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下午,警车的后座上,他蜷缩在角落里,透过车窗望向远处的大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仿佛连风都停滞了。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寂静。火光冲天而起,浓烟翻滚着吞噬了整座大楼。许安的心脏猛地收紧,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妈妈……”他喃喃着,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警车的门被拉开,刺耳的警笛声和嘈杂的人声交织在一起。许安双脚刚落地,就看到几名消防员从浓烟中抬出一个人。那是一个男孩,右眉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半张脸。他的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
许安的视线模糊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他想要冲过去,却被一双手紧紧拉住。
“别过去,小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就在这时,另一副担架被抬了出来。担架上的人被盖着,只有一只右手垂落在边缘。那只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原本鲜艳的颜色被灰尘和血迹染得斑驳不堪。
许安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认得那根红绳——那是妈妈。
“妈妈……”他低声呼唤,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梦境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许安想要跑过去,想要掀开那层白布,想要确认那是不是真的。但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喊声,还有警笛的尖啸,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心脏。
“许安!许安!”
有人在叫他,声音遥远而模糊。许安猛地睁开眼睛,他正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窗外月光冷冷地洒进来,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许安喘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红绳,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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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在九班?”许安问道。
秋风乍起,窗外枝头的枯叶簌簌作响,飘摇着,旋即坠落。
“小安,我们立刻就给你换班,你不用担心。”陈明远满面愧疚,“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本不想跟主任过多透露你的身份,谁想他没放心上,随手交给一个新人负责…”
许安坐在校长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看着窗外有些走神,陈明远又叫他一声,许安回过神来,右手在桌底转了转左手腕上的红绳,对陈明远笑了笑:“没事,陈叔叔,别忙了,这样也算一种缘分,况且我从来没见过他,我也不会问,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小安,这件事是我们失误,你…”陈明远有些急切,
“不用了,陈叔叔,还有不到半点上课了吧。”许安站起身,拿起旁边叠的整齐的校服外套,抖落开往身上套,“小时候还踹我屁股,现在跟我装的这么官方…”
陈明远和许安是上下楼的邻居。许安和他爸十二年前住进这间上面安排下来的房子后,这栋楼的邻居都对他们一家颇为关照。尤其是陈明远,身为高级中学的校长,深觉自身有担负许安学习成绩的重任,百忙之中常会抽空去专注许安的功课,曾一度成为许安童年噩梦之一。
陈明远也跟着站起来,过去帮他整理领子,有些无奈:“嘟囔什么呢…你知道不用跟我勉强,如果再想换班随时跟我说,不过你要是想知道他是谁,我也不会告诉你。”
“好了陈叔,我真的不会问的,也不想知道。”许安拍拍陈明远的肩膀,“明远同志,组织对你期望很大,希望你能像许安小同志学习,处事不惊,顺其自然。”
陈明远拍开他的手:“没大没小的,我就不出去了,你知道九班办公室怎么走吧?”
“知道,知道啦。”许安把拉链拉到顶,穿好校服拿起书包扭头就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挥挥手,“陈校长再见,加油哦。”
“加什么油…”办公室内只剩下陈明远,他轻叹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又拨通了一通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中,陈明远走到窗边,眉心微皱,看着楼下逐渐远去的那抹身影。许安的姿势总是挺拔的,却又没有刻意的僵硬,带着几分随性的从容。
“越来越像他妈了…”陈明远喃喃自语。
“……什么他妈,上来就骂人。”思绪被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接通了,那头的男人有点不耐烦:“干什么。”
“你儿子今天开学。”
“嗯。”
陈明远揉揉眉心:“我的失职,他现在和那小子在一个班。”
对面沉默了两秒,“没换班?”
“没有,他说不用,我让他以后可以随时找我。”陈明远说:“我觉得,许安想见见他。”
“那就让他见,那孩子什么身份,有点差迟多少人前仆后继,许安能把他怎样。”
“许勇年,”陈明远打断他:“你知道这不是谁的错。”
许勇年不做声,挂断了电话。
-
许安规规矩矩的背着并没有放什么东西的白色双肩书包,敲了三下办公室的门。
“进。”门内传出一位女性清亮的声音。
许安轻轻推开门,办公室内几名老师抬起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去,靠门的办公桌上坐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扎着低马尾的女人,朝他招了招手,许安走过去。
“老师好,我是新来的许安。”许安眼睛弯弯的笑。
“你就是许安?我是九班的班主任,我叫张静。”张静说着,挪开她面前放着花茶的玻璃杯,从旁边迅速搬来高高厚厚一摞书,砰的一声放在桌上:“高二半年教材和教辅资料,拿好,跟我一起去班里。”
许安在那摞高度之惊奇,分量之厚重的书和张静纤细的胳膊之间不可思议的来回打量。
“怎么?搬不动吗?”张静站起身,个子刚好到许安肩膀。她拿了杯子要走,回头挑眉问,“帮你拿点?”
“不用…搬得动。”许安挠挠脸,抱起这一摞书,视线堪堪与最顶面的书平行,艰难的跟在这位小超人后面。
张静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问:“我是教物理的,在原来的学校物理成绩怎么样,最后一次考了多少分。”
许安战战兢兢的走在后面,提着一口气,生怕顶上的书掉下来,闻言呐呐回答了句什么。
“说什么呢?”张静的声音不大,但总有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36。”
“嚯,”这一声出来许安总感觉张静在冷笑,“还没我鞋码大。”
“……”许安尴尬笑笑,“进步空间很大嘛,我这脑子还没发挥出来呢,我这无比超强大脑再加上您这渊博知识储备,咱俩强强合体,我这成绩分分钟…”
“贫嘴。”张静带着他拐了个弯,许安看到面前这间教室门口上方金属班牌上醒目的烫金字体,「高二九班」。
张静直接推开了门,班内嘈杂的声音在门被推开一条缝后瞬间静下,许安朝里面探头,一部分同学坐得端端正正,大部分同学都好奇的朝着门口,也就是许安脸上打量着。
张静站在门口没往里进,侧过身给许安让路:“介绍一下自己?”
许安走上去,将那摞书暂时放在讲台上,干巴巴的顶着台下炽热好奇的目光做了段自我介绍。
“下次再换座位,你从后面拿张桌子,跟后门那个单个座位并一下。杨逸飞!”张静喊了声那位后门原vip独座享有者,“帮你新同桌搬个桌子!”
“好嘞!”
“你俩上课别说小话。”张静早看出许安也是个话多的,又叮嘱了两句,推了推眼镜,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几个女生红着脸开始有些兴奋地窃窃私语。
许安刚要重新抱起那摞书,门口处又走进来一个男生,那男生身量颇高,进来时几乎擦着门框。
和那人目光交汇的瞬间,许安心头狠狠一跳,像被一道电流击中,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双脚像是生根在地上,怎么也挪不动分毫,耳边嗡嗡作响,喧闹声如潮水般褪去。
前排有人和他调侃:“沈砚,你这次请假回来我看校草位置不保。”
有人持不同意见:“可不一定,我觉得各有各的特点…”
沈砚笑着回了句什么,声音听着清润,许安听不清内容,他的所有注意力都不受控制地死死聚焦在那个人右眉的疤上。那道疤痕十分惹眼,比周围肌肤略深,像是被利刃斜着划过。
沈砚走到他面前,那双眼睛似乎总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瞳仁颜色很浅。“新同学吗?我帮你搬下去。”
“…谢谢。”许安手心出了薄汗,声音轻微发哑。沈砚替他拿了大部分的书,又问他,“坐在哪里?”
“后门。”许安回道。
他们又一前一后的走到后门,沈砚把书放在许安桌子上。
许安说:“谢谢。”
“客气。”沈砚说着,转身迈一步坐到离许安的位置一个过道的空座上。
…许安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过载。
原来他的伤口留下了至今未去疤痕。这是他所没想到的。许安知道自己来九班可能会逐渐认出当年那个人,但没想到会如此迅速,措不及防,并且距离如此的…狂跳的心告诉许安自己冲动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后悔。
许安想用余光再打量一下,没注意左边的新同桌已经盯了自己半天。
“嘿!”杨逸飞凑过来,“发什么呆呢!”
许安想的太专注,吓了一跳。
这位新同桌杨逸飞便是张静开门时,坐得端正的那批人之一,许安之所以只记他记得清楚,便是因为杨逸飞那显眼的几乎纯白的短发,许安和他对上视线,发现这人眉眼及皮肤的颜色也极其浅淡。
后门窗帘半拉着,杨逸飞在张静走后第一件事就是忘本,兴奋的叫他,“你从哪儿转过来的?为什么转校了?”
许安尝试静下心,只报了个学校名字,他有些不太确定,更有点不好问,便说:“咱学校的校规是不是还挺宽松的。”
杨逸飞没反应过来:“啊?”
许安感叹了句:“你发型真酷。”
“哦哦,你说这啊,”杨逸飞呼噜了下自己的白毛,大大咧咧道:“不是染的,基因突变!”
许安懂了:“宇宙中的独特基因代码。”
杨逸飞眼睛一亮,哈哈笑着飞扑去抱他:“许安,你真有意思!”
许安有点猝不及防,被扑地身体像右一歪。快要歪倒时,一只手扶住了许安的肩膀。
“小心着点,杨逸飞。”沈砚轻声道。
杨逸飞歪回来时也意识到自己差点把许安扑倒,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哈,我没轻没重的。”
“没事儿。”许安心脏跳的又有些快,刚想看一眼沈砚,突然响起的上课铃声像是一种提示,许安理理思绪,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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