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也没有关系。”
关月本来也不严重，又过了这么一会儿，器材室的味道早散干净了。
两个人站在门口，面朝着面。
闻言，卫让眼皮耷了下，又抬起来：“心里没我啊，怎么就……”
卫让声音忽然停住了。
刚才的一瞬间，夕阳成了金黄色，透过窗户斜打进来，照在了诸暨身后。
明秀中学的校服有男女两种，样式一样，但男生领口是黑色，女生是绿色。
在这样的光下，颜色却模糊了。
卫让笑了：“诸暨啊，幸亏你是男的，要不然我可接受不了——”
猝不及防，卫让视线直直对上了面前的人的眉眼——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地挣扎起来，卫让猛地偏开了眼。
因为分化，诸暨半个月内长高了五公分，肌肉却还没来及张开，显得相貌的变化有点过于显眼了。
眉眼的轮廓被加深了一点，鼻梁更加流畅而挺直，眼尾的弧度也比以前明显了一些。
卫让心脏上徐徐流动着的波纹忽然就鼓起了峰值点。
两个人离得挺近，窗户外的风吹过，衣角都会碰在一起又分开。
明明不是Alpha，卫让却好像闻到了诸暨信息素的味道，是雪地里雪松的味道。
“诸暨，你信息素什么味。”
“雪地里松木的味道。”
卫让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话音刚落，晚读的铃声忽然响起来。
一首烂大街的英文歌，少女明媚的声调里张扬着活力，校园里蠢蠢欲动的年少心动怎么也遮掩不住。
“七班今晚是小夏的晚自习？迟到小心被罚抄。”
诸暨手刚搭上了门把，肩膀就被按住了。
“早恋违反校规啊，诸暨。”
卫让一字一句道。
诸暨转过身，看过去——
卫让倏地又避开了目光。
“想我帮你写检讨书？”
“别，我可舍不得你给我做这种事。”
卫让没看诸暨，掌心僵得抬不起来了，片刻，才抬了起来，又虚虚地放了下去。
“我们以后也不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没关系，卫让，我可以帮你写。”
诸暨瞥了眼卫让虚虚拢了点的掌心，抬起手，把卫让领口最上边的扣子轻轻扣上了。
“包庇也会违反校规，诸暨啊，违反校规可是要在升旗台上念检讨。”卫让没注意到诸暨的动作，烦躁地拧起眉。
明秀中学一百多条校规里，只有一条里边有‘包庇’。
‘包庇朋友严重违法犯罪行为的，记大过，必要时，开除处理。”
卫让下意识令眉目展开，嘴角弯出点弧度，才飞快回头看了一眼身前的人：“诸暨，你愿意我也舍不得，这样吧，我们约定好……”
顿了两秒——
“法律结婚年龄前谁也不谈恋爱，”
“卫让，做不到怎么办？”
“随意喽。”
“吃芥菜馄饨，也可以？”诸暨唇角的笑容微不可见。
卫让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唇尖抵住虎牙，狠狠磨了磨——
“可以。”
……
晚自习。
第一节。
教室黑板被作业就占了大半，密密麻麻，得，不给患了密集恐惧症的学生写作业的机会呗。
卫让绷着眼皮盯着黑板，手里的笔一下一下叩着桌面。
语文：诗词理解十篇，作文一篇——
草……
怎么谈恋爱就没关系了？
数学：数列练习题二十道——
我，们，以后，也，不一定，会，遇见，更合适的？
谁合适？！
怕他不同意？不给他报备？！
英语：完型三篇，阅读两篇，作文一篇——
卫让眼皮猛地一跳……
诸暨忽然想谈恋爱，他是不是……想得稍微有点多了？
语文作业写着太烦，数学重复太多，英语不错，但他不怎么想写。
卫让随手抽出来张夹在书里的卷子。
嗯……化学……
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以后，诸暨就像结婚了？忒早了吧？
化学……
卫让烦躁地在桌肚里翻了半天，一抬眼，一只孤零零摆着的黑色0.5中性笔就在手边，眼皮又跳了一下……
晚自习最后一节上课前。
陈琦抓着耳挠着腮，今天化学作业疯了，最好立刻马上就有吗喽背着他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要不然他担心他会手握原子弹炸学校。
今天下午化学课上，陈琦被抽中回答问题，连着三题，全错。然后，他获得了一项难得的礼物，被化学老师单独检查作业的特权。
一张卷子，正反两面。
二十道创新型物质转化的大题，还要求标出转化时使用的仪器。
他盯着题看了一会儿，在即将崩溃的瞬间，顿时，文思泉涌，提笔写下了几句妙语——“苍茫的天涯是谁的爱，天为公啊，地为母啊，地上的物质无穷尽，噫嘘唏，小生俊朗的容颜无人堪赏，门捷列夫先生哟，哟，哟，您糟蹋了我的容颜啊，老黄花，地里黄啊，霜打了谁还爱啊。”
一下课，陈琦就声音贼大地广贴告示：“各位大人，哪位可怜可怜小民，小民突遭天谴，危在旦夕，只求您化学作业与我一瞻，渡过此劫啊。”
下午换了座位，关镇正好坐到了他前边。
“接受呗，还想怎么样？”关镇幸灾乐祸道。
“你这么记仇啊你！我不就说了一句？”陈琦的脊椎比香蕉都软，瞅见关镇书里露出来的一个角，求饶道：“好关镇，你借我呗，我就看一眼，看一眼。”
“数学。”关镇说，“今天的化学作业，没人愿意写，别挣扎了自己上吧。”
陈琦又问了几遍，没人动笔。
陈琦去前边饮水机接水，余光一瞥，瞥见了卫让化学书里夹着的试卷一角，顺手抽了出来。
他一点希望也没抱，纯手痒，班里谁不知道卫让从来懒得写这种作业，抄都懒得抄——
“草！草！草——，亲爹啊，我这辈子何德何能遇到您当我亲爹，卫让，你对我是以命相待啊？”
关镇被一声叫得也来凑热闹：“我去！卫让，你真的——，让他明天被罚呗，何必。”
这么一闹，周围一群人也忍不住看了过来，然后，震惊了。
卫让刚进教室，就对上了一双双动物园遛狗的目光。
“怎么了？”
“卫让，你想逐鹿天下啊？连化学作业都写，霍蓉，你第一名的位置遇到劲敌了啊。”
扫了一眼陈琦手里的东西，卫让懂了：“顺手。”
又凑着瞎聊了几句，一群人才散了。
来回看了两遍试卷，陈琦泪水都要出来了，刚捧着试卷要走，就看见了试卷右小角的一小行字。
一行斜着的，无意识写上的，有些潦草的，写上了又被狠狠划掉的——
谁啊？谁更合适？
陈琦鬼鬼祟祟地坐到卫让前桌，压低声音问：“卫让，你有暗恋的人？”
“怎么就想谈恋爱了？”
卫让烦躁地拧着眉，置顶联系人界面没有新消息。
情感导师，他擅长啊。
“谁啊？”陈琦问，“你介意她谈恋爱？介意的程度有多少？”
“介意怎么了？我连介意的权力也没有？”
卫让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抬起眼皮，凉飕飕地看向陈琦。
又不是我和你暗恋的人谈恋爱，至于一副抢了老婆的样儿。
不过谁叫他是卫让的好兄弟，他不介意。
“你这条件，追人手拿把掐啊。”陈琦用胳膊碰了碰卫让，“别害羞，机会就在眼前，说一声就行啊？”
“诸暨呢？”
“什么？”
“说一声就行？”卫让周边的冷气冷飕飕地冒。
卫让一脸难以掩饰的介意和烦躁，捏着笔的手都冒了点青筋，看着的确很介意——
陈琦嘴巴闭了又张开，闭了又张开。
“你想追的人是诸暨？”陈琦一脸震惊地问。
卫让捏着笔的手一僵，猛地捏了下耳朵，冷气都僵住了，
“我是说，诸暨追人也只要说一声也行？”
“当然了，你不知道？”
陈琦猛地松了口气，莫名其妙，他有种预感，要是诸暨，他和卫让的缘分也许就尽了。
“年级里，哪个Omega还有Beta不想和诸暨谈恋爱啊。”
“学校里，唯一明牌的A级Alpha啊，成绩还那么好，人也好看。就是冷了点，不过都谈恋爱了？能冷到哪里去？”
一瞬间，卫让表情变得很差。
陈琦知道诸暨和卫让关系好，只当卫让一时间接受不了诸暨被人追走。
顿了两秒，他欠欠地一转话锋：“现在第一性别不重要了，Alpha和Beta也可以，要不你和诸暨在一起——”
卫让耳朵都没来得及红。
吧嗒。
手里的笔掉到了地上，无辜地滚了几圈。
陈琦刚想再调侃两句，上课铃就响了，小夏踩着点走了进来，陈琦恋恋不舍地回了座位。
“都回各自位置，有事要通知，你们喜欢的。”
“老师啊，你总是说反话，我们都没点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了。”
陈琦声音最大：“别啊，我们要信任小夏，支持小夏，积极配合小夏的工作。”
“嗯，陈琦说的很好。”小夏说，“要好好配合我的工作，这回真是好消息，明天晚上学校开展这学期第三次美育活动，主题是《仓颉造字》”
教室迅速飞起热烈的气氛，疲惫一扫而空。
美育活动，就是放几节视频，完后每人交一份观后感，写的好的，展览展览。
小夏对这活动不怎么上心。一到美育活动，吃零食的，玩手机，打牌的全从地底钻了出来，别把教导主任招来就行。
“老师，宣布要去礼堂的名单呗。”陈琦起哄道，“让我们看看是哪些幸运儿？”
每班随机抽十几个人去礼堂观看，得录像。
陈琦上周刚去过，小夏这次不会安排他。
小夏念了几个名字：“关镇，卫让……何平……”
都是上课传了纸条的。
陈琦感觉有点不妙，尴尬笑道：“老师，我上周刚去过……”
“还有最后一位，不用我说了吧。”小夏拿板擦拍了拍桌子。
教室里顿时飞起更热烈的气氛，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睛看向了最后一排的——
陈琦！
小夏通知完美育活动，径直走到卫让桌边，敲了敲桌子。
卫让放下笔，后靠着椅背，姿态散漫，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夏。
小夏一看卫让这样就来气，卫让脑子挺聪明，就是做事不认真，下周高三就正式开学了，她打算这周五放学后找卫让聊聊。
“卫让，好几位老师都向我反映你作业不好好完成……”小夏声音卡住了。
她手底下压着的几份作业都写了，写满了，写够了。
不等卫让反应过来，小夏满意地点点头，顺拐着走了。
陈琦抽噎了两声，忿忿不平地写着纸条。
一张纸条扔到了卫让桌上——
“卫让，我刚问了一班的朋友，诸暨没可能恋爱啊，周围别说女的了，连个Omega都没有。”
“好哥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诸暨外边有人了？”
盯着纸条，卫让眼尾漾了点笑。
提笔——
“没，就里边有人。”
写完，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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