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迷乱无章的呓语远去,五脏六腑的疼痛随之减弱。
她想醒过来,可身体不受控制,仿若是灵魂离体般,有种腾空感。
咚咚!
咚咚!
是心跳声,强而有力。
咚咚!咚咚!
如同现实世界传来的号角,一下把她拽回了身体里。
五感中恢复得最快的是听力。
唱鹿听见身侧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地响,暖意也从声音地来源朝自己渡来。
听觉和体感恢复后,她尝试睁开眼睛。
起初只能往上掀开一条小缝,隐约看见火舌在海风里摇晃。
“醒了?”有人问她。
她于是又把眼睛睁大了一点,张嘴想说话,发不出声音。
那人从篝火的另一侧走过来,把一根粗树枝举到她眼前。
树枝上扎着一条鱼,已经烤熟了,飘着香气。
“饿不饿?”拓风蹲在她身边。
“我……”唱鹿的声音还很嘶哑。
“行了别说了,我扶你起来。”说完,拓风弯腰揽住她的肩头,扶着她坐起来。
起身后,唱鹿才得以观察所处的位置。
这里应该是水瓶口岸的背面,成片的黑沙滩,裸露在外的礁石,还有自身后传来的大型货轮的汽笛声。
她的眼前就是数据海。
海水映照着夜色,幽深而神秘。
“晚上……?”唱鹿的嗓子像吞了刀片似的疼,说不出太多话来。
意思其实是,“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吗?”
好在拓风能听懂,“现在是凌晨,天还没亮。”
唱鹿垂眸,没看见链路,因而又问:“扶……鸢……”
拓风朝她右后方努努嘴,“喏,在你后头呢。”
唱鹿艰难地偏过身,这一动作拉扯到了她的内脏,痛感席卷全身。
她看见扶鸢像个小孩一样蜷缩睡着,眉头紧皱。
她痛,扶鸢也痛。
痛得在睡梦中握紧了拳头,还微微咬紧了牙关。
拓风说:“你被母体抓住后,她也昏迷到现在。我算是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能分开了,如果你死了,她也会死,对不对?”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唱鹿点头。
“也是赐福的作用?”
唱鹿又点头。
拓风叹了口气,撕下一块鱼肉丢到嘴里,“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玩意儿了。你说它害人吧,危急关头还得靠它。你说它是好东西吧,它又会让人变得疯疯癫癫的。吃吗?烤熟了。”
“不……饿。”
唱鹿很想完整地说一句话说,可嗓子不允许,“我们……怎么……”
“说来还真有意思,竟然是一头虎鲸救了我们。”拓风陷入沉思,“按理说,过了浮沫区便不再有普通的海洋生物,更别说神秘海域了。”
虎鲸……?
为什么她记得是个人,一个有着红宝石般璀璨双瞳的人。
想起来了。
的确是虎鲸把母体创飞了,但把她救上岸的是一个人。
还是说,虎鲸其实就是那个人?
如果换做平时,唱鹿应该早有答案了。
可现在她的思绪太过杂乱,脑子也转不太动,光是回忆在海底发生的事就用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果太过用力,思路还会断掉,剩下一片空白。
“哦对了,我刚刚和伊札里斯号联系过,船上的人都没事,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回到口岸。我听麻薯说,他们还采集到了一批质量极佳的泡泡,都是极品,能卖不少钱。”
“嗯……”
唱鹿又觉得累了。
她朝后躺,躺在黑沙滩上。
沙子的质地很柔软,身体稍微往下陷进去了一些。
拓风又往篝火里填了几根柴火,守着她们俩,不紧不慢地吃完了一整条鱼。
她看唱鹿还睁着眼睛望着夜空,便问道:“在想什么?”
唱鹿喃喃:“眼睛。”
它们的眼睛……猫,虎鲸,还有那个人,都是红色的,像红宝石。
或许就像她和扶鸢之前讨论过的那样,它们都是由同一个人变幻而成的。
这是一种能让人变幻为动物的赐福。
唱鹿之前怀疑红瞳黑猫把魔方碎片送给她,是为了引她入局。
但如果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她早已身在局中,而它是为了帮她才将魔方碎片带来呢?
今晚的情况也是。
她无意间被母体抓住,它又一次出现救了她,也救了其他人。
可它为什么要……
唱鹿尝试回想那个人的外貌特征。
很诡异,任凭她如何努力,记忆深处只有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瞳。
她不记得那人的长相。
不知道是高是矮,是胖是重。
也记不得那人的声音,甚至于连性别都是谜团。
“想不出答案就别想了。”拓风宽慰她,“我们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有些事还是糊涂点的好。”
话虽如此,唱鹿还是放不下。
正是因为当时是在生死边缘,而她明明看见他了,怎么会记不住!
她一向是越到危机关头,记忆力会越强。
因为很多时候,破局的关键就藏在某些细枝末节之中,必须通过回忆才能找到。
她理应记住。
她认为她必须记得。
可她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除了一双漂亮的红眼睛之外,什么都忘了。
忘了那人是怎么把她救起来的,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
哪怕是一小点,都没留在她的脑海里。
忘得太干净了。
这正是最诡异的所在。
拓风的通讯器响了。
她点开来看,说:“船长给我发了消息,说还是在水瓶口岸的3号停泊口汇合。我们如果现在就过去,时间应该正好。”
唱鹿没反应,她还在回忆里找线索。
拓风见状便说:“那我先过去,你等扶鸢醒了再一起过来吧。”
唱鹿思考太深,不知道拓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又过了很久,扶鸢的低吟让她回过神。
她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在沙滩上蹭着,蹭到扶鸢身边。
她低头看她,扶鸢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的头发……”扶鸢的声音很虚弱,“是风铃眼睛的颜色。”
唱鹿蹙眉。
是吗?
可她记得很清楚,风铃的虹膜是黑色的。
-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
唱鹿和扶鸢抵达水瓶口岸时,地菩萨已经在安排人手卸货了。
这趟出海虽然遇险,但也收获颇丰。
“多亏了那只虎鲸。”地菩萨高兴得合不拢嘴,“它把带到了一个很安全的打捞点,那里产出泡泡都是上等品质,欧泊和玉髓都忙不过来了。可惜麻薯不懂打捞,不然还能再多装一点。瞧我,光顾着说话,忘了给你们结算佣金。”
他点击转账,唱鹿和扶鸢各自收到了六万多通用币。
扶鸢诧异,“怎么比合同上规定的翻了三倍?”
“那谁不是不在了吗……”地菩萨搓搓手,“这次你们也出了大力,本以为要空手而回,结果你瞧,这一船卖出去,至少能赚上百万。”
他是个商人,怎么样都不会亏的。
扶鸢留了个心眼,“其他人也拿这么多?”
她们来得晚,到时另外几位都已经离开了,只剩地菩萨还在停泊口指挥卸货。
地菩萨倒也没隐瞒,“你们这次是豁出性命了的,我也不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拓风和你们一样多,其他都只有四万。”
确实是豁出命了。
唱鹿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内伤,现在动一下都会疼得龇牙咧嘴。
扶鸢虽然和唱鹿有通感,实际没有真的受伤。
因此只是觉得疼,但身体机能已经逐步恢复了。
她始终搀扶着唱鹿。
唱鹿也半靠在她身上。
听地菩萨这么说,唱鹿挑了下眉,“我不要、佣金。”
她勉强能说一句完整的话,嗓音仍旧嘶哑。
“我记着呢!鹿姐说好的事,我可不敢忘!”地菩萨满脸堆笑,凑到唱鹿身旁耳语,“您今晚确实幸苦了,入梦费用算我头上,就当犒劳您的付出。我下次再组织出海,您可一定要来捧场。”
这次出海,唱鹿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地菩萨可不想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错过这一名大将。
保不定今后会组织一个固定的出海队呢……
唱鹿听出他言语间的暗示,没有直接答应,“以后、再说。”
反正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再靠近数据海了。
地菩萨指了下自己的通讯器,说:“您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联系我,我随时候着。”
唱鹿没力气回应了,轻轻点头。
*
唱鹿蒙头一睡,睡到了下午。
她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见和一个看不清轮廓的人去买结婚戒指。
她从众多珠宝中选中了一对镶嵌着红宝石的黑金戒指。
“不选钻石?”
“我喜欢红宝石。”梦里的她说,声音里洋溢着幸福,“我会永远记得这个颜色。”
“永远,是多远?”
“远到哪怕我把你忘了,只要看到这对红宝石,我也会想起你。”
我一定会记得。
永远记得。
你的眼睛,就像红宝石一样。
唱鹿猛地睁开眼睛,上半身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熟悉的房间,有床,有衣柜,有镜子。
房门没关,门口站着熟悉的人,是扶鸢。
她显然是听到了卧室里的动静,匆匆从厨房赶来,手里还拿着一颗切到一半洋葱。
“做噩梦了?”
唱鹿摇头,“不是噩梦。”
是美梦。
可一醒来,又忘了是什么样的美梦。
唱鹿想揉揉脸和眼睛,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双手刚碰到两颊,摸到湿漉漉的水迹,透明的,不是血。
我哭了?
她诧异地回头查看枕头,果真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醒了就去洗个澡,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扶鸢提醒她,“你睡了很久,应该也饿了。”
“好。”
掀被起身,唱鹿走向浴室。
在镜子前抬起头,脸色惨白得本该把自己吓一跳,可心脏也只是一紧,没有太多反应。
她的体能在昨晚彻底耗尽,光靠睡眠补不回来。
昨天……可真是忙碌的一天。
大一早去联邦分局接受问讯,晚上又跟队出海,遭遇异种和母体的袭击。
这日子过得未免有点太过充实,没有一分钟是闲着的。
唱鹿把自己丢到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然后出去吃饭。
一桌子的菜,都是扶鸢亲手烧的。
唱鹿没什么胃口,但不想辜负她的劳动成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多少吃了点。
正喝汤,听到扶鸢说:“你平时白天要上班,我也可以出去打点散工,趁机多认识几个人,或许其他就有谁曾经见过风铃。”
太过突然,唱鹿一时没听进去,下意识“嗯”了一声。
而后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意识到扶鸢说了什么,“你想出去打工?”
扶鸢反问,“不可以吗?”
“说到这个,我之前就想问你。不管是购物还是签合同,都需要验证身份信息,可你是……”唱鹿把‘玩家’两个字咽回肚子里,“怎么做到的?”
“我们都有对应的载体,载体拥有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身份信息。”
“……所以在你进来之前,就已经存在‘扶鸢’这个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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