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府的大门口,挂着喜气洋洋的两个红灯笼,正院内红绸围绕,视线可及的门上皆贴着大红喜字,来往的仆人都系着红腰带,酒席上宾客觥筹交错,喧哗热闹。
原本是娶亲的喜事,却不见府中高堂在上,只有新郎一人穿着喜服穿梭在宾客间敬酒应酬。
因为是续弦婚宴,排场也并没有很大,只请了些亲朋好友而已。
又因娶的是男妻,平南侯夫妇很是不悦,因此只待拜完了高堂,老两口就找借口回了房,连酒宴都没有留下。
新郎宋彦樟的脸上,也并不似寻常新郎那样喜气洋洋,反倒带着僵硬的假笑,甚至是不耐烦这虚伪的应酬,仿佛此刻并非他的婚宴,倒像是个收拾烂摊子的冤大头。
宋彦樟象征性地应酬了一会儿,就装醉离开了,只留下这荒唐而不受待见的续弦婚宴。
本朝自开国□□便颁布了一条法令:男子可娶男妻,但不许纳男妾。
因此除了真正有龙阳之好的人会娶男妻,还有些豪门世家,为了避免庶子或次子争权,就会让他们娶男妻。
因为娶男妻意味着不会有嫡子,自然也就失去了继承家业的资格。
宾客们纷纷议论,这新郎是平南侯府的二公子,原配也是个名门闺秀,或许这续弦是不得已而娶,所以一家老小都不待见这续弦的男妻。
自然也就包括新郎本人了。
平南侯府二少爷居住在清润轩。
新房内,“新娘”柳湘榆坐在新婚的床上,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腰,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他掀起自己的盖头,对身边的小厮小安道:“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帮我找些吃的来?”
小安撇撇嘴,颇有些不耐烦,却还是皮笑肉不笑道:“少爷,新婚之夜就问夫家要吃的,会被人笑话的。”
柳湘榆揉了揉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回身摸到了床上撒着的红枣,用袖子擦了擦,便吃了一颗。
小安不禁皱眉,大约对自家公子这样荒唐的行为感到很无语,他不好直接出言讥讽主人,便只能佯作愤愤不平道,“这宋府明知二公子娶的是男妻,却还要在床上撒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分明就是嘲讽少爷是男子,生不出孩子,真是过分。”
柳湘榆咬红枣的动作僵了下,面色也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温和道:“婚礼的规程大概都是那些,他们也是无心的吧。若是新房的床上没有这些,也是很奇怪的。”
小安又道:“少爷可真是好脾气,听说这宋二公子性格乖张暴戾,你这样会被他欺负的。”
柳湘榆慢条斯理地吃了几颗枣子,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不至于的吧。好歹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小安更来了劲头,开始喋喋不休道:“明媒正娶又如何?听说这宋二公子的原配夫人,还是永乐伯府的千金,嫁进来不到三年就郁郁而终,听说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呢。”
柳湘榆一惊,抬头道:“不得胡说!”
小安表情煞有其事,振振有词,“我可不是胡说,外面都是这么传的,不然他怎么守孝期都没满,就派人来咱们柳家提亲了呢?孝期刚过,就迎娶少爷你过门了,八成早就厌弃了那原配夫人。他对待原配夫人尚且如此,还能对少爷你有多好?少爷你可得小心了!”
柳湘榆原本就有些心中不安,被他这样一说,更是忐忑了。
小安见他听进去了,便又继续添油加醋道:“就说今日的喜宴,冷冷清清,一点都不热闹,虽说少爷是续弦,可毕竟也是正妻,好歹也是侯府,一点排场都没有,分明就是觉得咱们柳家门第太低,配不上他们宋家……”
“好了!别说了!”柳湘榆听不下去了,赶紧制止了他。“这里是侯府,你也要谨言慎行,不得放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哐”地一声,新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形高大精瘦,面容棱角分明,带着森森寒气,眉头紧皱,丝毫也不像大婚之夜的新郎,倒像是牢狱中审问犯人的酷吏。
柳湘榆一眼就认出了宋彦樟,他缓缓站起身,望着他走到自己眼前,一双犀利的鹰眼望着他,仿佛要将他全身上下灼烧个遍。
柳湘榆面色微红地低下头道:“夫君。”
宋彦樟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宋彦樟忽然抬脚,踹向了站在一旁的小安,将他踹翻在地。
小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懵了,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柳湘榆吓得惊呼一声,又坐回了床上,还朝里缩了缩,全然没想到他的夫君不发一言就直接抬脚踹人。
小安慌张地爬起来跪好,差点呕出一口血来,他捂着被踹疼的胸口道:“姑爷……奴才不知哪里做错了,惹了姑爷生气,还请姑爷息怒!”
宋彦樟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声音也带着冷冽与寒酷,“以奴议主,可是大罪,按律当施拔舌之刑。谁给你的胆子?从柳家议论到我宋府,又议论到我的头上,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小安这才明白方才他嚼舌根的话都被宋彦樟听见了,更加慌张了,忙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奴才该死!是奴才嘴贱!姑爷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个奴才一般见识吧!”
宋彦樟冷笑一声,抬起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大人大量?你满京城去问问,我宋彦樟是大人大量的人吗?我向来是睚眦必报,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小安吓得傻了眼,一句话也想不出来了。
宋彦樟在刑部任职,专门负责刑讯之事,他的铁腕酷刑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谁听了不是闻风丧胆?
小厮自知落到他的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想想那残酷的拔舌之刑,顿时腿都软了。
柳湘榆见状,上前拉住宋彦樟的袖子劝解道:“夫君,他年纪小不懂事,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宋彦樟歪头看了看他,他头上还戴着束冠的金饰,面颊也略施粉黛,清秀而不妖娆,一双大眼睛含着三分情意、七分畏惧,雾蒙蒙地像是要落下泪来,红烛映在他修长的睫毛上,在眼下行成一片小小的阴影。唇形清晰,唇尾微微上扬,是好看的笑面。
柳湘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只可惜柳家门第不高,所以他在京城公子中并排不上名号。
宋彦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并没有和缓,“他是你柳家的人,如何处置,应当是你说了算。”
柳湘榆忽然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望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好。
宋彦樟见他犹豫,便立刻继续道:“可既然你已经嫁给我,就是我家的人,他作为你的陪嫁,自然也是我宋府的人,是我房里的人,处置权自然也就在我了。”
宋彦樟的压力太过强大,柳湘榆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低头道:“是,夫君说的是。”
小安知道若是让宋彦樟处置,自己非死即残,连忙吓得上前捉住柳湘榆的裤脚哀求道:“少爷!少爷你救救我啊!好歹我也是柳家的家生奴才!你不能看着我去死啊!”
柳湘榆心软地看了他一眼,刚想出言为他求饶,就见宋彦樟又是一脚将他踹飞,嫌弃地甩了甩头,“还敢用你的脏手碰他?你也配吗?既然到了我手里,你求谁也没有用。”
小安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就连求饶也不敢了。
宋彦樟不耐烦地摆摆手,“滚!我不想看到你。”
小安如蒙恩赦,慌张地磕了两个头,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柳湘榆坐在床边上,还没有回过神来。
宋彦樟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性情暴戾乖张,心狠手辣。
可在他印象中,却全然并非如此啊!
他还记得四年前的元宵节,他们曾在繁华的夜市中相遇,那时的他,彬彬有礼、清雅俊秀、温润如玉、意气风发。
那时的他,像一团充满希望的火焰,而如今只是过了四年,他为何就变成了不可触及的寒冰了呢?
柳湘榆的手心冰凉,渗出一层冷汗。原本听说宋彦樟来提亲的时候,他是欣喜的,尽管聘礼简薄、婚礼简陋,宋府上下待他也略显怠慢,但他从未介意。
因为四年前的一面之缘,他曾经一见倾心却不敢高攀的人,如今竟然真的要成为他的夫君了。他是怀着欣喜期待的心情嫁过来的。
可此刻他的新郎周身充满着暴戾与怒气,让他不寒而栗,让他畏惧。
柳湘榆感觉到宋彦樟坐在了他的身边,仍旧是不发一语,身上带着些酒气,他靠在床边的柱子上,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柳湘榆感觉到这种古怪的眼神,悄悄地转过头去看他。
他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宋彦樟一把扯下他半遮在脑后的红盖头。
柳湘榆吓得又是一抖,脑中一片空白。
宋彦樟见他如惊弓之鸟的样子,忽然笑道:“我有这么可怕么?”
柳湘榆心想,刚成亲的洞房内,你就给了我如此下马威,能不可怕么?
他敢怒不敢言,强颜微笑道:“不,不可怕。”
宋彦樟嗤笑一声,“在我面前,不要撒谎。我审过的犯人无数,没有人撒谎能逃过我的眼睛。”
柳湘榆吓得又是一抖,握着手心低头道:“我记得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宋彦樟一愣,大约是没想到他会说起“从前”,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提起从前的宋彦樟是什么样子了。
柳湘榆见他的气势消了些,又试探地问:“从前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宋彦樟只是撇开脸不语。
柳湘榆又没有了底气,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只有一面之缘,不记得也是有的。”
宋彦樟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柳湘榆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却带着失望的意味道:“你来向我提亲,我以为你是记得我的。”
宋彦樟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中多了一丝悲凉的意味。
柳湘榆咬咬嘴唇,忍住了眼泪,原来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宋彦樟烦躁地脱掉了外衣,扔在了地上,喘息中带着浓重的酒味和疲惫,他凑到柳湘榆的面前,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
柳湘榆下意识地躲了躲,忽然心跳得厉害,他的喉结滑动了下,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
可他还未说得出口,唇就被眼前的男人封住了,他整个人压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床上。
柳湘榆挣扎了下,却被宋彦樟制住了双手,他知道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逃不掉的,也不想逃。
毕竟是他爱慕了四年的夫君,他如何能拒绝呢?
宋彦樟欺身而上,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解开了他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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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婚·传说中暴戾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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