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课间。
七班吵得能让耳聋多年的保安师傅买幅耳塞。
学习嘛,下课十分钟是热爱,晚自习回家是追求,大课间还学,那得是已经举着身份证去精神病院定了床位的。
“诶——,卫让,你怎么就分化成了Beta啊?你这是活生生往学校里的Omega心上下刀子啊。”
“这种事情一发生,这个世界有谁会开心吗?有谁会高兴吗?有谁会乐意吗?”
“我都担心那些Omega的眼泪能把咱学校淹成人造景点。”
陈琦占了前桌的位置,手欠欠地撕着卫让的草稿纸。
“有事说话。”
卫让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半闭着眼扔出了一句。
小夏不进国家睡眠中心当研究材料可惜了,第二节课一下,卫刚要趴下睡,就被陈琦哭天喊地地摇了起来。
“卫让,也许你还没有察觉,但自从分化成Beta后,你心里就有那么一件让你时时刻刻又难受、又可惜的大事,”陈琦说,“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闻不到诸暨的信息素,也没什么——
“不想。”卫让慢吞吞睁开眼,眼皮垂着。
陈琦只当卫让被吵醒有些烦躁,手托起脸仰着下巴耍宝道:“别这样~,闻不到我的信息素的确让人不高兴,但也不用这副表情。我也没想到是那么特殊、那么富有冲击力的、鲜血的味道。”
“是鲜、香、麻、辣的麻辣鸭血味,陈琦你要点脸行吗?”正好经过的关镇轻描淡写扔下来一句。
陈琦凉飕飕地看着关镇的背影,冷哼一声:“那也比你的百合味好。”
卫让扯了下嘴角,弧度很浅。
顿时,窗户外飘进来的裹挟着心动的目光,默契地多停了两秒才恋恋不舍地挪开。
“咋了,被我的英姿折服了?”陈琦疑惑道。
“陈琦,你GAY装得越来越传神了。”
陈琦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说:“说正事,中午搭讪我那女生怎么就没给我手机号?”
“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靠!靠!靠!”陈琦突然悔恨万分地捶了把桌子:“她怎么能这样!”
“她应该是忘了……”
陈琦一年失恋三百六十五天,卫让随口安慰了下。
“一定是见到我太紧张了!” 陈琦自恋地一拂刘海。
霎时,卫让眉心都抽了:“你明天中午挂个失物招领的牌子立在食堂门口,看她认领你吗?”
“卫让,你这主意出的……没什么可操作性啊。”陈琦说,“她明天不去怎么办?要不我每天中午都上?牌子上就写,性别男,麻辣鸭血味信息素,身高176,体重150,家庭和睦,性格温和腼腆,是没有攻击力的乖巧Alpha哦,行吗?”
卫让打了个呵欠,按住面前的狗头:“陈琦,想当空调?”
陈琦毫无羞耻心地蹭了蹭卫让的掌心:“不好笑吗?卫让,你说我现在梭巡两圈实验楼,能碰见她吗?毕竟我们这么有缘分。”
“陈琦,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你想去大气层裸奔都行。” 卫让手指曲起扣了两下桌面说,“上课之前,别叫我。”
陈琦忙不迭点头,把碎纸片揽进手心:“真吵到你了?”
“没,上午睡差不多了。再说一次,上课之前别叫我……” 卫让手臂懒懒垂在桌子边缘,没什么表情地说,“还有,别再和我提信息素三个字。”
陈琦忙不迭点头。
上学期,一个春光明媚,阳光灿烂,生机盎然的下午,趁卫让趴桌子上睡觉,陈琦非常‘不小心’地碰了碰卫让的耳朵。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卫让对待他,就像对待一只看不见,听不见的白色幽灵。
一天之后,陈琦抱着保温杯经过了卫让桌边至少三十次,当他听到那一声——“陈琦,你能别找抽吗?”时,眼眶里忍不住转起了泪花。
但是——
信息素怎么了?
卫让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片刻,陈琦一拍手掌,他就知道——
卫让还是非常,非常在意他分化成了Beta。
毕竟——
哪个男生会不想分化成Alpha?吸引Omega的注意。
下一瞬,陈琦看到,卫让烦躁地翻了个身,拧着眉,一脸不快地勉强闭上了眼,睡了。
果然……
……
一班是尖子班,实行优胜劣汰机制,即使是大课间,教室里学生们都埋着头,兢兢业业刷着题,教室外的走廊上连脚步声也没有。
诸暨刚接了杯水打算坐下,就看到桌肚里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是一长串数字,没有备注。
屏幕暗了又亮,来来回回三次,诸暨才放下水杯,拿起电话,往教室走廊走。
明秀中学是重点中学,只要你别上课把手机拿出来,老师都当没看见。
听筒里传出诸明远温和的声音,有着显而易见的惴惴不安与过分关切。
“诸暨,看见我发给你车票信息了吗?明天晚上十点,我去接你行吗?有东西要爸爸拿吗?”
“不用。”
“没东西要带的话,爸爸在崇远小区门口准时等你。”诸明远怀念道,“昨天晚上我又梦到妈妈了,我一开门,就看到她正在客厅陪你搭着积木,儿子还是比老公重要,我在门口站了好半天,她才愿意回头看我……”
“这么多年了,我老得都快没个人样了。也不知道等你成家,我能下去找她了,她还能不能认出我?”
“……”
说了半天,没听到一句回应。
诸明远尴尬地笑了笑:“好长时间没和你说话了,聊得有点多了。”
“还有事吗?”
诸暨语气很平。
话音刚落,嘟一声,电话断了。
回到教室,坐在床位上,诸暨点开了和卫让的聊天界面,静静地看着——“平平淡淡,日久天长的亲情怎么比得过爱情”沉思了两秒。
诸暨视线落到了桌肚里摆着的一沓流动红旗上。
“诸暨,可以看一下你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吗?上午老师讲你的解法虽然有些超纲,但更巧妙,可以学习一下吗?”
何禧拿着卷子站在旁边问道。她刚转来一班,本打算混在向诸暨讨教的人群里看看解法。没想到,一天也没人过去。
但刚才看到的一幕,顿时让她信心大增,鼓足勇气,磨蹭了过来——
对着诈骗电话,诸暨都那么有耐心。她好歹是一个班的同学,问一道题的答案而已。
不用,还有事吗,还有那可有可无的语气,一听就是诈骗电话。
诸暨抽出卷子,在压轴题的图上画了一道辅助线,又在旁边列了相关的定理和引理,递了过去。
看着答案,何禧摩拳擦掌地准备迎接新知识。
然后——
这是超纲吗?这简直没一点在纲内啊。
何禧刚打算把卷子还回去,就注意到诸暨拿着一沓流动红旗往外走。
“学神,我来吧。”何禧忙跑到诸暨身边套近乎道,“上学期运动会我三千米女子组第一,还破了校记录,放心吧,绝对在上课之前送回来。”
今天这题看不懂,明天的可说不定。
“有国际部的也没关系,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足够我来回了。”杨禧说,“要不我送旗子的时候,顺便通知一声下周让他们自己来领,何必……。”
诸暨看了一眼时间。
“不用,就送一面。”
……
诸暨拿着流动红旗,刚到七班的后门,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熟睡着的身影——
蓝白色的校服外套铺得凌乱,脑袋枕着手臂,眼尾被校服锁链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一只手自然地垂在桌沿,另一只手向后松松散散地抓着额前的碎发。
夏日的阳光也无声地偏爱这样的少年,连一丝阴影也不允许在卫让的脸上停留。
刹那,周身那本就没有的冰冷的气息忽然间就消散得更彻底了。
诸暨朝窗户扫了一眼,果然,有好几个女生正‘不经意’地从七班走廊上经过,‘不经意‘地看向卫让。
目光很隐蔽,连一秒也不敢停留,就稍稍看了一眼。
卫让的长相很抓人,从小到大,卫让和诸暨早就对这样的目光无感了——
诸暨走过去,随手提起了桌脚两本大部头的字典,一横一竖,片刻,将两本字典规规整整地挡住了窗外的视线,再也不能寸进一瞬。
诸暨站在卫让桌边,不远不近,普通朋友的距离。
“诸暨,这里边有文明班级的红旗吗?”霍蓉注意到诸暨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问。
诸暨从里边抽出来递给了霍蓉。
霍蓉已经招呼着关镇去后边挂旗子了。
“向左一点,挂到和黑板上边缘平齐的挂钩上。”
关镇扭着身子看向霍蓉,问:“不会太高?”
“要不就这儿,可是也太不显眼了。”霍蓉说:“板报这一片都是红的,旗子挂在这儿和没挂一样。”
“这周挂前边?”关镇耐心地寻求着霍蓉的意见。
“算了,算了,高点就高点吧。”
A级的诸暨对于信息素的感知力远超于常人,离得这么远,还能闻到轻微的味道。
是青柠味。
微涩的、有些不稳定的青柠味笼罩在霍蓉周身,自动贩卖机旁的青柠混合芒果的味道中的青柠味。
天气太热,蝉鸣聒噪,空调开到最大风力,教室里还是此起彼伏的埋怨声。
诸暨目光不轻不重,环视了一圈教室。
桌椅不是往前挤,就是往后挤,没几张桌子在应该的位置上待着,乱糟糟的,和墙上的文明班级不怎么沾边,所幸——
没有多出来的椅子,也没有多出来的人。
没有多出来的,芒果味的,和那副画报相似的女生。
诸暨刚转身要走,就看到了卫让桌角上快要掉下去的草稿本。
他顺手拿起来,放到了卫让桌上摞着的书上,手背只差一点就能碰到卫让,但也还是差一点。
然后——
明明不能感知信息素,卫让拢着碎发的手却轻轻松开了。
在夏日明亮的光里,两人手背上突出的骨节虚虚地靠在了一起。
卫让睡得更香,连唇角都弯出似有似无的弧度。
“我去,热死了,这老天爷是想把我烤成英俊潇洒的人干?”离上课还有三分钟,陈琦大汗淋漓地回了教室,刚坐下就看见诸暨手里的流动红旗,胡侃道:“虽然我热心,热忱,热得要冒烟,但我可不帮送流动红旗啊,就刚刚,十五分钟,两栋楼,”
诸暨:“不用。”
“行,你这份恩德我记下了。”陈琦余光突然注意到了什么,鬼鬼祟祟地挑眉道,“诸暨,我都和卫让认识了这么多年,比你都多半年吧,才发现了卫让这么个秘密。卫让,特不喜欢别人趁他睡着时,碰他耳朵。上次我就碰了他耳朵一下,他就……嘶嘶嘶……”
“耳朵?”诸暨问。
学校空调的制冷效果怎么突然这么好?
陈琦忽然觉得全身都凉飕飕的,搓了搓胳膊,刚伸手去拿椅子上挂着的外套,就看到眼前的一幕,差点一头从凳子上栽下去。
诸暨抬起手,掌心刻意地碰上了卫让的耳尖。
一瞬间,卫让耳朵上透出了灼灼的红色,红得热意盎然。
靠!怪不得卫让上次一副想杀了他的样子,耳朵这么不能碰啊。
幸好他碰的是耳廓,要不然他现在已经在地下躺着了。
陈琦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诸暨,我一定在卫让面前帮你说说好话,我也知道,你们从小就认识,但是嘛,这夫妻之间也难免有摩擦,何况竹——”
卫让缓缓睁开了眼睛,手臂撑着桌面直起了身,直直看向诸暨。
神色不明,目光隐晦。
陈琦心想,就是这样的表情,两眼,他就成了空气。
沉默,沉默,危在旦夕,危在旦夕啊……
陈琦冒着生命危险,试探着开口:“卫让,诸暨不是故意的……”
“这么一会儿……就想我想得不行了?”
卫让箍着诸暨的手腕,额头低下去,温热抵住了手背说:“刚才有点痒……”
温热的呼吸拂在了手尖。
诸暨不闪也不避。
诸暨看向陈琦,问:“就怎么?”
直到诸暨走出教室,陈琦才回过神。
咔嚓一下,陈琦做了个割颈断喉咙的动作道:“卫让,你不是说你睡着的时候,谁碰你,谁就——”
“他碰我……”卫让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说:“不是实在太正常了?”
“那我怎么不行?我还比诸暨早认识你啊。”陈琦说。
“别和他比,不一样?”卫让笑了一下,“后来居上啊,没听过?”
下一节是化学课。
蝉鸣的聒噪声里,老师激情洋溢地讲着课,卫让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忽然,他抬起手,微微偏了下头,用掌心扫过了耳朵。
片刻,卫让唇角挑起了弧度,眼皮抬了抬,然后——随手翻了两页化学课本。
他是有点在意闻不到诸暨信息素的味道,就他和诸暨的关系,这也没什么。
不过——
比起陈琦,他怎么就早认识诸暨几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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