什么?”淡淡的笑意自简然眼尾处化开,逐渐蔓延到嘴角,我瞧着她舒展的眉眼,心间一动,当即想着,盛夏的花开也不过如此了吧,便也跟着她笑了。
“加了......不过你要是自己品出来不是更有意思?”我故作神秘,以此回报她在“简宸”的逗弄。
简然轻瞥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更甚几分,“一个不够,要再吃一个才能猜到。”
我便又抬手喂了她一个,只是这次她吃了糖,舌头还不忘轻触了下我的指尖,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头目视前方,吮了几下口中的糖才慢悠悠开口:“这个还需要我慢慢品才能猜出,你……要不然先看看Cabby给的袋子里都有些什么?”
我瞧着简然蔓延在耳边的红点,心中发笑,她这样子怕是害羞了,还害羞得如此隐晦,真是难得!当即叹服赞美自己的心细如发。“哼,真是不安分。”我顺着道假意白了简然一眼,好心地没戳破她当下的窘迫,接着又心情极好地喂了自己一颗奶糖。
【 2017年7月1日周六晴
忙碌两月,从Cabby处听说了四月雨天来店里的漂亮客人的事。
据说漂亮姐姐后来独自光顾店里好多次,有时会在清晨来坐个把小时,有时会在店中待整个下午,同一个位置,点杯澳白,大多时候都是看书,偶尔会带电脑工作,安安静静。照Cabby的形容,人来人往与她无关,永远驻留在自己的世界。不过她虽时常坐在角落,却也偶有客人前去问她联系方式,不论男女,但结果呢,都是毫无意外的无疾而终。Cabby撑脸叹气。
我幻想那人独坐角落里或看书或工作的样子,她好似从不在意这个世界,清淡又从容,有些孤独,从来孤独,那种孤独,是一种“空”着的孤独,空得无需无求。
但我觉得,锁在她灵魂深处的,该是骨里初有的温柔和热情。
然而Cabby声泪俱下地控诉我,过去两月居然一次都没来店里!既然如此,于公于私,确实该去得勤快一点了。】
合上手札,我笑眯眯地看向简然,“一个问题,简教授是去喝咖啡还是蹲守的?”咳咳,诚然,“蹲守”这个词,确实不适合用在简然身上,可拿话逗简然这种事,这世上除了我大概也没几个人敢做,能成功逗到她的,估计更是寥寥无几。真是可惜又可贺,这种成功逗到简然的愉悦只有我能体会得到了。
简然果真久久没有开口
“哦~原来简教授是故意的。”
“你想要联系方式,那我自然得给你制造机会。”简然开始“反击”。
果然,被逗到这种事简老师只会让它维持在瞬息之间。
“大言不惭!”我抬手撑额,学着简然早间的慵懒模样“轻蔑”一哼。罢了罢了,这一回合是扳不回什么了,我在口头上作了个好气势便鸣了金收兵,不过对简教授的认识倒是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简然笑了笑,高深莫测回望了我一眼,便未再言语,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一时倒不觉得无趣尴尬,从清晨到现在,
我大概也瞧得出,简然她是个不多话喜安静的人,说话是惯常的言简意赅。
当我正纠结于开不开袋中另有的DV,简然却有些怅然地开口道:“那日琴音如风,吹过寸草不生的山谷,甘霖浸润荒凉,后来我很想再听听那琴声,当时并未细想其中缘由,是为其曲,其地,还是其人。”
“与我而言,大概最难的,是承认。”
这世间的理性情感,大抵都如此吧。简然的语中含着忧伤,我不知该如何去问她口中的“荒凉”所为何,也许,曾经的我,是知道答案的。车内的空调开得有些冷了,衬得简然愈发清冷忧郁,此时的她仿佛离我远了些,飘忽悠扬,捉摸不定,我
忍不住抚上了她的手,有些冰凉。
“后来我才明白,世间千万曲目,不过皆出自于人,好在,我于琴声潺潺处邂逅了那弹琴的人。”简然反握住我的手,转头看向我,笑得温柔而坚定,眼中的爱意恣意弥散,汹涌澎湃,我亦回望她,笑意逐渐溢出眼底,包裹着与她一样的心照不宣。
………………
车子停到了美术馆附近,日头略微有些毒,简然撑了伞,拉着我向前走去。
“夏少!哦……不是不是!你是夏铭姝?!”面前激动的女孩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简然淡定止步。大概是见多了这种场景,她拉着我的手非但未松开,还紧握了握示意我安心。
我抱以微笑地点点头,随后满足了面前女孩想要签名和合照的心愿。
“旁边那位是夏太吧!啊!真人真的比路透还要好看!你看见没!夏少一直牵着她!啊啊啊!活该夏少有老婆!天呐!我要死了!今天简直运气爆棚!走走走!我们去买刮刮乐!”女孩语无伦次的话语从身后传来,隔有稍远的距离依旧清晰可闻。
“嗯……夏少夏太?”我欲言又止,有些震惊。
“你曾经让粉丝改口的,以前的称呼……”
“怎么?”
“不……大合适。”
简然难得局促,我恍然,揶揄道,“你确定是我让他们改口的?”
“是我那奇怪的占有欲作祟。”
有时候,真觉得简教授像个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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