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银奖的入围名单公布后,很多人都给修羽发来了祝贺短信,修羽一一礼貌回复后,也没有高兴太久。
毕竟要准备萧导的新电影试镜,这是比花银奖还要重要的事。
大概是角色的契合度比较高,萧林也很重视她的试镜,直接发了完整的剧本过来。
从剧本中附带的几页纸的人物小结,可以看出萧林对这个的电影的用心和期待程度,完全就是奔着国际电影节去的。
电影的名字是《欲海》,欲海浮沉给人一种很香艳的感觉,修羽看到名称也下意识认为会有很多亲密戏。
但随着她慢慢的翻看,才发现整个剧本几乎没任何情/色片段,甚至可以称得上文艺,如果不是因为题材是一个重组家庭中兄妹之间的禁忌之恋的话。
女主岑笑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女生,母亲岑情靠卖笑为生,却从没有对她笑过,有记忆以来,岑笑面临的就是无休止的谩骂和殴打,听的做多的词就是“赔钱货”和“拖油瓶”。
当然还有一些更不堪入耳的“嫖”“妓”之类的字眼,但是这些词语与岑情也有着一些微妙的联系,所以只有发疯时才会口不择言的用这些词骂岑笑,就好像在骂她自己一样。
岑笑不明白,明明生活那么困难,岑情那么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生下她?
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她是成本最低的出气筒。
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长大,岑笑最先学会的就是麻木,甚至做好了义务教育读完,岑情就不会再让她上学的准备。
可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的生活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化的最开始,是岑情偶尔给她带回来的剩饭里,不仅有肉甚至还有些鱼、虾之类的海鲜,也不再对她动辄打骂,总是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眉眼带着含笑的风情。
岑情是难得的好看,柳眉凤眼,眼波流转间一颦一笑都是万般风情,是极具江南气质的长相,哼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女人听了都身子酥麻,更何况是男人。
有着如此美艳的长相,岑情自然心比天高,只是她走了弯路被骗的很惨,甚至早早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差点断送了未来的路。
好在破爬滚打多年,她终于如愿傍上了大款,还一劳永逸的嫁给了他,再也不用卖笑。
岑情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前妻因病去世多年,留了一个儿子,她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有钱的富太太。
而岑笑,也能因为岑情的关系,飞上枝头成为千金大小姐。
这些话,是岑情带着岑笑去程家别墅前说的。
岑笑并没有如自己母亲般雀跃的心情,她被刺眼的阳关照的睁不开眼,心里想的是,这会不会就是语文课本中教的寓情于景,她以后是不是就不会饿肚子了?
程家的别墅很大,岑笑局促的跟在岑情身后,看着她和一个中年男人调笑,语气随意的提了一句她的身份。
岑笑长得不太像岑情,又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明明是初中生却像一个小学生一样瘦小,因着岑情的态度,男人似乎也不在意她,只是随口把他的儿子介绍了岑笑。
“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岑笑抬起头,才看到二楼的程锦,少年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体又瘦又高,几乎没什么肌肉,清瘦的脸颊面无表情,眼神中带着厌恶、可怜,还有些复杂的同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不是岑笑第一次见程锦,男孩儿是她的同班同学,长相帅气,家境优渥,学习又好,是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好学生。
在这个女生都开始悄悄发/育的青春期,程锦这样的天子骄子几乎是所有女生的暗恋对象。
然而,那些暗恋程锦的女生中,包不包括岑笑呢?
她也不知道,因为那是曾经的她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如今这个少年,成了她名义上的哥哥。
在得知岑情即将带着她嫁入豪门时,岑笑都没有什么变化的心绪,此刻,却升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确幸。
进入程家之后,岑笑被无视的彻底,连程锦也不曾正眼看过她。
但岑笑却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一旦被注意就要挨打。
因为是同班同学,作息几乎一致,她虽然被程锦无视的彻底,但跟在他身边也没挨饿受冻,过上了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幸福生活。
这么平静又幸福的日子过了半年,大概是心情的影响,她甚至超常发挥和程锦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可渐渐的,岑笑察觉出一些不对,岑情身上总是莫名奇妙的受伤,心情也越来越阴郁,看她的眼神总让岑笑想起曾经在出租屋里,岑情打她时那种痛恨、嫌恶的眼神。
岑笑拼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岑情把她关进房间铺天盖地的拳打脚踢。
之后,岑情若无其事的出门,那是程锦第一次没有选择无视她,给她递了一些药,只是仍旧没有开口和她说话。
岑笑不知道岑情的心情为什么不好?她不是很幸福吗?
直到一天晚上,岑情的丈夫,她的继父,醉醺醺的回到家,岑情身形僵硬却还是扯出一抹笑迎过去,男人面色森森毫无征兆的抓起从岑情的头发,尖锐的叫声几乎划破了岑笑的耳膜。
被岑情打了那么久,那是岑笑第一次见到岑情被打,如铁饼般的巴掌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甩在她的脸上。
岑笑下意识想去救她,却被程锦死死抓着。
男人抓着岑情的头发,把她拖到沙发上,暴力的撕扯开岑情的衣服,大片白花花的肌肤裸露,程锦抬手遮住了岑笑的眼睛。
岑笑就这么僵硬的被程锦拉走,关上房门时,岑笑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过来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报警,快报警啊。”
程锦面无表情,冷静的近乎残忍:“没用的。”
报警,没用的。
岑笑抱着自己跌坐在地上,余光好像看到了程锦轻颤的手臂。
楼下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微弱,岑笑想下去看看,就听到一阵有远近的脚步声,那个男人过来了。
门被打开时,岑笑死死的低着头,不敢看他,但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在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就在岑笑近乎绝望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随后便是拳拳到头的声音。
岑笑太清楚这是什么声音了,那个人人喜欢的天之骄子,毫无还手之力的倒在地上。
血,她好像看到了血,这样下去,程锦会死的!
程锦不能死!程锦绝对不能死!
不知那里泛起的勇气,岑笑扑到少年身上,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死死的护着他。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程锦在叫她。
“傻子。”
男人似乎打累了,若无其事的回房休息,刚刚几乎要闹出人命的暴力,似乎只是他酒后的心情调剂。
家里的佣人都见怪不怪,叫来医生,有条不紊的打扫卫生,岑笑才知道岑情带着她跳进了一个多么可怕的火坑。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跳出去,但她知道,岑情这辈子都跳不出去了。
岑情养好伤之后,冲进岑笑的房间就要发泄,被程锦挡住了。
她的丈夫可以动手打程锦这个儿子,但绝不允许别人拿他的儿子出气,挑衅他的威严。
那是岑笑第一次从岑情手下逃过。
有了程锦的撑腰,岑情没办法再拿岑笑撒气,但他们逃不过那个男人的威胁。
无数次的暴力,岑笑都和程锦互相依偎的撑了过去,等着时间过去,等他们有能力彻底逃出这个家。
相比之下,岑情似乎更可怜一些,没有人理解她、安慰她,还要装作无比幸福的模样,没过多久就变得神经兮兮,甚至泪眼婆娑的想要抱岑笑,满口都是妈妈有多爱她。
而岑笑却下意识躲开岑情的拥抱。
自那之后,岑情好像疯了,无比享受那个男人对她做的一切,无论是偶尔心情好时的逗弄,还是发泄时的暴打。
岑笑和程锦两个出气筒,紧紧靠在一起,拼了命的保护对方,在这种全世界只有彼此的情况下,产生了一些模糊的、朦胧的、说不清的感情。
两颗心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却无比紧密的依偎在一起。
他们缓慢的进行着周密逃离计划,直到岑情彻底疯了,被送进精神病院,那个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岑笑身上——
岑笑怕极了,他不知道程锦能不能护住她,但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止是掺着真情还是利用,她勾引了自己名义上的哥哥。
程锦知道岑笑的目的,疯了一般的加快计划,也不出意外的被发现,和男人的纠缠中,几乎是脱了一层皮才彻底逃离。
他们终于逃离了那座城市,却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之后,触不及防的一场车祸,带走了程锦。
那个岑笑生命里,唯一爱她的少年,死于一场意外。
她发了疯一般的寻找线索,想找出那怕一丝男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报复的可能,但那个男人在监狱里,根本做不到报复。
就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岑笑所有的支撑轰然崩塌,她好像生来就是被诅咒的,不配拥有那怕一丁点幸福。
程锦是她害死的……
“修羽,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全思潼的声音瞬间把修羽拉回现实。
修羽茫然的从剧本中抬头,伸手摸了一下脸颊,不知何时布满了裂痕,因着她的意识,又有两滴泪落了下去,正正的砸在剧本上。
修羽过了很久才找到发声方式,哑声道:“剧本写的太好了。”
全思潼了然的点头:“毕竟是萧导的电影嘛,不过你看这个剧本会有代入感吗?”
修羽用纸巾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从剧本的情绪中缓慢抽离:“剧本不错,当然有代入感。”
全思潼纳闷:“不是说有兄弟姐妹的,很多都接受不了骨科的设定吗?”
修羽秀眉微蹙,触不及防的想到前几天的春梦,她刚收拾好情绪……
修羽轻咳了声,敷衍的应道:“还好吧。”
“也对,你和纪总又没有血缘关系,算不上亲兄妹,剧本里也不是亲兄——”
全思潼自说自话中忽然顿了下:“当然你和纪总肯定和剧本不一样,你们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为了把话圆回来,全思潼的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修羽无奈的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会认真看剧本的。”
全思潼走后,修羽顶着剧本的名字发呆,极轻的呢喃道:“伪骨科吗?”
如果全思潼不提,她还真没想过这一层,应该没什么影响,而且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更何况剧本真的不错。
修羽裹着毯子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把萧林前几部电影都重温了几遍。
从一个导演过往的电影,就能看出他喜欢的表演方式。
萧林之前的电影,表演方面,萧林看重的是“真实”,这对于喜欢沉浸的修羽来说,算是天然的优势。
而他选演员最重要的一点是“合适”,演员仿佛就是角色本人,换任何一个人都演不出这种效果。
修羽反复翻看萧林给的万字角色小结,岑笑,虽然名字带笑,但是并不怎么笑,生活在那样的困境里,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后来是程锦说她笑起来很好看,让她多笑,所以岑笑殉情时都是笑着的。
她和她的母亲岑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长相,岑情是一眼惊艳的风尘美女,岑笑也可能是年龄比较小,整个人的气质偏向小家碧玉的清纯美人,又因为小时候长期营养不良个子不高,身上总共没有几两肉。
修羽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想起晚宴第一次见萧林,他扫视自己的眼神,她感觉自己被身高歧视了……
不过小结后面也说了,岑笑不像岑情举手投足都是勾引,她的风情是由内而外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从骨子里浸出来,可偏偏眼神如小鹿般纯情懵懂,撩人不自知。
修羽拖着脸颊,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信心的,只是不自知的撩人,要怎么演才能显得“不自知”呢?
第三部电影播放到尾声,纪俞渊回来了。
男人披星戴月而来,携来一阵透凉的秋风,看到她时眉目的寒气瞬间消融 :“还没睡?”
修羽点头:“在琢磨萧林的剧本。”
“萧林?”
纪俞渊换上拖鞋走过来,点了点头:“不错。”
修羽忽然想到白天全思潼说的话,兴致勃勃的问:“哥哥,你能接受兄弟姐妹乱/?伦相关的作品吗?”
“我能不能接受不重要。”
纪俞渊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姿态随意的坐下,如竹般的手指扯松领带,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这种应该不能播吧。”
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歧义,修羽补充道:“没有关系的伪骨科呢?就像我们这种?”
“就像我们?”
纪俞渊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似乎含着笑,低醇的声线淡的如一缕轻烟:“可以。”
“你能接受?”
修羽音量拉高,猛地向后倒,身子被椅背稳稳拖住:“你是我哥啊。”
男人神色未变,声线仍旧温和:“你真的在说我们吗?”
“当然不是,我在说剧本。”
修羽略显慌乱的移开视线,找补道:“文学作品而已,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纪俞渊认同的点头,语气中却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你不总是入戏太深。”
修羽生气的去踢纪俞渊:“你真的很在意我比你先谈恋爱这件事耶,都分手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在提。”
纪俞渊抬手握住了修羽的脚,女孩儿的脚很好看,脚面皮肤白皙透着淡淡的青筋,指尖圆润可爱,指甲上涂着漂亮的甲油,深蓝的荧光色混着细细的亮晶晶的碎片。
纪俞渊不清楚甲油的具体颜色名称,但他记得是修羽很喜欢的颜色,曾经还在手指甲上涂过同款,在他面前炫耀说,她的手上有星空,现在脚上也有了。
修羽的脚有些凉,男人抬手捂了捂,把她的脚搭在自己腿上,俯身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她专用的脚趾甲剪。
看到纪俞渊动作,修羽明白了他的意图,也不挣扎,悠闲的靠在沙发上。
男人的神情专注,小心的给她修剪指甲,才抽空回应她的话。
“我说的不是你入戏太深和吴攸海谈恋爱那次。”
不是和吴攸海谈恋爱那次?
那她还有那次入戏太深过?只是出戏时间快慢不同而已。
正纳闷着,修羽忽然福至心灵,纪俞渊说的不会是,她上次入戏太深喝醉酒把他认错成松野那次吧。
啪——
金属质地的指甲刀很锋利,每一下动作都很清脆。
这件事她不占理,修羽很机智的转移注意力,捧起剧本细细研究起来,故作为难的深思,自顾自的念出来:“撩人不自知,确实不好演。”
纪俞渊没有抬头,只是淡声道:“这种不用演。”
“为什么?”
“涉及到‘演’怎么会不自知呢?”
“可如果不演,怎么让观众看出来这个特点呢?”
纪俞渊把剪刀折叠好,放回原处,暖热的手握着修羽冰凉的脚心,转头看她:“这个特点需要对手演员替你演,之所以会被撩到,是因为对方喜欢你,你不自知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都会被你吸引、心动,从而变得更喜欢你,所以你的撩人不自知要通过对手演员体现。”
纪俞渊颔首,继续慢悠悠的说:“而且你做自己,已经很撩人不自知了。”
“是因为你被撩到过吗?”
修羽下意识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这么问自己的哥哥,实在是有些冒昧。
而且细细品味纪俞渊刚刚的话,可见他应该专门去了解过演绎方面的问题,可见是真的关心她的工作,修羽甜甜的撒娇:“没想到你对表演也有很见解啊。”
男人的神色如常,并没有介意她刚刚有些越界的问题,只是眉眼含笑,声线低醇似乎还带着些蛊惑的意味:“所以针对你入戏太深的问题,也可以听听我的意见。”
“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了?”
修羽颇为无奈的娇声抱怨,只是虽然这么说,但听纪俞渊刚刚的话,明显对演绎方面有研究,修羽还是乖乖问:“什么意见?”
“试试谈个恋爱?和圈外人。”
修羽垂眸,低声重复了句:“谈个恋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蓄意(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