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怔住了。
顾渝一向听话,他喜欢的也是她的听话。他以为顾渝只是耍性子,没想到她真的会跟他提分手。
周妄匆匆披上一件衣服遮盖自己的身体,下床想去拉住她。身后的张娴却勾了勾他的手,柔声道:“渝渝也是耍性子,你别担心,让她好好冷静一下吧。”
顾渝不想理会渣男和这朵白莲,一声不吭地走到自己睡觉的房间,将自己的东西都塞进行李箱里。她其实生活简单,又加上在外留学把生活用品带走了,实际上没多少东西。
收拾到一半,她发现一枚周妄送给自己的戒指。他信誓旦旦说要娶她,情人节那天,他将戒指戴在顾渝的手上,单膝跪地:“渝渝,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陷入爱恋的顾渝傻傻地说:“好,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她冷笑一声,将戒指丢进下水道冲了下去。
收拾好所有自己的物品,她提着一袋衣服和行李箱就出了门。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顾渝感受到外面的凉意,迷茫地看着金碧辉煌的地面,总感觉不真实。
手臂酸涩,就连眼睛也是酸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去哪儿呢?回家吧。
她抬起头来,骤然间对上男人微沉的目光。
“行李给我,走吧。”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居然很认真。嗓音一贯地低沉,富有磁性。
“……你是来看我出丑的?”
顾渝没好气地丢下这一句,抹了一把眼泪。她紧紧咬唇,一双眼泛红,绕过他就往电梯走去。
她和崔时砚从小掐到大,她不想让死对头看见自己不堪的模样。
崔时砚喊住她:“你去哪里?”
顾渝按下电梯键,没好气地甩下一句话:“喝酒。”
崔时砚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抱臂靠在墙边,微微挑眉:“酒馆离这里有十公里。”
顾渝:“……”
男人离她很近,身上淡淡的栀子香味传来,很好闻。崔时砚比她记忆中要高,衣领没扣好,头发因为淋了雨而有些湿,水顺着脸一直流到线条流畅的锁骨。他右肩被雨打湿了一片,左肩却是干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抬头看向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分明的喉结。
顾渝不想再上死对头的车,更不想让他继续再吃这个瓜。
身后骤然间传来周妄急匆匆的声音:“渝渝!你去哪里?”
他只穿了外衣和裤子就跑出来,看见靠在墙边的崔时砚,瞳仁缩了缩,冷笑道:“崔时砚?顾渝,你什么时候和他混在一起了?”
崔时砚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朝周妄投来一个挑衅的目光。
顾渝没有回头,冷冷地说了一声:“关你屁事。”
周妄顿在门口,态度一变,怒道:“好啊,好啊。我今天告诉你,顾家一个项目出了问题,急需资金周转,已经濒临破产。我可以解决顾家的危机,你这个时候离开我,想过顾家没有?”
电梯门打开,准备走进去的顾渝脚步一顿,电梯门又随着关上。
顾家濒临破产了?!
耳边什么东西似乎都听不到,只传来一阵阵轰鸣,头疼欲裂,似乎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顾渝的手紧紧抓住冰冷的行李箱杆,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镇定:“不需要你给我画饼。”
周妄不依不饶地说:“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和崔时砚混在一起了?”
顾渝懒得解释,声线一寸寸发冷:“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与你无关。”
周妄满腔的怒气无法发泄,他一步步走近,想去抓顾渝的手——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周妄疯了!
下一秒,崔时砚立刻按下电梯键,电梯门“滴”一声又重新打开。暖气扑面而来,他抢先一步站在顾渝身后,随手顺走行李箱和地上的包:“走。”
崔时砚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温度从他的手渗入顾渝的皮肤,流入她的四肢百骸,她身子一软,被他拉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周妄被关在门外,二人听见他怒气尽显的声音,阴阳怪气:“我还以为怎么,原来是在外面有了人!”
暖气扑面而来,电梯开始缓慢地下降,二人紧绷的弦也放松下来。顾渝的手腕还被他抓着,她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哑声说了句:“松开吧。”
电梯内开始播放优雅的古典音乐,气氛缓和了不少。
崔时砚缓缓松开顾渝,却没动手上的行李箱。他手上拿了不少东西,白皙手背青筋凸起,漂亮得不像话。
顾渝抹了把眼泪。她本来不想在在崔时砚面前哭的,太丢人。
可是越这样想,她的眼泪就掉得越凶,大滴大滴地掉落在自己手背,狼狈得一塌糊涂。
她吸着鼻子,含糊不清地说:“崔时砚,我家里……是真的出事了吗?”
崔时砚似乎在一直看着自己,看得很认真,目光暗沉。
他沉默片刻,还是缓缓点头。
男友出轨,家里濒临破产……
半晌,他沉声开口:“顾渝,我不想看你出丑。”
顾渝紧紧咬唇,没有回复,默认了崔时砚的话。
半晌,她挤出一个字:“嗯。”
崔时砚随手扶着行李箱,微微弯下腰看她,视线与顾渝持平,淡声问:“想喝酒吗?”
顾渝沉默一瞬,缓缓地点了下头。
到了一楼,电梯开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崔时砚打开伞,二人打伞走进雨中。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耳边是白噪音般淅淅沥沥的雨声,崔时砚就在自己身边。顾渝没有淋到太多雨,或许是伞特别大,她也无心去看。
她死命咬住下唇,遏抑住想流出的眼泪。
她不想让崔时砚看见自己脆弱的、狼狈不堪的一面。
-
深夜的酒馆人多,崔时砚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霓虹灯的光亮晕染,透过滑满雨水的玻璃窗,显得虚幻而不真实。
顾渝觉得这一切都糟透了,她现在不想回家,只想喝酒。
况且现在在忙资金周转,父母不一定在家里。
耳边嘈杂的声音似乎远去,她脑子里一片嗡嗡的,一瓶又一瓶地给自己灌酒。
冰凉的啤酒入喉,但是怎么也浇不灭愁绪。
她喝了两瓶,微微抬起头,却陡然对上崔时砚的目光。
崔时砚目光很沉,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酒馆内很暖和,湿透的衣服半干,有些潮,贴在肌肤上,隐隐勾勒出挺拔身形的轮廓。
顾渝头炸了一般发疼,意识也模糊起来,迷迷糊糊地看向崔时砚。
她打了两个酒嗝,脸颊染上酡红:“你老看着我干嘛。”
下一秒,崔时砚抓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别喝了,伤胃。”
酒喝多了,胃里火辣辣的发疼。
顾渝皱眉想挣扎,手中的酒瓶却骤然被崔时砚抢走。她愤愤抬头,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你管我!”
酒馆里太嘈杂,她说的这句话淹没在一片人声中,有些没气势。
崔时砚没有松开她的腕,而是将酒瓶拿到一边。其实他力度不大,抓得也不疼,但顾渝讨厌这种被禁锢的感觉,不住地挣扎未果后,倏然埋下头。
他听到了顾渝细微的哽咽声:“怎么连你都欺负我……”
崔时砚下意识松开她的手。顾渝将头埋进臂弯里,哭得更大声:“连酒都不让我喝,有什么意思。家里就要破产了,男友背叛,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周妄是个这样的人啊。”
崔时砚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你才发现?”
顾渝哭得更伤心:“我从来没去酒馆喝过酒,就怕他不喜欢。有一次我在烧烤摊和闺蜜喝啤酒,他就说、说……说我这样是不好的行为,他不喜欢这样的我。”
崔时砚的脸色变得极为黑沉:“不好的行为?”
“他说我这样是抛头露面,啤酒也不是女孩子能喝的,”顾渝打了哭嗝,“凭什么啊,我当时还傻傻的以为他在关心我……”
她说完,咬牙切齿地补充:“杀千刀的渣男,祝他一辈子在泥沼里发烂发臭!”
“嗯,”崔时砚附和,“发烂发臭!”
顾渝继续哭,他将酒瓶耐心地一瓶瓶排到一边:“你眼光一向不行,谈恋爱,熟人靠谱。”
顾渝抬起头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抓起一旁的酒瓶就往嘴里灌,却发现里面几乎没酒了。
她气急败坏地说:“我眼光不行,那你眼光也不行。”
一腔愁绪堵在她心里,顾渝醉醺醺地舔了舔最后一滴。她声音渐渐小下去,就连骂崔时砚的声音,也没了底气。
她将酒瓶摔碎在地上,肿着一双泛红的眼,盯着桌上的价目表发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一张脸红得不像话。
下一秒,她趴在桌子上醉过去,口中还呢喃着:“让死对头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太丢人了!”
崔时砚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顾渝,陷入沉默。
半晌,他轻声开口:“丢什么人。我眼光还是行的。”
这一句话淹没在酒馆的嘈杂里,听不明晰。
-
顾渝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小时候。初夏的北城,风微微醉人,正巧是最舒服的时候。阳光透过树缝层层叠叠地洒在地上,落下一地斑驳。
她生活在北城四合院里,隔壁家住的就是崔家,两家也时常有来往。
小时候,她最讨厌的就是崔时砚。
崔时砚比她大一岁,个头也比她高。
顾渝喜欢玩洋娃娃,他就喜欢趁小姑娘不注意的时候揪她的辫子,顺便把洋娃娃抢走。
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看向他,顿了几秒,开始哇哇大哭。崔时砚站在她面前把洋娃娃举起来,坏笑着问:“谁欺负你了?”
“崔……”
崔时砚哄骗她:“叫哥哥就给你。”
“……崔大坏蛋!”
还比如说,小姑娘在和别的男孩子玩过家家的时候,他偏要横插一脚,要当顾渝的“丈夫”。
后来的后来,自己和周妄恋爱的时候,崔时砚也总来办坏事。
要不就是对周妄冷嘲热讽,要不就是阴阳怪气。
崔时砚就是一个这样的德行,坏得讨厌,谁都拿他没办法。
-
顾渝终于醒了过来。
头好疼,炸了一般疼。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里弥漫着栀子花味儿,她迷迷糊糊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床头放着香薰,味道不浓,正好。她揉了揉太阳穴,正思考的时候,她倏然察觉这味道有些熟悉。
这、这是哪里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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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坏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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