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回到云市公寓后已经十点多了。
江渝澄从衣柜里给他拿了一套没穿过的睡袍。
这是黎方升最艰难的一次洗澡,只是简单冲了一下身上,又疼又累的,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坐到了沙发上。
江渝澄手拿抱枕盘着腿,摆出一脸八卦兴奋相,他道“所以你刚给我叨叨这么多,中心就是你跟陈望川本来甜蜜同居好好的,结果因为下午几个欠打玩意儿吵架分手了?!”
黎方升“……”
黎方升往后躺在背靠上,手臂伸展搭在头旁边,生无可恋地重复今晚的第五遍“我真没跟他谈上。”
江渝澄晃着脑袋学他“没跟他谈上~”
黎方升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特么真欠打啊。”
他说完又忍不住嘲笑道“你有空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几个月了还没要到微信,上回还他妈被人听到,哥给你指条道,你别当总裁了,你去应聘马戏团吧,一个月给你万八千杠杠的。”
江渝澄“……”
江渝澄把手上的抱枕扔他脸上了,“草你大爷。”
黎方升笑着往旁边躲了一下,“你别玩不起啊,今天怎么不看直播了?”
“再说吧。”
江渝澄兴致缺缺地朝他摆手。
凌晨两点,陈望川下播。
他往后靠在椅把上,两指捏了捏鼻梁骨。
最后几局状态不好,频繁掉点,打得很差,都好久没这样过了。
陈望川又开始抽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一团乱麻,心情烦,想打人。
今晚第五次看手机,还是没消息。
黎方升怎么样,去了哪,在哪睡这些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才几天,明明他最讨厌别人介入自己的生活。
还是一个从外面过来的,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
陈望川的指尖不断点在桌面上,他猛吸了一口烟,嗓子里浸满凉味儿,低声骂道“草。”
他抓起外套出了门。
凌晨外面乌漆麻黑的,陈望川开着手电筒找人,他把能找的地方基本上都找了一遍,当路过老公园的时候看到里面好像站着一个人影,他心里突然一紧,大步走过去,离近了才发现不是。
黎方升腿上有伤,不可能往远了走。
两点三十一分。
老公园没有。
陈望川把抽了半截的烟头扔在地上。
两点五十二分。
东清街没有。
陈望川莫名感到心慌,放在兜里的手掌开始变凉发麻。
这一片管理太乱了,半夜大街上随便躺个残疾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他手抖着给黎方升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
三点十五分。
新北区没有。
陈望川停下来,靠在电线杆上低头换气,嗓子发干到涩疼,喉咙像火着了一样不舒服。
手机上仍然没来回应。
三点三十一。
废钢厂没有。
陈望川跑得一身全是汗,冷风一吹头脑发蒙,眼前有一瞬间的黑,耳边嗡嗡响。
他坐在石墩上休息,给黎方升拨过去一个电话。
忙音,没人接。
黎方升他妈要是敢故意不接他电话,等见到后就把他打进医院。
陈望川烦得一拳砸在了墙上,他挂断后继续打。
三点五十九。
天空逐渐变成墨蓝色。
陈望川维持那个姿势一直打到了手机只剩四格电。
最后一次,再不接就当没认识过他这个人。
电话被拨了出去。
一秒,二秒,三秒……
响到第七秒,通了。
陈望川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音了。
此时对面说话了,“喂?”
不是黎方升。
陈望川心一下就沉下去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非常哑,“手机主人呢?”
听这调,江渝澄挑眉。
陈糖糖,是说陈望川吧,还跟我犟嘴说没谈。
江渝澄打算给自己兄弟助一波攻,他笑了笑答非所问,“他是云市的你知道吧?”
陈望川沉默地听着没说话。
江渝澄一本正经地扯淡,开始给好兄弟做介绍,“黎方升,二十五,sun公司合法继承人,云市四大家族之一,有颜有钱有权,大把人巴结不过来……”
陈望川听烦了,黎方升是个什么样的人碍不到他一点儿事,他打断“他现在在哪?”
江渝澄漫不经心地说“云市啊。”
陈望川把电话挂了。
两点十一出的门,现在四点零二。
周围环境可以看清了,天快亮了。
他徒步跑了将近两个小时,几乎要把老城转了一整遍,一共打了十三次电话。
最后得知,黎方升已经回去了,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也是,听这个人说的,他能出什么事儿,一个电话就能有人来接,没必要在自己这儿受气。
陈望川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把黎方升删掉了,拖着酸疼的腿慢慢地往回走。
——
黎方升醒来后腰酸背痛腿抽筋的,缓了好大一会儿换了一套黑西装,从玻璃柜上随便拿了个车钥匙去地下车库。
下午两点。
黎方升先去花店里买了花,两束包裹好的白百合和白玫瑰。
七月七号,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这也是他为什么昨天还是选择要回来的最重要一个理由。
“妈的昨晚睡着了,江渝澄也不知道给我手机充个电,我草他妈的。”
黎方升骂骂咧咧地在车里充电,他按亮手机放了首歌。
姆明陵园。
空大的墓园里,他老远就从车前窗看到那里站着两个人。
黎方升确实近视,但他仍然能够从背影判断出是谁。
黎平台和黎塘。
他已经不止一次警告过他们两个人不许过来。
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倏然用力到泛白,琥珀色眼底逐渐结冰,黎方升加大油门停到墓园前面。
他把副驾驶上的花拿下来,大步走到里面。
脚步声很急很大,前面两人同时转头看过来。
前面就是他妈妈的墓碑,他不想在这里动手。
黎塘看到他后脸上冒出来惊喜的表情,走到他面前说“哥?我以为你不来了。”
不来你妈逼。
黎方升克制住想要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嗓音发沉“滚开。”
黎平台经典和稀泥,装得人模狗样说道“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不要在这里吵架。”
黎方升懒得拆穿他,太恶心了。
他半眯起眼,手指指向外面,“我再说最后一遍,滚出去。”
黎平台还想说些什么,黎塘拉着他胳膊“走吧,爸。”
黎方升绕过他们,把花放在了桑茹女士的墓碑前。
桑茹很漂亮,黑白照片里的她正在笑着看镜头,笑容很浅,露出来一对小酒窝,所有头发编成一个比较松散的麻花辫放在了一侧,像个俏皮可爱的少女。
她年轻时追她的人很多,但最终却选择了没钱没背景的黎平台。
黎方升看着她叹了口气,双膝跪下来,即使背上的那根脊柱还很疼,他依旧挺得很直,眼睛直视着桑茹。
他说“妈,我又来了,我刚已经把黎平台赶走了,你可以听我说话了。”
然后黎方升安静了一会儿。
他继续说道“好了吗?现在你应该可以听到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有没有和别的叔叔阿姨说会儿话?你不要那么害羞,换了一个新环境还是要跟其他人讲话的。”
今天多云,若隐若现的云朵这时候把太阳遮住了。
黎方升摸了摸耳朵,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他说“你问我怎么样?哦,我啊,我还行……”
“诶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着骂我呢?我都听到了,其实吧,最近运气确实有点差,可能是老天爷想让我多吃点苦,你那个公司放心吧,我会把它拿回来的,你别老惦记着我,你那儿衣服够穿吗?今天来得急,忘准备了,下次给你带过来,上次不给你拿了好几身吗,先将就穿着。”
云朵又飘了,太阳露出来一个小角,撒下来的光给桑茹的照片渡上了一层金边边。
“好了好了,你别气,下次给你带银饰好不啦,真小气。”
黎方升声音越来越低,他支撑不住似的,往前膝行了几步,手抚上桑茹的照片,头靠在上面轻声说“妈,有点儿想你了。”
半小时后,黎方升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站起来,“走了,明年再看你。”
他出去之后发现黎塘站在他车前抽烟,在看手机,黎平台已经走了。
黎塘看他回来抬起头,朝他晃了晃烟,眼角微弯“哥?”
黎方升没心情跟他打架,“滚。”
黎塘不仅没走,反而上前一步,凑到他面前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方升不耐烦道“跟你他妈有什么关系,好狗不挡道。”
黎方升想把他扒拉开,但这人偏偏没有眼力见,用一种说不上来的语气说“你走的这几天我好想你啊。”
黎方升周身气场一降再降,眼神开始隐含暴戾,抬手重重扇了他一耳光,“别他妈恶心我,后面痒了去找别人草。”
黎塘侧脸上很快出现一个明显的五指印,但他没生气,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表情有种诡异的愉悦感,“哥,你钱够花吗?”
黎方升不知道他犯哪门子神经,伸手径直想去开车门。
黎塘眼神一暗,拽住他胳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怼到他脸前,“你现在的心头好?”
他刚下来的急,车门没关紧,黎塘拿的是他手机。
黎方升被他惹火了,一把拽住他衣领往地上掼了几下,抓着他头发使劲往上掰,一字一顿地警告,“别他妈动我的东西。”
黎塘勉强把血沫咽下去,他稳住身形笑了笑,“你心虚了?”
黎方升彻底沉下脸,“我虚你妈逼。”
他把手机夺过来,甩开了他后上车开出去。
黎塘坐在地上,在后面盯着他,他用手背抹了抹鼻子里冒出的血,声音中带着病态和痴狂。
“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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