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宝一时难住。
南玖姑娘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这从何解释起。
祁珩听完倒是眼角眉梢晕开一抹笑意。
原来南玖是真未看懂刘管事藏在袖中的示意，刘管事动作幅度之大之明显连侧方的祁珩都见着了。
“大雍《礼法》第八章第五条曾写，在审判断案等公务执行过程中，百姓需向官员行肃拜礼，以示民敬。”
祁珩回过头，慢条斯理地讲着，而同时南玖的眉心开始皱了起来。
“另在公务外的私下活动，则只需行简礼即可。”
宋府不是正式场合，但南玖并未放松下来，简礼也不想行。
祁珩再次补充，“除《礼法》外，大雍太祖特赦有功名者可免行礼，除此之后没有例外之人。”
这有什么说的必要吗？
南玖的不愿溢于言表，并有了一丝怀疑祁珩是否在刻意展示他的学问。
“这些属于基本知识，”祁珩看清南玖的神色，点了南玖一眼重点强调。
并终于在某人未语的期盼中说到重点，“但是……”
“十七年前，大雍与南越建立往来，南越向大雍进贡并称臣。”
“大雍为示友好，特考虑过南越特殊的制度体系，若南越任巫职者到大雍可免一定礼法。”
南越地域不大，其境内子民皆为巫民，信仰巫传承巫，并由此发展出了几个巫职，协助巫族发展。
建立邦交之后，南越每年会进贡不少大雍所没有的奇珍药材，大雍也愿意给予南越巫官一定的权利。
不愧是大雍的状元郎，知识渊博，南玖眼珠闪亮，从腰间的荷包中摸出一物，“少巫可免行礼吗？”
一个水色双兽纹玉饰，半个巴掌大小，圆润精美，在南玖手中晃荡。
祁珩有意逗弄，故作惋惜，“不行，少巫确实是南越的巫职之一，但类比大雍，同八品官员，所以仍需向上级行礼。”
南玖点点头，受教了。
并迅速换了一枚，“司巫应当可行？”
司巫的玉饰较少巫颜色深了许多，呈浅蓝色，雕刻的兽型也有细微差别。
祁珩凝神，眉梢轻轻一挑，南玖比他想象的更神秘。
“可行，司巫同大雍五品官员，南玖姑娘，如此年轻就能担任巫族司巫，祁某佩服。”
祁珩作了个揖，颇为真切。
南玖却偏开身，不知想到何事，眼眸在光线中蒙上一层雾，似是轻笑似是悲悯，低语一句：“巫赐福而已。”
依稀又回到南玖刚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的那副样子，带着半分神性。
不过只那一刹，南玖很快敛起了神色，还掂了掂手中的玉饰。
调侃：“若同五品官员，祁大人，你是否要向我行礼？”
祁珩未多话，礼于他并无为难之处，手势一起便又要行个简礼。
不过南玖却一个转身避开了方向，不受礼，留下了后面眼底疑虑丛生的祁珩。
南玖又走回了原来的主位，威胁着看呆了的宋宝。
“小书童，刚才一事不许同他人说起，”南玖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愧疚，“如果……哼，巫族巫师会惩罚告密者的。”
宋宝人如外表一般纯白，心中满是他的少爷，虽害怕但仍坚持说。
“南玖……姑娘，奴才还能这样称呼吗？可是若少爷问起，奴才一定会说的。”
“那好，”南玖不为所动，“说的时候小心一点，我的巫术很灵的。”
忽略南玖的恐吓，宋宝默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明明不远的路程，宋宝却觉得这一趟花费了许久，今日真是运道不行。
临近青云阁，周边的守卫渐渐多了起来。
宋家少爷和林兴安更是已在门口等候，看起来情况不妙。
宋光堇着的深色长袍，头戴玉冠，颇为俊朗，但此时脚步急促，来回走动，见到南玖一行人，也未察觉出异样，连忙上前。
“南玖姑娘，”宋光堇似找到神医，眼中顿时有了光彩，把祁珩放在后面问好，“祁大人。”
祁珩颔首，而南玖一见众人又恢复了初时模样，极为少语。
“南玖姑娘，叨扰了。”宋光堇礼法周全，也不说废话，脚步不停，引导一行人进入。
“今日一早，本应向家父请安，下人发现家父久睡不醒，请来大夫只说无性命之忧，不知是何缘故。”
“现已过了巳时，仍未醒来。故烦请南玖姑娘给家父瞧上一瞧。”
南玖十分有派头地跨进楼院，经过林兴安时，还有意展示了一下已挂在腰间的司巫玉饰，然后直直略过。
但林兴安不是祁珩那般涉猎广泛的读书人，不知南玖之意。
“林大人见谅，”祁珩好心提点了一句，“南玖姑娘是巫族人。”
林兴安视线在两人之间穿梭，不在意笑笑，“祁大人多虑，老夫怎会与女子计较。”
“何况光堇已与我描述过这南玖姑娘的灵验之处，老夫正想见识一番。”
“倒是祁大人，”林兴安与祁珩同排而行。
又摸了摸自己的短须，“这一会儿功夫，就与南玖姑娘颇为熟悉，莫非这南玖姑娘所寻之人正是祁大人？”
南玖与祁珩来时一前一后一主一次的站位极为微妙。
老谋深算的林兴安自是看出，但具体缘由就只能试探小问。
“林大人说笑，南玖姑娘无法确定所寻之人是谁，貌似认定祁某，祁某自认为不是，但又不好明说，只能恭敬对此。”
说虽如此，祁珩似是不好意思笑笑，脸上带着郝色，似宠之极，暧昧不已。
“哦？原来。”林兴安看破不说破，好一个不好明说，只怕有意建立联系。
林兴安懂得，这是一出才子遇佳人的戏码。
林兴安放下心中的疑虑，不再纠结南玖寻人之事。没注意到背后祁珩立刻收起了那副模样。
这厢两位大人相谈甚欢，屋里宋家少爷将南玖带到了宋家老爷的床榻前。
宋府无奢丽，不仅在庭院，屋内也是如此。
色泽单一的木雕花榻，素色的被褥，一个发和须染上白的老头正直愣愣躺上面。
“南玖姑娘，你瞧，是否有头绪？”
宋光堇随南玖的目光打量一圈，见南玖最终把目光停在床上之人，这才开口问道。
南玖不言，神色平淡，“大夫当时如何说的？”
南玖问题问得极好，宋光堇只当南玖是询问之前的病情。
“那时差不多刚过卯时，大夫先以为是醉酒导致睡沉了，但各种法子用尽，如何也叫不醒。”
“后把脉许久，告诉我们应当无性命之忧，大夫也说不清缘由便离开了。”
南玖轻轻点头，似懂非懂，“我能为令堂把脉吗？”
“当然，”只要不是无计可施便好，宋光堇招来丫鬟备好帕子。
一切准备就绪，南玖坐在凳子上游离了片刻，最后选用了右手搭上了脉搏。
唔，均匀有力，果然是个能长寿的底子。
“林大人，祁大人。”
在外小谈几句的两位大人也进来了。
又估摸了一会儿时间，南玖放下手指，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声音沉静，“若无特殊，后日一早，便会醒来。”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多是未曾想到一个传言中的巫女竟真能下了诊断。
“南玖姑娘，此话当真？”宋光堇喜形于色，顿了一瞬又改口，“多谢南玖姑娘。”
不同于不知事的宋宝，仅前日一面，宋光堇便对南玖有着莫名的信任与惧怕。
此时能得到南玖的开口，自然是可信无疑的。
可在他人眼中，宋光堇的信任或许源于为人子病急乱投医的慌乱。
南玖笃定的话真实性还待考察。
一旁的林兴安开口，“南玖姑娘，可知是何物能造成宋大人昏迷不醒？”
南玖手指摩挲了一下身上的巫族玉饰，“……有许多能造成昏迷的方法，目前看来宋大人是误服了某些药物。”
“药物？”宋光堇在一旁听见，喃喃念叨。
林兴安见此不禁问，“光堇，你可是查出了什么？”
“林叔，没什么？”宋光堇岔开话题。
“昨晚是我与……俞小姐的婚宴，家父只用了宴席上的饭菜和一壶梨花醉，回到房间喝了平日都用的养身汤。”
“现有酒壶和药渣残余，南玖姑娘，可否探查一下？”
南玖转脸看了周围一圈人，施施然点头。
几人就座，又有了外院一开始审问的架势。
刚把残渣剩余端上，待屏退下人后细看，南玖眼底就划过一抹疑虑，面上皱了一瞬后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应是养生汤中含了其他东西，有些微酒气，并恰好宋大人饮了酒，才无法察觉。”
宋光堇和林兴安都尝试着扇扇手掌，药渣中确有微不可着的一丝酒味。两人对视一眼。
这会儿还未等宋光堇开口，南玖主动问道，“宋少爷心中可有怀疑目标？”
“不曾，”宋光堇斟酌解释，“光堇今日劳烦林大人和祁大人，审问了可疑人员，说来惭愧，乱子不少但并无与此事有关之人。”
“而这养身汤，是林大人求来的方子，刘管事亲自去抓的药，煎药也是家父的亲信，此间出了纰漏，还真是毫无头绪。”
“那我来调查此事，如何？”
任谁也没想到南玖会揽过此事，宋光堇犹豫，与林兴安面面相觑，“这……”
紧接着，南玖说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毕竟我会些术法，不是吗？”
在南玖的暗示下，宋光堇几乎立刻想到南玖说下的谶语，“那就麻烦南玖姑娘了。”
“只是南玖姑娘，你也是初到宋府，定有不熟之处，是否还需要人手？”
“我看那个罗成就不错。”南玖略微一思考就想到了他，“唔，那个玉兰也好。”
“罗成可以，这玉兰是……”罗成这人宋府人人都认识，玉兰这个名字就摸不着头脑了，宋光堇不由看向林兴安。
退居后方的林兴安也终于出来，“南玖姑娘，原来早就在碧玉院外了。”
“不过现在这几人正在接受刘管事的盘问，若南玖姑娘需要，稍候便领到前院去。”
“谢谢林大人，”南玖微微点头。
倏地像想起什么，偏了一点角度，唇角牵起弧，别有意味问，“祁大人，也来帮忙可好？”
南越巫职等级：祭巫、司巫、少巫。族长独一份
纯属编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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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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