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圆满,宾主尽欢,郭家又安排了歌舞丝竹助兴,确有几分隆重。
众人吃酒赏舞不亦乐乎,无人打扰嬴政和嫮儿,二人眼中也只瞧得见对方。郭家的菜肴有些不知如何入口,嫮儿便亲手剥了喂给嬴政。
李信在一旁暗笑:“公子怕是乐糊涂了,这么久也不提何时成亲的事!等宴席结束了岂不是徒增后悔?”想了想自己替他问出来:“老夫人,不知郭家打算何时允小姐出阁?”
这口气完全是将自己当作男方亲眷来者,此言一出,众人皆安静下来,郭老夫人敛眉愁思道:“照理说结亲当结早,择日不如撞日,便是今日结也未尝不可——”
“老夫人所言甚是,大王意下如何?”李信大喜,毕竟眼下是在邯郸,大王也已暴露了身份,着实不宜久留,能今日结亲自是最好。
可郭老夫人话锋一转:“只是若今日嫁了孙女,必定将远赴秦国,这一生再难相见。老身一把年纪了,眼见时日无多,若就这般与孙女分离,怕是……”说着掩面而泣。
嫮儿见状也难过起来,被搀扶着到老夫人身边,躺在祖母怀里泣道:“若此刻便离了祖母,嫮儿亦是不舍。”
嬴政神色一黯,却不忍嫮儿伤心,遂道:“今日娶亲确然仓促了些,愿听老夫人之言,以为长远计。”
郭老夫人强忍伤怀道:“大王勿怪,老身也非糊涂之人,怎能订了亲不允你尽快娶亲?只是实在难舍这孙女!不如便以两年为期,若老身在此前身故,便也了无牵挂;若还活着,定当亲自送孙女出嫁,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嬴政皱眉,两年委实太长了些。
……
入夜,李信打开房门,见嬴政对月饮酒,知他心中伤怀。身为王侯,从未有过这种让步,今日之举可谓出人意料。
“大王,末将有事禀报。”
“讲!”
李信犹疑片刻缓缓道:“大王可知郭老夫人年少时曾遇一恩人,救了她和父兄的性命?那人便是赵国的李牧将军!”
“李牧?”嬴政眸色一寒,“当年孤以反间计令赵王逼杀李牧,除了心腹大患,如此说来,老夫人与孤有怨?”
“非但如此!之前听郭家人说老夫人患眼疾多年一直未愈,这才将陌生的嫮儿姑娘错认为自己的孙女,可那天在花园里,老夫人却一眼认出我是信儿,实在是古怪的紧!”李信说出心底疑虑,一个患有眼疾的老太太如何能一眼认出多年未见的外孙?唯一的解释是她的眼疾已愈,若真如此,又岂会继续错认孙女?
“此事孤也疑虑重重,那郭老夫人虽年事已高,却思虑敏捷,见识不凡,孤与之长谈,也始终讨不得半点便宜,着实不似一个简单人物!”嬴政此刻惊觉那郭老夫人竟是满眼的精明算计,不由心底一寒。
李信低眉道:“末将也只是猜测,恐郭老夫人以两年为期乃是缓兵之计!”
嬴政点头:“你想孤尽快离去,且恐会影响将来的伐赵大计!不过你怕是忘了,嫮儿可并非郭家之嫮儿,她只是暂时忘了自己巫山神女的身份,再则国计与私情岂可混为一谈?不管发生何事,灭赵大计都不会停止,届时你安排人将郭家老幼安全带出邯郸城即可!”
刚交谈完嫮儿便来敲门,李信识趣地退出去。
这般乍合乍离,二人一时情绪颇多,嫮儿低眉垂首:“我来为公子打点行装,盼君归途中能少受一些风霜之苦。”
嬴政握住她的手佯装不悦:“白天宴席上还唤郎君,现在就改口了?”
嫮儿羞赧,低眉不言。
嬴政接着道:“我能答应以两年为期,乃是为了成全嫮儿的孝心,可我所受的相思之苦,嫮儿打算拿什么来补偿?”
此番原是要一些慰藉,不想嫮儿却神色一变,松开他的手黯然道:“君乃王侯,又有一统天下之志,必然日夜忙于国事,就算偶有闲暇,秦宫里那么多姬妾,只怕个个都比妾貌美伶俐……”
嬴政不悦道:“嫮儿此话可是在疑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嫮儿既已许愿你我如同那梁上双燕,难道我便不会信守诺言么?再说,你听谁说孤的宫中有许多姬妾了?”
听他颇有怒意,嫮儿忙道:“是妾糊涂,其实妾比君更忧心这两年之期。”
嬴政抱她在怀,柔声问道:“祖母可知你来寻我?”
嫮儿摇头:“不知!”
“想也是,她断不能容你做如此失仪之事。”嬴政淡淡道:“可若今晚不见你来道别,我怕也难以安眠。”说着轻抚她的秀发。
嫮儿也知自己逾礼,不敢再多逗留,侧身道:“既已道别,君当安寝,妾回去了!”
嬴政却哪里舍得,回身将她抱紧,低声在耳边道:“别走!”
他此刻情意缠绵,不自禁想要吻她。嫮儿只把眼眸闭上,心想经此一别前途难料,就算他要做出逾矩之举,自己也不会后悔。
嬴政却没有吻下去,心想:“此刻自是情难自已,可若放任如此,事后又只能将嫮儿留在此处。不出事便罢,一旦珠胎暗结,郭家人也不知会如何待她!”想来极为不妥,遂只是抱了抱她,低声道:“再待一会儿,我一定会尽快回来,到时候你可要乖乖的,别再到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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