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有贺骁。
风冷冷的,她拢了拢外套,刚准备起身回房间,就看到安安站在阳台门口,脸上敷着面膜,手上握着手机,挑眉一眼就看到许吴丢刚刚晾好的衣服。
安安啧啧一声,走过来,“吴丢,你这是给谁洗的衣服啊?”
许吴丢顿时慌了,“啊?”
“看着像是男款的……外套,哎哟,还是冲锋衣呀。”
“我,”
安安并没有上前,只是扫了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湿漉漉的衣服,貌似还是一件冲锋衣。而且,吴丢好像没有这件衣服来着……平常也没见她带回来过,难不成是她交男朋友了?
安安暗搓搓笑着,走过来,挽着许吴丢的胳膊,凑过来拷问她:“老实交代,这衣服,是不是男朋友的?嗯?”
许吴丢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心里一阵莫名紧张。
有些犹豫,“我,这件衣服,其实……其实是…”
她不想骗安安,但同时也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件衣服是谁的,主要是解释起来,真的有些麻烦。
而且,宿舍里没人不知道贺骁,她不愿意因为一件衣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安安见她迟迟不开口,倒也没再问了,“好啦!不愿意说,就不说,我又不是八卦记者,以后啊,你要是想说你就跟我说,毕竟这件事是你的个人私事。”
许吴丢怔住,看着安安,眼里露出一抹感激,“嗯。”
安安眯眼看她反应,“看来,是真的有男朋友了,”随即伸手搭在许吴丢的肩膀上,两个人边说边往屋子里走,“吴丢啊,平时看你挺乖的,所以谈恋爱,到底是你主动的,还是那个人主动的?”
许吴丢无奈笑了,一脸坦诚道:“没有,我,没谈恋爱。”
“没谈?那衣服?”
“总之,是我,一个,朋友的。”
“哦,朋友啊……”安安抱手,笑得邪肆。
许吴丢觉得她肯定是想多了,“真的,你,别多想。”
安安穿着青蛙棉拖鞋,脚尖一转,跳上床,“好好好,我不多想。”
许吴丢也坐回自己的床铺,她把收好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抱着放进衣柜里。衣柜打开的那一瞬间,发出淡淡一阵沁香,她伸手握着悬挂的香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丢,忘了问了,你平时用什么香水啊?好香啊。”
安安双腿交叠,一手撑着下巴,正在看她的电视剧。
许吴丢摇头,“我不用香水,就是,普通的,香囊。”
“香囊?是什么香?”
“茉莉花。”
晒干的茉莉花,她从北昙带过来的自制香囊,时间久了柜子里都是茉莉花香。
安安朝着她那边,扬起下巴,看了一眼,一脸惊讶:“哇,你这香囊还挺漂亮,不会是你做的吧?”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的,我自己做的香囊,当时,在我老家,我还摆过摊。”
虽然赚的不多,但好在小姑娘会在香囊上缝制各种各样的花朵形状,样式和款式以及设计,都是个人的古特构思设计。虽然是在小县城里面卖,客流量不是很多,但还是有几个客人路过时,觉得新奇,便买了她的香囊。
安安眼里露出一抹崇拜和惊叹,“真的嘛,你手艺可真好,那么复杂的花朵纹样你都会,我现在连缝衣服甚至是,”她伸手指了指身下的棉花被子,自嘲着,“甚至是连怎么套被子我都整不明白。”
“我帮你。”说着,许吴丢关上衣柜,走过来。
安安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立刻从床上弹做起来,“你太好了,许许。”
后来,许吴丢钻进被罩里,两分钟不到,她的两只手抓紧被子两角,就这么轻轻一掸,被子就套好了。只不过头上落了棉絮,看起来有些滑稽。
安安抱着许吴丢的一只胳膊,少见的撒娇:“许许,你可太棒了,跟你说实话吧,我家里没人会套被子,连我妈都不会,她只会做美容打麻将养元宝,她也没教过我。还好有你,其实刚上学那会儿我看你套被子挺快的,想跟你请教一下来着,但是你不爱说话,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就这么顶着一床棉花睡了这么些天。”
许吴丢是知道的,但是刚开学步入大学那会儿,大家都是独来独往相处腼腆的。
她当时见安安盖着棉花,心里还是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的,但是……当时她胆小,而且刚来的安安看起来挺高冷的,她只好忍着没敢开口。要不是这阵子的相处,两个人逐渐熟络起来,安安主动跟她说第一句话,可能未来两个人也不会有任何交际。
许吴丢抬头擦了擦额角,似乎是刚刚套被子有些闷,“没事,不用,客气的。以后,我教你。”
安安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
夜里,两个小姑娘蒙在被子里看恐怖片。
许吴丢胆小,吓得一直捂眼睛,声音听起来,跟要哭了似的:“太,太吓人了。”
安安说实话也是胆小,就是嘴巴硬,“没事,不给你听声音,你光看画面,也没那么吓人的。”
说着,安安取掉许吴丢耳朵上的耳机,跟她说:“这样不就可以了。”
许吴丢心有余悸,听了安安的话,倒还真的没有那么怕了。
看的是一部老片子,好像是僵尸系列的,许吴丢依稀里有印象,好像小时候在福利院的大堂里集体看过这个老式电影。不过,当时的小孩子都被吓得哭的稀里哗啦的,这其中还包括许吴丢。
电影看到中间,安安有意无意提了一嘴,“吴丢,你有没有小名啊?”
许吴丢点头,“栩栩。”
“栩栩?”
许吴丢解释:“栩栩如生的栩栩。”
“挺好听的。”
“谢谢。”
安安勾勾嘴角,“客气什么,是你这小名确实是好听。对了,你这小名,是谁给你取得?”
许吴丢心里咯噔一下,微微仰头,眼神迷蒙,淡淡的说了一句:“可能是父母吧。”
她是被抛弃在街头的。
被福利院收养,从那以后就跟着福利院的孩子,一起同吃同睡,一起上学。
记得那年她刚刚五岁。
福利院的护工妈妈跟她说,当时捡到她时,她贴身的衣服里,塞着一个纸条,上面就写着两个字:栩栩
后来,栩栩,就成了她的小名。
福利院大多数的孩子,都跟着院长姓,也有的是被抛弃时,亲生父母写过孩子的名字,这样他们可以就叫这个名字。有的孩子跟着院长姓,姓许,姓福,姓吴,都有。
许吴丢,这个名字,是照顾她的护工妈妈给她取的名字。
安安微微蹙眉,刚想问,为什么要说可能?
可是,当她要开口时,许吴丢已经慢慢起身,掀开被子,回了自己床位。
她的声音带着一些困倦:“安安,我困了,先睡。”
安安想想还是算了,于是对她点头:“嗯,好滴!晚安。”
许吴丢拉上床帘,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眼睛酸涩的厉害。
心里,却一直想着自己的小名。
栩栩。
这些年,每当她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抛弃街头的场景时,心里就难受,双手拢了拢杯子,盖住身体,她侧躺着,任凭眼泪从脸颊划过,浸润了大半个枕头。后来,她想着想着,便开始犯困。正当她准备睡觉时,放在旁边书架上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她伸手,拿下手机,解开密码锁,就看到了贺骁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到宿舍了吗?】
许吴丢一阵莫名,距离她回学校,得有三个小时了吧。他怎么这个时候给她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到宿舍。
【嗯。】
一个嗯字,仿若石沉大海,就在许吴丢心里期待紧张贺骁还会不会跟她发消息,说下一句时。贺骁就再也没有回复了。大概,持续了五分钟的样子。
贺骁才回复:【嗯,早点睡。】
许吴丢心里的热切,再一次被点燃,【好。】
这一次,贺骁没有把她晾一边五分钟,而是立刻回了。
【明天下午,你没课,我去找你。】
许吴丢吓得手机都拿不稳当了,“什么?”
她心里一阵吃惊,这才回复贺骁:【你,你找我,做,做什么?】
她还要去兼职来着。
贺骁看着这句话,明显不悦了,【怎么?你不乐意?】
虽然是一句话,不是从贺骁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但是隔着屏幕,许吴丢都能猜到,贺骁现在的面部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指定是生气了。
许吴丢照实回答:【我明天,有事,没时间。】
没时间跟他出去。
而且,她根本就不是贺骁他们那个圈子的。
他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贺骁气得太阳穴直突突,每一次,每一次,许吴丢总是能以这样平平淡淡的话语,将他弄得鸡皮狗跳的。
贺骁按捺住脾气,复问:【你明天,又要去兼职?】
那破兼职有什么好做的?整天点头哈腰的,到头来一天的工资,还那么少。
许吴丢犹豫了一下,回答:【是。】
因为要赚钱,要交学费,学费是一年一交的。
港大和北昙的大学不一样,这里的学费不菲,不同的专业费用也是不同,若不是她在考取港大之前,申请过助学奖金。恐怕,以许吴丢当时上高中一边兼职一边上学攒学费的功夫,是远远不及的。所以既然选择了自己当初坚定的那一条路,她就要咬紧牙关,努力赚钱,这样才可以把明年上大二的学费给凑齐。所以,她不能懈怠。
贺骁拧眉:【你整天去兼职,能赚几个钱?】
还天天弄得自己一身狼狈。再说了,她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整天还瘦得跟个旗杆儿似的。
许吴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贺骁讨论钱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里,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这个问题。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打心底的不愿意看到贺骁瞧不起自己。
上初中那会儿,她看到贺骁的第一眼,满身贵气,身上穿的,平日里用的,确实是个实打实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就连班主任和校长都对他爸爸很尊敬,听人说,他爸爸是港城有名的生意人,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就连当年学校新建的两所教学楼和一块塑胶跑道,都是贺骁他爸爸资助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吴丢每当和贺骁说到赚钱这个事情时,她心里下意识地避开的原因。
许吴丢努力平复心情,回答他:【要赚钱的。这是,我的事,不方便,和你说。】
贺骁眉头皱得更深了,有一种自己上赶着,人家却不领情的挫败感。
声音明显冷了一分,【许吴丢,你这是把我当外人?】
这一次,他发的是语音。
许吴丢心细,听出来贺骁是隐隐生气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字回答他:【可你,也不是,我的,亲人。】
那按照她这意思,他连个屁都不是对吧。所以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贺骁看着屏幕那两个字,本欲发火,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强忍住了。
他气得牙痒痒,【好,那你把我当什么?】
许吴丢有些困了,但是面对贺骁时,她的心里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她对他喜欢,却又别扭,因为身份悬殊,可又没办法对他的话视而不见,不回复。
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挺没出息的。
【只是,朋友。】
确实啊,也就只有这两个字,能解释现在目前她和他的关系。
另一边的贺骁,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像一只炸毛的狮子,左右来回踱步,手里捏着手机,手掌力道很大,好像再用点力,手机就会被捏碎。
坐在一旁的李荡,看着贺骁这副模样,不禁笑了:“阿骁,你说你,至于吗?人家姑娘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呀。一个孤男一个寡女,你想追她,人家未必能猜得到。”
尤昊一脸认同,坏笑道:“就是,骁哥你这不行啊,许吴丢压根只是把你当朋友,啧啧。”
还有姑娘不喜欢贺骁的。
他确实是没见过,这么些年来,前仆后继的那些人,贺骁眼高于顶压根没看得上一个。这家伙没良心,说难听点就是喜欢玩儿,纯纯一个浪子,向来没有主动去追过一个姑娘,偏偏向来对任何事情都很执着,抱着有志者事竟成的性子,在当年也做了不少荒唐事。所幸,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老爸管制着,只要是不出格的事儿,全都随了他去。
在宠溺和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狼崽子,贺骁生成了与生俱来的骄傲自大,势在必得的性子。尤其是这人见人嫌的暴脾气,李荡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但到底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李荡会时常劝导他,只要是不出格的事,他都会帮他去做。说实话,也就他李荡,还有尤昊那个傻逼能够忍受贺骁这脾气了。
所以,李荡了解,依照贺骁的性格,做了那么多上赶着的事儿,到头来许吴丢一句淡淡的,只是朋友。其打击度,他大约也能估摸出来。而且,这家伙没追过女孩,还得慢慢教。
李荡站起身,缓缓系好身上那文邹邹的西装领口,走过来,抬手拍了拍贺骁的肩膀:“行了,阿骁,可能是你的办法用得不对。”
贺骁一肚子火,斜睨了一眼李荡,微挑眉,“什么意思?”
李荡一向是三人组里的最会出谋划策的老狐狸。
李荡凑过来,小声跟他说:“……”
果然,在听了一会儿,贺骁总算渐渐平复好心情下来。
随后,二人重新坐回沙发,尤昊新开了一瓶香槟,贺骁一时心情好,直接把香槟当水干了。
看得尤昊一脸心惊,不禁伸出大拇指来,“骁哥,这可不是水啊!”
“我又不是傻子,自己喝不出来。”
“啧,个暴脾气,一点就着。”尤昊无奈摇头。
贺骁瞥了他一眼,“……”
李荡握着酒杯,抿了一口,“阿骁,你呢看似那啥,其实一点经验有没有,放心,我会教你的。”
“哪个啊?”贺骁放下酒杯,语气佯装不悦。
尤昊缺心眼,笑得前仰后合,“骁哥,这你都说不出来,荡荡指的是,那什么裴月啊……什么什么的。”
说他浪来着。
贺骁倒也不气,胳膊支着膝,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说话的语气都是那般的漫不经心,就好像压根不在乎,“……”
酒过三巡,贺骁就在李荡开的这家酒吧歇了。
那天。
是个下雨天。
又赶上大二的德语考试,以至于明德楼前被围住,许吴丢本来打算从明德楼绕过来,这样回宿舍也近一点。没想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没办法只能折回。
她打着雨伞,站在学校东门前的公交站台等车。
下午还有便利店的兼职。
雨水劈里啪啦往下,人群都围在公交站台下,却很安静,只有雨伞被撑开过了会儿又被关上的声音。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行驶过来,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许吴丢。”
许吴丢低头,正在看一群蚂蚁围着一个棒棒糖打圈圈,突然听到了有人叫她,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坐在车里的贺骁。
“还真是你。”
许吴丢心里一阵意外,只是乖乖地点头,“嗯。”
贺骁一想到昨天晚上,许吴丢发给他的那一条消息,心里莫名的来气,“你昨天,那话是什么意思?”
许吴丢愣了下。
这么,记仇吗?
许吴丢解释,“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下午有事。对了,你找我,是有事吗?”
贺骁不悦开口,“没事就不能找你。”
“行了,你不是要去兼职吗,我送你去,上车吧。”
他对她勾了下手指,语气霸道,不过听起来好像心情也变得好了。
许吴丢手里握着一把湿漉漉的雨伞,实在是不好意思上他的车,想要拒绝,“不用了,公交车还有五分钟就到,不,不麻烦你了。”
贺骁脸色陡然变了,丢下两个字,“随你!”
随后发动车子,车子很快驶离车站。
许吴丢站在原地,周围的大爷大妈递过眼神来,纷纷面面相觑。
她愣在原地,“他,应该是,又生气了……”
地上的蚂蚁依旧围着掉落的棒棒糖打转转,任凭雨水将台阶面浸湿,却也没有退缩的意思。缓缓地,她伸出手来,重新撑开雨伞,挡住侧面的雨水。
不过一会儿,公交车到了,许吴丢收了雨伞,转身上车。车上的空气依旧很不好,闷闷的,烟味,酒味,饭菜馊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不出意外,在经过十几分钟的颠簸后,许吴丢还是晕车了。好不容易撑到下车,她连雨伞都来不及撑开,便跑到一处垃圾桶,低头干呕着。吐了一会儿,总算是舒服了,心里也好了不少。雨也没有刚才那么大了,只是微微的小雨。她沿着去美食街那条路走去,天色渐渐昏沉下来。
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脚程,终于到了小卖部,这天,是那个男孩子跟她交班。只是交班的时候才知道,晚班值班的要求改变了,要求的是两个人一起值班。刚下雨,外面都是冷清清的,刚走进便利店里,才渐渐暖和一点。她把雨伞放好,转身去了员工更衣室,换上员工外套和帽子,这才走出来。刚好看到男生正在吃午饭,一桶泡面,他似乎是学音乐的,在等着泡面的功夫,耳朵里戴着一副耳机,跟着音乐的节奏,两只手握着两根筷子,有以下没一下的的敲打着泡面盒子。
看着年龄不大,得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许吴丢平时话少,值班制度是这个星期刚刚改的,一时间和一个男同事相处,不免有些尴尬。
许吴丢走过来,站在另一边,客套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可能是她声音太小,又或者男孩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并没有回答。许吴丢端着热水壶给关东煮的锅里加了点热水。刚准备给旁边的麻辣烫里也加一点水时。坐在椅子上,听着音乐的少年,微微转过头来,“我刚加的。”
许吴丢手上的动作一顿,“哦,好,我知道了……”
随即,她收回热水壶,放回了远处。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她看着手边偷偷带过来的一本名著,根本就没有椅子,也不知道这个男生的椅子是从哪里搬过来的。站的时间长了,她腿都酸了,只好将手抵在收银台上,勉强撑着。就在她满足的松了一口气时。身边的男生有意无意转头,看到了这一幕,小姑娘腿短撑在收银台时,还踮着脚尖,那模样挺滑稽的。他忍不住笑了,随即放下筷子,随即起身,抬脚把椅子让给她。期间,没有说一句话。许吴丢也楞了一下,看着身后的椅子,又看了一眼正在吃泡面的少年。一切都明白了,她第一时间说了一句谢谢,随后把椅子往身后拖动着,坐了下来。
许吴丢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手边的一本书,下午没什么客人,偶尔的会有对面写字楼里的人过来购物。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吧,街上行人也比较少。许吴丢看了一页又一页,站在她身侧的少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是大学生?”许吴丢一诧,微微转头,看着少年,点头,“嗯。”那怯生生的模样,带着一丝羞涩,面容白皙,瘦瘦小小的,看着像是南方人。声音轻软,听着像极了江南的一汪春水,眼睛像小鹿,气质很干净,没有过多修饰,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干净的气场。看得一时愣神,少年这才猛地回过神来,面颊不自觉地泛红,他抬手抓了一把头发,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才好。
“那个什么,上次那个贼被抓到了。”
“是吗?是谁呀。”
“每天送货的那个王师傅,听说他偷钱,是因为家里有一个白血病的女儿。”
听到这里,许吴丢阖上书本,偏头来看着少年,扫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上面写着靳亦泽。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把书收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来。
少年微微仰头,露出一个不羁的笑来,自嘲着:“我听人说的。就是那个,觉得我是小混混的刘姐。”
有些愧疚,许吴丢其实心里也怀疑过这个叫靳亦泽的少年。
刘姐当初信誓旦旦说会是这个少年,说的次数多了,许吴丢也受了影响。
现在看来,是真的挺羞愧的。许吴丢看着身下的椅子,一时间觉得有些心里过意不去,随即她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摸出剩下的糖果,想着跟他赔罪:“抱歉,其实之前,我,我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真抱歉。”
少年笑了,挑眉,“你又没做什么,道什么歉?”看着许吴丢放在桌面上的糖果,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痞笑来,“不过,你既然给我糖吃,我就不计较了,毕竟小爷我这人天生豁达。”说着,他一把抓起糖果,全都放进自己的口袋,拿出一颗拆开糖纸,丢进嘴里,“还行,味道还不错。”
这算是不计较了。许吴丢心里慢慢松了口气,说了一句:“你喜欢这糖,就好。”
后来,两个人都不坐椅子了,并排站着,有时候这个少年会补货架,许吴丢也跟着帮忙。一向独来独往的少年,竟也会有意无意跟她聊天,聊了很多。许吴丢知道了他是附近附中的一名高三生,不喜欢上学,偷摸儿跑出来上班靠着打零工赚钱生活的。许吴丢挺佩服的,毕竟他这么小,就敢一个人跑出来上班。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上学,许吴丢也没有冒昧问他,毕竟是他个人的私事。
时间慢慢到了晚上,少年很快倒也站得住,手上却开始玩着手机游戏,许吴丢想劝他来着。毕竟店里有监控,刚要劝他,但是转念一想,店里的监控装得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好像从她来这个店里就有。之前,她也偶尔见到过这个少年,上班时间玩游戏的。最近也不见老板明里暗里的提醒警告之类的,难不成……这个少年是店老板的亲戚?倒也有这个可能。
“你,这样,老板,会看监控的。”
少年全神贯注在游戏上,“没事的,他不管我的。”
看来,还真的。
许吴丢拿着抹布擦好了货架,提着水桶去了操作间,把工具归位,随后又快速回到工位。
百无聊赖之际,少年总算是不玩游戏了,而是突发奇想凑过来,热情的邀请她:“晚上我去南临街酒吧驻唱,你有兴趣,去看我唱歌吗?”
许吴丢的视线从书本里抬起,看着站在货架前的少年,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露出一颗虎牙,美式前刺,耳朵上打着黑色耳钉。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意气风发的阳光。
一时间,她看着这个少年,脑子里竟然想到了贺骁那个人。
记得,初中那会儿的贺骁,也是这样的发型,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着汗水。
许吴丢看着他,慢慢的才回归现实,她觉得这件事有些诧异,“你,让我去?”
明明不是很熟啊。
少年挑眉,身上穿着样式单一的工作装,可偏偏他长得很高,模样俊俏,这件工作装穿在身上,倒也很意外的好看,他的袖子叠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上面是流利的肌肉线条。靠近手腕处,是一根白色的腕带,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当然,不然我叫谁。”
他很是热情,凑过来。
许吴丢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因为刚刚差点撞到他了。
“我,我,”犹豫一下,还是拒绝,“不好意思,我,下班有事的。”
少年明显眉眼闪过一丝失落,“为什么?是要赶着回家吗?”
“嗯,我是晚班,等回去了,都十二点多了。我明天上午,要上课的。”她解释着。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那好吧。”又看了一眼天色,嘟囔着,“十一点半才下班,你一个人回去,安全吗?”
许吴丢手指捏着书页,摇头,“不会有事的。”
“那好,对了,你是哪个大学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少年又怕许吴丢多想,于是随便说了一句,“我这不是想看看,以后,以后考哪一所大学不是。你觉得,港大怎么样?”
许吴丢点头,“原来是这样。”
“港大挺好,只是你,不回学校上课,考试怎么办?”
少年靠着货架,微微仰头,骄傲开口:“我聪明,考试回回都是第一。所以,那些书本上的知识,随便看一看就好,都是些文邹邹的东西,我不喜欢。”
不上课,考试回回都是第一。
看来,眼前这个少年,还真的是天才啊。
许吴丢听的一愣一楞的,“那你挺聪明的。”
少年被夸,眼角止不住的溢出愉悦和骄傲来,他双手抱胸,对她点了点下巴,“那你呢,也是港大的?”
“嗯,是。”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扫了一眼她的工牌,“哦,许吴丢,许吴丢,这个名字,还挺奇怪的。”
许吴丢点了点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她似乎对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少年楞了下,随即走上来,“许吴丢,你是不是,没朋友啊?”
许吴丢微微抬头,“……”
“要不,我当你朋友?”少年笑着,露出虎牙来,整个人显得痞痞的。
许吴丢怔住。
“为什么?”
少年被问得一愣,一时之间面色发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抬手抓了抓头发,又放下。
竟然还不好意看许吴丢了,别扭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就是,觉得,你人不错。还有觉得你朋友少,一个人太孤独,才想到邀请你去看我的驻唱。放心,去了报我名字,我请客。”
许吴丢心细,仔细观察了一下靳亦泽这个少年的反应,他无措的手抓着头发,见她时闪躲的目光,微微泛红的白皙脸颊……她一下子恍惚明白了,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觉得诧异,明明,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啊。
许吴丢端正脊背,直直看着靳亦泽,大方的说:“和你说实话,我明天确实有课,我要早点回学校,不然明天,会迟到的。另外,谢谢你,邀请我,去你的驻唱。只是,我,实在是,没时间,抱歉。”
靳亦泽看着她,心里难掩失落,眼里也失去光泽,但是第一次听许吴丢跟他说这么多话,还挺意外。
他一摆手,“没事,没事。”
后来,总算是撑到了下班时间,靳亦泽在锁门。
许吴丢打着手电筒,给他照亮。
临时要去公交站时,却又开始下起雨来,两个人跑着,去公交站台躲雨。
少年穿着球衣,露出胳膊,拿出手机来看。
“许吴丢,要不,我叫个车,把你送回去吧?”
许吴丢手里握着伞,牛仔裤裤腿被雨水溅湿,刚开口说话。
就看到一个身影徐徐走出来,缓缓走到许吴丢身边,手里的雨伞被弹开,微微向上抬起。
“她不需要,她有我。”
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许吴丢明显有些惊讶,随即偏头来看,就看到贺骁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拉了拉她的胳膊,希望她靠自己近一点。
“贺骁,你怎么来了?”
贺骁旁若无人,凑过来,眉头微勾,“当然是来接你下班啊。”
许吴丢怔住,心里在想,贺骁说话怎么这么别扭啊……
这还是他吗?
他的手伸过来,握着一张纸,给她擦拭外套上的雨渍,一边擦一边念叨:“你总是这样,弄得一身水。下次记得把我那件外套穿上,那衣服,防水。”
许吴丢又是一愣,“你?”
对面的靳亦泽看到这一幕,明显表情变得不一样了。
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叫贺骁的男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又是在刻意的向他宣示着什么。他不是傻子,从他说了第一句话后,那样的亲昵的动作后,他就看出来了。
难不成?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靳亦泽刚要开口讲话。
贺骁微挑眉,率先伸出手来,同他大方的打招呼:“你好,谢谢你照顾吴丢,还送她来公交站。”
靳亦泽能够感受到,此时此刻来自眼前这个男人的压迫感,寸头,黑色冲锋衣,棱角分明的脸逐渐清晰,那张锐利如鹰眼的眸光看向他时,都透露着势在必得的霸道与强势。另外,他眼里透露出来的审视,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靳亦泽想要开口:“我,”
可是,贺骁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随即话锋一转:“对了,你看起来,高中都没有毕业的样子,天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许吴丢能够感觉到,贺骁莫名的敌意,于是打断:“贺骁,你,别这样。”
转头,对这个少年说:“这么晚了,你快点回家吧,现在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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