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邓正和另一个村民站在那里,商量烧谷堆和地里的麦茬。
眼里有犹疑,更多的是下定某种决心的狠意。
千金想到她刚才经过新堆时,听到的急促呼吸声,看到的浸润米白麦秆的暗红水迹,抬眼看向凌清涧。
后者比她更多了一层专业的洞察力,紧走几步,隔断老邓盯着某堆新麦秆的视线。“禁烧秸秆,你们不清楚?”
“他清楚。不过他家这田地情况特殊,害虫灾了,必须先把地燎干透。”
老邓还没开口,他的热情老乡又抢着替他解释起来了。
人缘是真好。
凌清涧笑了下,“贾村长果然扎根基层,对于自然村村民都如此了解,像家人一样关切。”
“哪里哪里。为乡亲们服务,我做得还很不够。只是老邓家实在不容易,难免多关注了一些。”
贾村长也是个语言艺术家,说话挑不出错。
“那你对老邓的身体状况应该也很清楚了?”
“老邓幸亏身体还不错,才能撑起他那个家。不过也是勉强支撑,癫痫发作起来,也是不分场合的。我也在尽力给他家争取更多补贴。”
“有你是老邓的福气。”
凌清涧说完,视线转向千金,眸色愈深。
后者手里拎着用来拨开乱草的棍子,无声地冲他说了句话。
凌清涧瞳孔倏地放大,紧张地看了眼梯田边。
不是,小姑奶奶要玩这么大?!
知道他懂唇语,问他能不能及时拉住她。
来不及阻止,他只能凭经验和专业能力迅速做好准备。
下一秒,就见千金双手举起木棍,又高又圆的,用力从背后照着老邓的肩膀砸下去。
“他癫痫好像犯了,要咬舌自尽!”
千金一脸惊恐地躲开老邓倒下的身躯。
不料脚下趔趄,下一瞬直接从田埂飞了出去。
镜头内外所有人的尖叫声里,凌清涧及时抓住了她的手,牢牢握住。
他就知道,她说的拉住,不是随手一拉。
甚至不是水平拉扯。
“别担心,这里不高,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松开你。”
凌清涧趴在田埂边,紧紧攥住千金的右手腕,满脸紧张。
她的身体悬在石砌的梯田壁外,颈间和手臂被突出的碎石刮出丝缕血痕。
而掩在衣服下的身体,更不知伤到了哪里。
千金垂眸往下看了眼,小车已经冲了过来,并且张开双臂,作出了接她的架势。
她抬眼喊凌清涧:“我手上好多汗,可能抓不住了。”
暗示得很明显了。
“没事,我们抓得住你!”
沈止争飞扑过来,“快把你的左手递上来!”
他说完又扭脸喊身后的一队警员帮忙。
在千金和表哥围着那堆新秸秆跟老邓几人胡扯时,他就悄悄地给市局的打拐办传了讯。
若不是要费点时间控制想继续点燃新堆的贾村长,也不会让千金陷入险境。
转回目光,责怪地瞪向凌清涧。
再看向千金,脑瓜子一激灵。
那双漂亮的眼睛凶得像要吃了他似的。
说话倒是细细弱弱:“使不上力,好像脱臼了。”
接着唤凌清涧:“右手也好疼。”
后者皱眉,“这梯田是倒梯形,外壁有很多石刺,强行拉她上来,伤害不可估计。”
他往下面再瞧,小车仍旧保持着接人的姿势。
其他同事处理完了老邓那边,也已经纷纷赶到下面。
凌清涧下颌动了动,“手上的汗太多了。”
下一秒,千金的手腕便自他手中脱落,整个人直坠而下。
“你疯了?!”
沈止争对他怒目而视,迅速起身往下一层梯田跑。
小车稳稳地把女孩子接入臂弯,焦急地唤她。只是她眼眸阖起,头颈垂下,已经晕过去了。
凌清涧取出手机看了下,直播早在千金抡起棍子敲晕老邓时就掐了。
即便如此,也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节目组的外联电话被打爆,得不到后续消息的观众们甚至开始抢打市政热线。
媒体也开始联系政府部门,试图抢占先机。
热搜更是如火山喷发,烧得各平台服务器都摇摇欲坠。
冒这么大的风险,把事情闹得如此大,想做的必定更重要。
倘若她不说,自己该怎么做,才不会阻碍她?
-
“告诉那些媒体,把嘴闭紧,把手管好。确切的消息,会优先交给最听话的那家。”
“让法务团队去找莓台谈赔偿,十倍起谈。”
“联系在场艺人的经纪公司,确认他们手中的视频照片情况。”
“报警,告那几个村民故意伤害,在场人员未尽救助义务。”
“约刘书记见面,说我要投资本地企业,并向妇联捐款。”
病房里,许骁冷静地下达完一串指令,忽地沉默。
景如寄瞄了眼他攥成拳的手,拿过手机。“市妇联恐怕作用有限,不一定能达到千金的目的。”
许骁冷睇她打字,“您不要阻碍她。”
“谁阻碍?谁会阻碍?!”
景如寄随手抓了件摆件朝他砸过来。
那些弹幕,观众们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村民可能在买卖妇女,那秸秆堆里也许就藏着可怜人。
千金显然也看破了,所以才闹了这么大一出。
当着全网,想压下去也难。
谁敢明里暗里阻挠,谁就是恶人。
不过,单纯为了救人,现场就有警察,她何必冒着故意伤人的风险?
甚至还连累自己受伤。
景如寄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许骁,“儿子,千金只是想结束早就该结束的事情和关系。只要你不阻拦,很快就会各有因果。”
许骁回视她,忽地咳出一口血。
随即问林特助:“救护车到哪儿了?”
“哦,已经接到了千小姐,正往这边赶来。初步检查,没有重伤。”
许骁看了眼景如寄,“这里没事了,您回去吧。”
没事?事儿可太大了!千小姐这是要把山海的天捅破。
林特助特别理解夫人不赞同的表情,因为哪怕是个局外人,也想吃完这个大瓜。
何况夫人还两头担心。
但他也只敢站在老板这边,劝对方:“夫人,许总马上就得去照顾病人了,还要替病人善后。稍后这里就会涌进大批记者以及各单位人员,要不我先送您到车上?”
景如寄黛眉敛了敛,“阿骁,你活下来了,却越活越回去,连下属都比不上了。人家可没有来打搅你养病。”
林特助默默在心里点头。
千金如果过来探病,老板大概不用摄入那些致敏食物,就能顺利昏厥。
许骁笑了下:“那是。下属比我心大,老板的最后一面都不来见。我比她心细,员工关怀必须到位。”
阴沉沉的笑意配上他嘴角的血迹,谁见了都头皮发麻。
景如寄决定不再对牛弹琴,与秘书对视一眼,起身离开。
林特助看了看不断涌入各色号码的手机,掐黑屏幕。“老板,关于声明,是不是要等千小姐醒了,跟她确认一下?”
许骁幽幽睨他:“她好得很,怎么不清醒了?”
接着拧眉,“等她醒吧,声明内容、发布平台,由她决定。”
指节敲起桌面,缓而重。“范秘书、童处长、吴部长那边,找人盯紧。”
林特助心下一凛。
又来!
从前千小姐病急乱投医,曾找到先生和夫人那里,被老板狠狠敲打了一番。
今时不同往日,两人的心境几乎颠倒,且老板越发执拗,千小姐更加豁得出去。
假如她再去寻求先生夫人,甚至老爷子的帮助,老板会如何?
他不会再忍心违背千小姐的意愿,可能还会助力。
但这必定又与他自己的心意相背。
以他的偏执,不知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林特助敢于大胆想象,然而这种情形过于混乱纠葛,比眼前的事故还令他头疼。
幸好急救中心那边来了新消息,说千小姐已经到了,正在检查。
他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板,将自己从窒息感中解救出来。
-
千金从纷繁复杂的梦境中惊醒,心跳紊乱,差点呼吸不过来。
宽敞的房间安静整洁,除了她好像没别人。
右腕裹着纱布,动一动便传来酸痛感。
腹部也有刺痛感,应该是坠落时被石壁划伤了。
正低头揭开纱布查看伤口,一道冷沉的声音兀然自头顶砸下:“盖回去!”
千金抬脸对上男人幽渊的眼,眨眨眼,迅速把纱布盖回去。
接着把掀起的病号服放下去,被子也盖回去。
环顾了一圈,又按响呼叫铃:“有盖中盖吗?我最近筋骨太脆弱了,得补补。”
“筋骨那么脆弱,多半是打小就长歪了,不如彻底敲断,重新再长。”男人盯着她,诚挚建议。
六!
阎王在你面前,都得掉到榜二。
千金哀叫一声头疼,把被子扯过头顶。
医生很快过来替她检查,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挫伤和皮外伤。
许骁站在几米外,看着她冷笑,倒是没让医生敲断她的骨头。
转身去了厨房,在那里叮叮当当。
千金拿过手机,都不用特意点进各大平台,就被扑面而来的推送和信息砸得头昏眼花。
文娱榜、社会榜、时事榜、山海本地榜……她也是体会了一把比顶流还超规格的万众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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